無事可記！

　　歷史學家黃仁宇所著作的《萬曆十五年》，英文版名稱是《1587, A year of no significance》，開宗明義就指陳出這一年是無事可記的一年。

　　因為是十多年前念研究所時的通識讀本，所以只依稀印象地記得，書中第一頁提到：「萬曆十五年，發生了許多事，卻也沒發生任何事。」

　　許多時候看似無事的風平浪靜，其實都是時間拉長的因果鏈。

　　雖然我不是學歷史出身，但是在閱讀《萬曆十五年》的同時，也給予自己一種視線延長的訓練，將生活之中流轉的平凡無事，都收納至眼底裡，並把自己向來慣性衝力的眼前因果，以一份曠遠的等待看待未來，也能溫厚平實地檢視過去，所謂的因果不過是遞迴的探，只要有一份覺察，我們永無可能回到原點的停滯，卻是永遠的休息再出發。

　　我的確是將《萬曆十五年》運用在生活的省思，也等於為自己重寫另一本《萬曆十五年》。

　　七月初與一位出版社的編輯閒聊，我大約描述了自己現在婚姻的新鮮探索，對比著先前幾年的磨合與衝突，以及幾次兩人坐下來談離婚的衝動。

　　只是想就由我個人的婚姻歷程，呈現生命之中永矢弗諼地以生活中的事件為師。

　　「究竟是哪一個事件讓你決定不和妳先生離婚呢？」她問。

　　我有些困惑，腦袋的思維順流被硬生切斷。

　　我望著她滿臉好奇，以及垂懸著的期待，心想，這世界是被期待一種線性的故事發展的，而且最好要有對號入座的因果。

　　我嘆了一口氣，說著：「就像《萬曆十五年》這本書所說的…」

　　「你是指黃仁宇寫的歷史書嗎？」她問。

　　我點點頭。

　　「我也看這本書，但這本《萬曆十五年》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笑著告訴她，一種看似無事可記的定點史學觀點，提醒我們的正是在生活起心動念的細微之處，進行鉅細靡遺的觀察，以及做有意義的連結。

　　我無法給她一個絕對的特殊事件，解釋自己能在“瞬間”決定不結婚，同樣的，我更無法戲劇效果地給予另一個事件，斬釘截鐵地對號如坐著更早之前想要離婚的決定。

　　「生命是一條長河，而婚姻生活也不過是其中的一道波流，我們都是向生命不斷學習，也以此創造更屬於自己的生命。這遞迴的過程是無法以簡單的因果來論計。」我淡淡地說著。

　　事實上，我也同樣相信，在此去婚姻的波流裡，我必然也會偶而有恆河沙數的分合念頭，但這兩者念頭數目的多寡，是不具量化意義的，因為婚姻不是走到最後的計分出清，或是競賽遊戲地看究竟誰輸誰贏。

　　每一次看似無事的平常，都可能造成日後的風雨。

　　而狂風暴雨的交疊而來，也可能是寧靜無事前的混亂能量釋放與重整。

　　「就在我跟你分享婚姻歷程的當下，甚至是幸福的溢滿，並不代表我是保證自己一定能白頭偕老的不會離婚呀！」我開玩笑地說著。

　　結果論所框架的人生，是永遠都了無新意的嚼蠟。何不敞開自己迎向未知，以新奇的探索，也同時創造不一樣的生命呢？

　　我望著窗外的白花亮晃，台北七月天的午後是酷熱的焦灼。

　　我想著萬曆十五年的無事與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