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1-27 15:48:28京都子

未能名之.伏貼



少,許多未能名之的,是一份願意慢慢懂得的善意,伏貼在我心上,一如平安朝的那只香包,放在我千年流轉的衣襟暗袋,莫失莫忘的,是那引領我魂魄歸鄉的一縷幽香。

  去年年底,我們在好友的短期遊學行前,難得餐敘,這也是我們之間不成文的距離,這不成文,我是記不起何時開始的制約,延續。

  平日我們是不主動聯繫的,僅是透過這位好友的彼此關心,偶而透過好友的兜攏,大家才能在這個城市裡,迴游一處,而我們都有各自的週期。

  雖然一年不過兩次的見面,卻也彷彿轉身才道再見,瞬間又已然見面的熟悉。

  熟悉,是因為心裡是那迴流,一直都在。


  恰巧這次見面,已屆年底的聖誕佳節,我幫好友準備了保暖襪與親手製作的純銀耳環,為你,我則準備了一盒手工的聖誕餅乾,仔細地在米白色的和紙上摩娑,包裝成冰山的模樣。


  一見面,我就遞上給你的禮物,只不過我把它裝在一個紙袋裡,讓你自己有慢慢抽出,然後瞧見冰山的視覺享受。

  冰山,能夠瞧見的,也只是一角而已。

  有趣的是,你看見了那只印有藝妓圖案的手提袋,直覺以為禮物是來自京都這家以藝妓為訴求的女性保養彩妝用品,初初直楞了一下,彷彿怎麼也想不出,這家商店裡還有提供男性用品?

  我笑了!這才明白,你的思緒原是連結了我們上次在七月見面時,那是我即將出發到京都的時刻,那天我們三人在一家日本料理店裡用餐,我淡淡地問了你們一句:「有什麼東西,我可以從日本帶回來給你們的嗎?」,所以,你才會把半年後的這只聖誕禮物,在日本紙袋的陰錯陽差提示下,有了不同的會意。

  這向來是我的習慣,把思念的人放在心上,而惦念著他們的所需,是我唯一合理化的藉口。

  我問,也把你別上了衣襟,隨行,在千年繁華的古都裡,漫遊。百鬼夜行的古都裡,我看見了我們交錯的影。

  被我這麼突如其來地一問,當時,你先是一愣,直說一時之間也想不起來的無所謂,「京都,有什麼特別的紀念品嗎?」。

  微笑,未語。而我,是有所心思的。

  少,面對這紙袋裡的冰山,你也許錯了,但也是猜對了,但永遠是那一角,或者我也還未能窺見那冰山的全貌。

  我的確在京都漫遊行走時,為你買了一份禮物,只是我一直不能給,也沒有機會成形的言說。一如我們之間善意的距離,傳遞不到的失落,都成了心事的喃喃自語。

  西本願寺前的薰玉堂裡,我在千年裊繞的薰香裡,尋找到那一份遙遠恍惚的記憶,一只香包,曾是你袖裡的微微的喘息,溫熱裡有份靜定的香氣,我曾閉目、冥想,乃至銘刻於記憶裡,成為累世相尋的線索。

  然而,那畢竟是我自己的記憶,個人詮釋的專斷,無法言說的心情,於你,過去的種種,不過是冷卻了的香爐,成灰,灰敗一片,更何況千年的悠遠。

  店員問我:「送人嗎?」,我點頭,那是一份已經投遞出去的心情,但卻也知道「查無此人」是最後的結局。但是,我已經習慣這樣的拋物線,還未來得及碰觸到你,就已經墜落,定錨在我心裡的那個黑洞,填不滿的沒有回音。

  店員仔細地為我包裝著,我靜默地看著一切的行禮如儀,那香包的一縷幽香,依然藏不住地蔓延開來,充塞整個空間,恍惚裡,我又回到你臨去揮別的袖香,我跌坐一地,錯落的十二單衣,好似沉積岩,成為埋葬我的墳。

  這份給你的禮物,我從古都帶了回來,一直沒拆,原以為不拆開了,那香也許能封印在記憶裡。但,日常片刻的惘然、發呆裡,我還是聞到那香氣的瀰漫,也知道物質不變定理,那香氣也終有散去之時,不管我有沒有拆了那禮物。

  關於許多愛戀癡纏,即便那是各自表述的傷痛,封存在未言的善意裡,但,還是會有香氣散去的一天吧!

  我還是打開那只禮物,將香包放在我背心的暗袋裡,陪著我天地遊走,那香氣才能有自由的時候。本乎天地,怎麼來就怎麼去,無,也許是最好的離去。

  少,我的確在京都買了一只香包,送給你。只是,沒能親自交到你手上,也許是因為我們之間善意的距離,又或者,千年之愛一如薰香,原本就沒有所有與所依,我何能給?你又該如何收呢?

  一縷幽香,散逸,只是恍惚之間的想起。未能名之,我僅僅將之浮貼在心上,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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