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8-28 09:45:31京都子

愛在喜悅裡重生



少,相別多年再見,你零星地增添了白髮。比你年長的我,卻仍是基因遺傳地一頭烏黑短髮。

我們三位好友再見,聊的竟然是中年的健康危機與飲食控制的話題,虛胖與水腫好像是致命的危機,弄得大夥神經緊張,彼此按壓、揉捏,看看究竟哪些部位有水腫的問題。

記得氣機導引課程裡,老師說我頭皮水腫,當我跟你們分享這個訊息時,大夥竟好奇、新鮮地揉按頭部,我隨手按了你的頭皮,嘴裡說著:「情況還好嘛~」,你竟像個孩子般地笑著,一如最初。

當我的指尖碰觸到你的白髮,霎時,心中悲欣交集,這千年一瞬,我們終究還是再見了。

累生多劫,我總來不及看見你的白髮,就走向死亡的誘惑,在每一次身心脫落的巨大痛苦裡,浮現的卻是你年少的身影,稚子般的笑容,與無辜且讓人心疼的蹙眉。

白雲蒼狗,我們究竟是分離了多久呢?

兩、三年?一甲子?或更久遠的無數輪迴?也許自太初穹蒼那一刻的注視之後,我的妄念,就讓我困頓在一次次生離死別的幻境裡,蒼老了我的靈魂。

我將身體的物理型態當成是自己,在自設的時間與空間的框架裡,重複地玩弄著悲苦自傷的把戲。輪迴裡,你的轉身、我的自戕,讓我走不出被離棄的孤絕無依,以及死亡前一刻的惶恐、掙扎。

是我自己遺忘了最初相視的美好。那不在眼瞳裡的波光流轉,也不是執子之手的溫度與觸感,更不在言語之前的默聲腹語對話,而是,我們自心靈的原鄉而來,尚未分離的生命無量光,無有分別地彼此融入、共舞。

我的確遺忘了自己就是愛與意義的本身,卻失神地在時間與空間裡,流浪、漫遊,執持向外地尋找愛,得到的卻是一次次適得其反的落空與絕望。

心外求愛,就像是離家出走的王子,總要到窮途末路,驀然回首,才發現那個在陽光下閃耀著金光的城堡,一直都在。

少,經歷了許多的生命事件之後,我終於領悟,自己原以為渴求的是你的愛情,實際上卻是我自己的心,因為唯有心才能真正融入,體現愛的意義,而身體卻只會困頓在幻象的生離死別裡。

學習去愛,是失憶的我所唯一能作的功課。

在愛的學習過程裡,我並不罪咎自己過去以愛為名的需索、犧牲、依附與受害者情結,我僅僅是試著寬恕這一切,然後一笑置之,因為這一切不過如此。

對於一個失憶的人,除了試圖找回記憶之外,我們還能責難些什麼呢?

學習去愛,彷彿是一條好長的路,時間無限線性延展著,空間不斷換移輪替著。的確,在夢醒之前,總會覺得那夢似乎是九重天的沒有邊際與終點。

曾經,我是如此壓抑,在愛無可愛之後,在你面前勉力、自持地掩蓋著創傷,卻在轉身的同時,驟然的崩潰與全身神經末梢疼痛。

試著遺忘。
試著改變自己的角色。
試著調整靠近你的距離。
試著轉換守候你的角度。
試著找尋痛苦的詮釋與出口。
試著從朋友哪裡聽說你的種種。

試著、試著,終於明白自己畢竟還是落入你、我分別的造作,那是份主、客體的二元對立與撕裂,終究只會讓自己落入瑣碎的知見,無法全觀那愛,以及自己本身就是愛的實相。

「我們分離過嗎?」我問著自己。

愛是一體全有,學習愛你的我,怎麼可能與你分離?何以試圖在距離中來回呢?

也終於明白,愛,唯有在彼此融入生命裡才可能體現。

身體所延伸的名相、狀態、關係、覺受、情緒、概念,畢竟都是無自性的虛妄,而愛是可以自我表述的無言,那是無有分別全然自在與紓放,在喜悅裡憶起愛,在欣喜中享受著愛。

而愛的喜悅,解除了過去妄想未竟的魔咒,也消散了未來的算計,讓人真的在當下的每一個永恆裡,欣喜地享受著生命的全有。

若說試著去愛,倒不如說是憶起自己的恩寵之身,從未失落過愛,也是愛的本身。

少,撫觸著你的白髮,我欣慰著生命如此慈悲,我們還是能在身心相離的千萬年之後再見,我靜默地看著你的眼,卻也同時看見了最初的自己,淨無瑕穢的一道光,廣嚴地發散著。

愛你的喜悅裡,過去、現在、未來已然被當下永恆所取代,這千年一瞬啊!真的如夢之夢地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