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化，不一定從色相衰敗，或者記憶力衰退等表徵才被發現，或許，日常省思的自覺能力，忽地鐵杵磨成繡花針，這才驚醒，原來時光走影也是有志者事竟成的。

年近四十，孔子所謂「四十而不惑」的通透，目前還未領會，但是，自覺力倒是精進不少。

所謂「自覺力」，就是在生命事件發生的當下，了然、清楚地了解自己的位置所在，以及可為與不可為的空間向度，甚至是多了份耐心的無謂。

　　因為站在某一個相對的至高點，視野的開闊，也就不會讓自己死命地往某個牛角尖鑽去，或者讓自己的情緒被人綁上鉛塊一起下沉。時、空的多一些延展性，也讓利弊得失的落差有拉近的可能，於是，也就更能接受某個時點的失敗與羞辱，正因有待。

　　這樣的自覺，落入生活裡不見得全是硬梆梆的嚴肅，像只風乾的臭火腿似的，有時反倒是一種拿起自己開玩笑的幽默，讓人忽然腦筋急轉彎起來，就這麼傻乎乎地笑開了。

　　最近，我發現自己都不太稱呼對方是歐巴桑。

　　過去，仗恃自己的年紀小、風華正茂，只要看見透出一點點時間“風化”痕跡的女性，通通以歐巴桑稱呼之，反正全世界的女生加總起來，年齡比我大的一定比較多，於是稱他們為歐巴桑的失誤率是微乎其微。

　　而今，隨著自己的年紀增加，已然向半百的路途邁進，稱她人為歐巴桑，這失誤率是年年升高啊！

　　最近有幾次，嘴巴才幾乎要溜出「歐巴桑」這句問候語，大腦的警報系統已經啟動：「警告！語法有誤。自己是歐巴桑，怎麼能稱呼不過大自己幾歲的對方是歐巴桑呢？」

　　警報接收，over!　我自顧自地笑岔了氣，唉呦！我還真是不小心呢，雖然自己心態永遠保持年輕，觀看的目光依然清新、童真，但，畢竟是快四十歲的歐巴桑了，怎麼夠在稱謂上占人家便宜呢？

　　我就這樣自己在路上，放肆地笑了好久，邊笑邊打頭，看看能否能重新輸入語言程式？

　　老，也可以老得有自覺，讓自己的覺受不斷地蟬蛻，一層又一層的，終至羽化，那看世界的框架藉此也消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