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2-17 12:33:40京都子

自覺有愛心之前—兒童繪本《剛達爾溫柔的光》



在沒有吃的、可能會餓死的時候,我做得到嗎?
我做不到。
我一直想著「我有能力來幫助別人」。
但是我不能做得像那位伯伯。
他沒有說「我來幫助你」,
而是將寶貴的東西分給她們,讓她們分享他的高興。
—《剛達爾溫柔的光》

  我們有幾個人願意誠實?承認在投入所謂賑災救援行動之中,自己是有人、我分別心的,他是貧窮、我是富足;他是落後、我是先進;他是無知、我是聰明;他是不幸、我是幸運;我是佛教徒、他是異教徒;我是善業、他是惡業…

  一種有高度的憐憫,讓我們侷限在用手給出去些什麼,一種有受贈對象的施捨行為,以及一種自我概念連結的感覺良好—我是有同情心與愛心的。

  這就是一種有相佈施。虛妄。

  在看見飢荒、災難的畫面,我們的第六意識,因為一種無明,倉皇地連結到第七我執識(末那識),以自我僵化的概念,甚至是心識投射,去詮釋眼識的一切。卻不願意安住在那看見裡,繼續深化、覺知,探求實相的諸多面向,甚至看見自己遮蔽的可能。

  我們急著釋放一些人類遇到天災人禍的慣常情緒反應:震驚、害怕、悲哀、憐憫…,這樣鋪天蓋地的自我情緒災難裡,就能幫助我們自己去逃避看見存在的荒謬,以及痛苦覺知生命實相的可能,而這些表淺的反應,通常緣由於個人的心理坑洞。

  不是嗎?

  當我們看見土石流活埋了整個銅門村,幾乎所有人的反應都是哀嘆、驚嚇,深怕那滅門的災難,就要發生在自己身上。一種隱而未見的恐懼,我們不願意去深探那恐懼的緣由,卻轉向到表象可見的情緒反應:哀傷、悲痛,與大動作的所謂救災行動之中:捐棺材,讓自己感覺非常有大愛,是個樂善好施之人,唯有如此才能免於厄運。

  遺憾的是,我們忽略了更可怕的人性土石流…

  我們該真正害怕的不是那天災的地表土石流,而是人性貪婪、表相施捨行為的背後,一連串利益勾結的共犯結構,那才是能將台灣整個危脆國土摧枯拉朽的破壞力量。

  為什麼只是在災害發生現場,大動作地捐棺材、發物資,卻不願長期投入山林水土保持,甚至是默默地進行生態復育工作?

  因為是禿鷹所以嗜血,在出了人命的血腥現場,才有現身掠食的機會。

  因為龐大組織背後的工程發包利益,以大聲張揚的慈善行為,才能掩護著濫墾山林、竊取土石的惡行。

  靜默無相佈施,無法餵養隱身在慈善之後的利益勾結。

  這是有組織的團體面對災難的樣板回應,那麼個人呢?我們除了捐款之外,是否願意去檢討自身日常的消費行為,是否也是生態破壞的共犯結構?高冷蔬菜、溫帶水果、高山纜車、消費心態的旅遊行為…,其實都是埋下銅門村滅門的禍因,我們願意懺悔並檢討嗎?還是聊表心意地捐個款,就當成是贖罪券吧!

  我們能否在自覺有愛心,也就是連結到第七我執識的自我感覺良好之前,願意安住在所有對於自己的質疑與挑戰呢?痛苦是必然的,因為那揭示的正是自己黑暗、幽微的人性,但是如果不從黝黑裡望去,怎麼還能有渴求陽光的本能?

  《剛達爾溫柔的光》繪本書裡的日本義工,跌坐在宇宙天地之間,看清自己的無明心性之後,終於懺悔心起,向十方萬有說出:「對不起!」

  他不再感覺良好,自以為愛心充滿地施捨那些飢餓的人,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匱乏、不足,那不是有形的物質可以填滿,而是剛達爾溫柔的光裡,可以撫慰、消弭。

  自覺有愛心之前,我們有沒有這份勇氣安住在眼識的現象裡,帶著覺知深入生命底蘊最幽微去,去真正質疑自己的遮蔽?一旦無明地自覺愛心與同情心,我們也將失去萬有為我們示現的開悟因緣,死水般地停留在虛妄的心理遊戲,繼續把玩著自我感覺良好的伎倆,自欺欺人地造惡業,損人不利己!

  自覺有愛心之前,才是人性的關鍵,那份轉化的力量,正是源由於此。

  自覺有愛心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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