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1-20 14:36:28京都子

假肖.Geisha


尼采:「真正的男人是戰士和孩子,作為戰士,他渴求冒險,作為孩子,他渴求遊戲。因此他喜歡女人,猶如喜歡一種“最危險的玩物"」
—周國平《守望的距離》

  秋天楓紅在京都,一整天的感官攝受,讓我肉體疲累、心靈充滿地回到民宿榻榻米上,總是靜臥在藺草香的自然氣息裡,憩息。

  一日早早回到民宿裡,難得地打開電視機,剛好是京都藝妓的特別報導。綜藝節目安排兩位男藝人,一位男扮女裝變身成為假藝妓,而另一位則成為召喚藝妓的男客人,進入京都祇園的藝妓世界,貼身地觀察一位十七歲藝妓(目前仍為舞妓)的生活作息。

  藝妓日常除了琴棋書畫與舞蹈的學習,以討好客人的藝術雅致興趣之外,還得額外學一些小遊戲,來逗弄男客的玩興,與炒熱宴會的熱鬧氣氛。

  我沒接觸過藝妓,自然僅能從二手資訊,一窺那神秘如雪的脂粉世界。將藝妓視為一種日本文化生活的報導居多,因此自然著重藝術世界的探討與想像延伸。所以當我看著電視裡,藝妓與男客人隔著屏風唱著兒歌玩猜拳遊戲的嬌羞,以及男客的天真如稚兒的忘情投入;甚至兩人打情罵俏又像是兩小無猜,在桌上一條毛巾上,輪流地虛實拿取一只煙灰缸樣的圓盤物,狡詐地變換拳法,趁機玩著一種摸摸小手的曖昧遊戲。

  我看得瞠目結舌,原來,日本藝妓世界的色、藝之外,還有滿足男人永遠隱藏著一個小男孩玩興的慾望騷動。

  男人,永遠的小男孩,赤裸慾望裡始終竄流著野性的遊戲衝動,只是社會價值的框架、性別角色的刻版期待,讓他們得偽裝、裝強,讓自己成熟、壯大成為一名戰士,以對抗自我否認與他人質疑的壓力,也在未知的社會期待之中,冒險。

  但是,戰士廝殺總有刀鈍身疲的坐困愁城,於是,脫下黃金盔甲的戰士,自然一腳躲進藝妓世界的溫柔脂粉裡,在一如孩童遊戲的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裡,恢復男孩遊戲時的純真,嬉笑中仍見童音的清脆、飛揚,翻飛笑意之中,照見淘氣的幽默溫潤。

  男人在藝妓世界裡,放鬆的不僅僅是身體,更是那心理與靈魂,那個以戰士沉重盔甲綑綁過後的疲累心靈。

  自然地,為了回應男人豬羊變身為男孩的野性呼喚,藝妓自然得以母性的溫柔,假肖(台語意謂裝瘋賣傻)回應所有的渴求,藝妓表面是與男客遊戲的嬌羞小女孩,骨子裡卻有一份母性包容的了落,她直觀著男人們的赤裸願望,一如母親看透孩子討糖吃的佯裝生病伎倆,卻也不識破地裝傻到底、有求必應。

  難怪,男人一腳踩進藝妓世界裡,彷彿跌落幼兒期的寧馨溫香,誰還有那心神肌骨攀爬起來,就這麼一路玩到底,總叫那家裏等待的夫人搥胸頓足,怎樣也想不出個原委所以。

  所以我認為藝妓最大的秘技不僅僅是琴棋書畫的“藝技”,反倒是識透男人終究是個男孩的天真遊戲本性,不點破地自我催眠“假肖”到底,戲演久了,自成真,藝妓的最佳演技就是成為那遊戲的本身,讓男孩遊戲玩樂的興致永不消退。

  藝妓.假肖。男孩遊戲世界裡的旋轉木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