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9-18 16:24:38京都子
外遇偏差值
與女性友人閒聊,她話鋒突然一轉,冒了一句:「你是那麼的浪漫與感性,若是讓你遇到思想可以碰撞出火花的人,搞不好很容易外遇。」
我笑了,因為這是我一直在整理的思緒,只是,我的思考向度不斷地調整焦距,從微觀的單一情感的外遇事件,再如同細胞切片般的顯微切片,去深究外遇的意識結構與行為模式表象下的內心坑洞。我的觀照焦點也可以拉長鏡頭,鉅視情人擁抱之外的另一個擁抱,無限放大直到虛空,去觀看世間是否有一種沒有界限感的擁抱,也就是讓人在擁抱之外,沒有一份寂寞的蕭索。
有沒有一種擁抱,能夠包容所有的感情?
我們總在眼前的某個情人身上取暖,那麼我們是否也可以給自己同樣的溫度?
我們所謂的真愛,有時候是不是一種需索,就是把對方視為一具移動的乳房,填滿我們嬰孩似的一味需求?
在回答是與否之前,我對友人提出一連串的疑惑,我看她愣了一下,大概心想:「我不過問了你一個問題,你不僅不正面回答,竟然還提出更多的反問!」
事實上,這套套相連的諸多疑惑,是我的內在思辯。當我提問的同時,心中已經在進行叩首尋思,或許,在疑問生成之前,我已經在心識裡,埋藏了這個識種,就等雨露的因緣示現,發芽、生根…
我知道,多數人面對究竟會不會外遇的提問,其思考馬上被侷限在會與不會的二元對立僵化模式裡。我只希望在結論歸結之前,有更多的自我觀照與反思,多一些人性幽微的細膩,少一點道德批判的心虛,所謂人性太人性,面對一個關係事件,我們需要的不是人性執持兩端的你死我活,反而是人性內容的解構與透析。
於是,我真誠地告訴友人,我先不回答自己究竟會不會外遇這個問題,這絕對不是規避問題或答非所問的工於心計,我只是願意虛心從外遇這個議題談起,延伸至關於內在需求、萬有能量與成全之美…等等的終極命題。
在申論我個人的尋思過程前,我與友人先分享一段我個人情感生活史的長腿叔叔尋人記,希望她能了解此刻的我不是說教,或者形而上的漫天囈語,因為,我先自曝自己的人性太人性,讓她理解眼前這般說詞的女子,畢竟是一具血肉之軀,情感柔弱如雲泥。
我說,若慣性地依照這個心識作用原型,繼續推展下去,所謂外遇,其實是不証自明的結局,只是,我已厭倦了這樣的老狗只會玩舊把戲,希望直探表象層次的諸多表徵,進入心靈的秘密花園。
【情人擁抱之外】
我自認不是泛道德主義者,更不是婚姻至上的擁護者。在某種程度上,我相信千山萬水之後,有一份真愛的無垠等待,在驀然回首時,有一個人就在燈火闌珊處,因此,若有人非得閱人無數之後,終於發現那個最愛,我是懷著祝福的善念的。
只是,我需要那樣的等待與追尋嗎?
在一個溫暖擁抱之後,也許是另一個火熱的擁抱,然後呢?或許在擁抱的當下,你能擁有的不過是對方蕭索的背,而蒼涼總是溫熱之後的必然。我們真的需要徒勞地在懷抱之間流轉,耗盡自己所有的心神嗎?
我們能不能擁抱自己,就是簡單地展開雙臂,然後在前胸交叉,手掌緊緊熨貼著肩與手臂。我們能嗎?願意嗎?
或許那個渴望擁抱的孩子,其實是我們自己的內在孩子,而不是長大成人的這具物理形體。
於是,真正的擁抱應該是如藤纏繞般地直探心裡,呵護、懷抱著那個沉默已久的受傷孩子,這已經不是他人形體雙臂的作用力可以給予,反而是我們自己願意去打開那囚禁的牢籠,心裡底蘊哼唱著生命史詩,如歌行風地與內在孩子對話,讓他親口說出所感、所願、所盼。
情人擁抱之外,流轉的不過是自己向外欲求不可得的焦慮。向內觀照,方能發現那個渴望擁抱的衝動,是內在孩子的需要被看見、定位與照撫,而這般情感擁抱的的供與需,也唯有自己能如實供應。
【自體的男性與女性】
奧修曾言,每一具個體體內都有男性與女性並存,所謂外在關係不過表徵內在男女合諧與否。所謂的全人,應該是內在男、女之調和與合作無間的,如同太極般地幻化、生成無限陰陽能量。
換言之,當一位女性極度渴望情人溫暖的擁抱,或者耽溺、流轉於一個個擁抱之間,她就有必要檢視其內在男子的存在品質,是否真正承擔其男子的角色。
當內在男子失能、失職,我們可以進一步探詢的是,最初男性角色的原型—父親,究竟如何形塑我們內在男子的形象與作用。這是心理學所謂孩童自父母處得來的角色學習與模仿,只是一般顯學主流,多半只研究男性自父親身上所學習的角色扮演,而女孩自然從母親形塑其基本角色。
我們所忽略的是個體的陰陽協調,一個女孩固然從母親處學習符合女性外在的角色扮演,但其內心對於男子樣貌、角色功能,同樣也必須從父親之處取得。所以當一個人能夠合諧地經營自己的親密關係時,親密愛人的諸多特質能否與自己麻吉,固然是變項之一,但是最重要的是,這個人的內在男女親密關係是協調無間,而外在關係不過是內在狀態的延伸與表徵。
我的父親粗暴、易怒、苛薄寡恩,耳濡目染之下,我的內在男子同樣地執持暴力的一端。當我的女性特質展現婉約多情,而內在男子回報的卻是忽視、殘忍、暴力與壓制,心識裡頭上演的就是一齣齣血淋淋在原生家庭發生的家庭暴力,只是加害人與被害者同樣都是自己。
於是,我雖然以女子的纖弱形象展現其外,但卻是無意識地壓抑自我的女性特質,我刻意讓自己變得主觀、陽剛、粗線條、攻擊、情緒暴力傾向(加諸自己與他人),甚至強迫自己不去理會他人的反應,一意孤行,為的就是討好、靠攏內在那個失能的男性。
內在女性在孤絕之中,自然反向其外去尋找一份擁抱,一份溫暖,一種肯定,只是遺憾的是,我的內在男子依然逞其餘威,物以類聚地向外尋求同類的男子,聯手對付、欺凌我那渴愛的內在柔弱女子。
能夠理解體內男子的失能之後,我所能做的已經不再是向外尋找一個又一個擁抱的撫慰,然後再一次次地斯人獨憔悴。反而應該是窮究內在男子在角色扮演中的失誤癥結,重新學習,徹底發揮陰陽協調的功能。
自體男性與女性的擁抱,才是一份愛的完滿與不缺。
【回歸原鄉後的成全之愛】
自體男性與女性的圓滿協調,其意義不再於從此我們都可以成為一座孤島,自絕於他人。或者像微生物般的雌雄同體,自體生殖、繁衍。
兩個人的相愛,是可能的。
甚至那份愛可以品質提升,一種成全之愛的體現。
唯有我們放下把對方物化的作用力,以及不把對方當成一具活動乳房的滿足私慾工具之後,我們才能以全人的態度對待另一個人。以本自俱足的豐盈,欣賞著另一個生命的華美與延展。就像是兩朵花,在關係花園裡盛開綻放,彼此欣賞著美麗丰姿,迎風搖曳、自現風華。
【虛空之外的大愛恩寵】
歷經生死關卡,死亡的那種震撼與孤絕,讓我開始思索,世間是否有一種愛是無極的,絕對的絕對,消融世間幻象的形體界限與觀念阻隔?
擁抱,畢竟有著身體物理型態的疆界。擁抱之內是悸動,而擁抱之外就是更深的寂寞。人,終究是生、住、異、滅的,形體的摧枯拉朽是必然,那麼以雙臂圈起的擁抱,仍然不能保證長平的安樂、溫暖,那是有漏、未能究竟的一時歡樂。
即便一己的內在擁抱,終究也不能突破自我的界限感,在人與人、人與物之間,二元對立疆界之下,終究有內與外、有與無、愛與不愛的天差地別。
我在思索,擁抱之外的擁抱,層層推延無限至虛空之中,是否有一份愛與恩寵,能夠跨越時、空的線性,源源不絕的一份溫暖?
進出醫院那段時間,我惶恐的一個人面對死亡的試煉。
走過來之後,我知道身旁的親朋好友,即便在如何餵我煩憂勞心,但終究沒有一個人可以給我那份支撐的力量,即便自己也無能為力。那麼自己究竟是怎樣如斯走過的呢?
此刻的我無法名之,也未能言說,畢竟名相總是不夠究竟的,何以能有限的概念,去形容一個未有涯際的存有真實。但是我相信虛空中有一份大愛、恩寵,是不必費力追尋,也毋需計量交換的,那樣的愛本然存在,需要的僅僅是憶起的那一刻,憶起自己一直都是蒙受恩寵的事實,更願意開放自己讓愛光臨,任己享受、泅泳,就在無量光之中。
有人聽完我的外遇偏差值分析,我不知道她能懂了多少。
但至少我是感激她的,一個提問彙整了我長時散漫的跳躍思考,我的自問自答,無異的,是我內在的整理與思辯,也是一份了然。
外遇,從來就有多元面向可以討論、思考。
於我,是個人情感生命史的彙編,更是生命存有的叩首尋思,在心裡底蘊輕聲唱著,未了,未竟。
夜未央,而心卻是澄透的。
上一篇:與16歲德國女孩的對話
下一篇:蒼涼之後.溫度
讀完這篇~有種似懂非懂的感覺~那句”放下把對方物化的作用力”讓我突然明白了一些事~謝謝
有時文字是作者的未竟
也等待會意成全 2006-11-27 20:06: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