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2002年回台定居第一年過年
徘徊在是否該回家過年的複雜心情
不過 現在的我 即便在節慶的歡樂之餘
也不會有太多的心情起伏了
喧鬧依舊 自在如常
心裡最後依歸的家找到了 也就可以安歇了

思念指引回家的路

又過年了，母親眼巴巴地望著別人兒孫成群歡喜團圓，心裡糾結的是那遠嫁他鄉的獨生女，我不敢問她是怎麼過這一天的，至於年節外的其他悠長歲月，當然又是另一種感傷。
　　
生了大女兒後，我終於勸服德國外子，讓我揹起了小娃娃，回呀嘛回娘家了。女兒剛滿一歲時，我們全家因外子外派英國工作屆滿，倉促從英國搬家回德國之後，為了趕上台灣的除夕，只在德國婆婆家停留一天，在婆婆的碎碎唸聲中我們全家踏上春節探親的路。凌晨三點德國早已被前晚的大風雪封凍，預約好的計程車司機更是頗有微詞，因為從婆婆家道上高速公路前是白茫一片的鄉間小路，在清晨剷雪車出動前，我們除了注意路上打滑之外，還得小心辨識早已面目全非的路標，就這樣二三十公里時速的‘滑行’下，終於來到斯圖加特(Stuttgart)機場，只是停機坪的飛機也是凍僵地矗著活像冰雕，而跑道更是成了標準的滑雪場，一想到飛機誤點後接下來的轉機行程必定大亂，我們一家三口只有在櫃檯前禱告。終於抵達阿姆斯特丹機場，只是轉機時間長達六個小時，我們全家只有賴在地上與剛學走路的女兒玩起運動會打發時間。接著長達十三個小時的長途飛行，真的讓我們累歪了，終於抵達曼谷，轉機室的高溫更是讓我們洗了個三溫暖，眾目睽睽下猶如剝洋蔥般地脫衣服，想到下一站就是台灣，我們只有勉強地拖著一身疲累再度進入機艙，終於飛機在台灣民謠的音樂聲中，滑進桃園中正機場，而我的淚水終於有了出口。只是接駁至高雄的班機還得等上七個小時，形容枯槁的我們付了錢奔進機場旅館，痛快洗了熱水澡又悶睡到登機前，到達高雄後再一段小客車接駁，這趟長達三十七個小時的回家路，終於在思念指引下回到台南。

春節的歡樂在去國多年後無形被放大，就連母親千篇一率老是被我們取笑的年菜，破天荒地贏得我的讚美，只是初二晚餐後偷聽到媽媽認真地對著我那才一歲的女兒交代叮嚀：「睿家，你長大要好好照顧你媽媽呀，她嫁到德國那麼遠的地方去，阿嬤已經老了而且也照顧不到她，想想妳媽媽老的時候流落他鄉又不能落葉歸根，這是很可憐的呀！」，隨後她眼神失焦神情哀傷地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地用台語說：「父死途遠，母死路斷」，大意是說父母終老後，遠嫁的女兒也從此斷了歸鄉的路，不能也無家可回了。此時站在門後的我早已淚水縱橫，想起當初自己遠嫁德國的自私決定，竟是慈母後半生最大的不捨與牽掛，看著她認真交代女兒要好好照顧我的後半生，心裡真是有如千萬支針刺般。

　　思念總能指引遊子回家的路，只是故鄉垂垂老矣的母親，卻被思念沉沉地重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