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1-23 12:11:24京都子

那只塞爆的皮箱


一位女性友人從事電腦外銷拓展工作,因此每次經常出差歐洲一個多月,剛好這幾年旅居英、德兩國,所以自然成為友人旅途的休息驛站。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友人那只每次都塞爆的皮箱,她苦笑地說:「行前她都因工作繁忙無法親自整理行李,而愛女心切的父親自然歡喜代勞,只是父親怕北國寒冷,毛衣、外套與大衣拼命塞,連人已經到了機場櫃檯前,父親還是不放心地在行李check in前多塞一件進去,害得行李拉鍊差點落齒毀損」,我聽了邊笑邊氣喘如牛地一起與她扛行李到家中,再任由她打開行李後,溢滿一整個客廳的禦寒衣物。

2001年七月間收到她的電子郵件,得知她父親罹患肝癌末期,中西醫努力嘗試後仍於兩個月後辭世,友人悲痛萬分,固然因為無法全然體會她的痛而讓我辭拙,但我胸中一股深沉且無以名狀的痛,才是真正讓我無法安慰她的主因。看著她悲痛無法抑遏,我的心糾結得更緊,我不知道該不該在這個失去至親的當口告訴她:「曾被父親寵愛過的至福,夠你溫暖一輩子了,至少你曾擁有過那份愛」,因為我是一輩子從未有過這樣的福分,一直以來從父親處得到的僅是凍澈脊樑的痛,父親的刻薄寡恩與長年加諸母親身上的暴力,是我最不願意卻又是最清晰與最早的記憶,從早年的自卑受傷與驚恐,到青春期的叛逃疏離與亟欲脫離,現在中年的我早已沒有愛更遑論恨,就當父親只是家庭暴力的社會新聞裡,一個與自己無關的犯人罷了。我試著問自己,若是父親過世了,我會有何種感覺?我真的懶得去牽扯思緒,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一定無法擁有與友人相同的悲痛與失落,雖然這個想法讓我很痛苦與難堪,只是這似乎不是體面地可以安慰友人節哀順變,縱然我肖想能跟友人擁有一點這樣失親的悲痛,但又似乎不合情理地讓人以為我興災樂禍,唉!如果有可能,我真的願意有這樣失去父親恩寵的痛澈心肺,那種曾經被呵護與愛顧,一但失去之後,最後卻得在人生後來旅程上,反覆取暖微溫至到另一世界相遇,我寧願人生路上,有這樣一次心痛。
2002月間友人又出差至歐洲,只是這一次少了父親臨行前硬塞的大衣,讓行李顯得悽愴單薄,在北國料峭寒冬中,友人一定懷念起那只曾經塞爆的皮箱。儘管如此,友人應該不覺得寒凍吧,因為我看到她那顆懷念父親的心,仍被她父親充盈的關愛環圍著,如同一只暖爐,不滅傳遞愛與熱在人間迴盪。只是在暖爐效應外的我,天地一片灰黑,冷正無邊蔓延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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