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1-06 12:22:02京都子
樸實的古早味—京都名代豆餅
初春造訪京都時,偶然遇上名代豆餅這家古早店,即便當時已經吃完「童夢」咖啡屋的超特大泡芙與奶茶,但嗜甜的螞蟻如我,洋果子與和果子是分開兩個胃的,所以聞到陣陣簡潔樸實的麵糰香,我根本就是毫不考慮地加入已經排了二十多人的行列。要知道一家店是否只是暫時的風流行,或者以示日薄西山的夕陽商店,其實只要從排隊的人口組成可以窺知一二,這雖然不是量化的社會科學調查,但質化的文化觀察是有的,名代的店前排隊的民眾,基本上以當地人為主,年齡從六七歲左右的小學生,到七、八十歲模樣的龍鍾老婆婆與老公公,另外,還有大概是翹班出來補貨的上班族,與菜籃族歐巴桑,由此可見這家豆餅店的口味是世代傳承的,在推出新的糕餅市場中,堅守著樸實不華的古早味,可見對自己品質有超高的信心。我母親是個裁縫師,她常說要做一件旗袍的工夫,可是抵上做十件蕾絲禮服的時間,因為旗袍線條簡單,只要稍不留意,所有的缺點隨即原形畢露,最嚴重的還可以讓旗袍看起來完全不像旗袍,但靠蕾絲堆疊縫製的禮服可就不同了,反正蕾絲可以這去所有的線條,所以哪裡有點失誤,根本沒人看得出來,然後毫無章法的發揮空間,就成了瑕疵的隱身之處,根本沒人會去發現有何不妥,所以說,越是簡單的事物,越能見其真章,當然就越能突顯創作者的真功夫與用心。而以糕點而言,那些靠著奶油、糖粉等裝飾味道的糕點,總是可以讓食用者在七葷八素的複雜味道中,迷惑了味蕾該有的自覺,但豆餅那種簡單的麵糰裡,包裹著紅豆餡,表皮再綴著幾粒完整、微鹹的飽實紅豆粒,考驗的就是師傅的紮實作工,麵糰講究的就是那股咬勁與厚實的香氣,而紅豆餡就是要鬆軟、溫潤地展現鋪天蓋地的甘甜,至於那微鹹的紅豆粒,就是扮演了反差的角色,也就是親情倫理大戲裡頭的大壞蛋,紅豆不是本該甜膩鬆軟的,但怎麼就出現了鹹鹹又有點硬實咬勁的紅豆原形來,但就是這麼天差地別一來,口感的空間在正、負之間拉開了天寬地闊,而嘴裡那股滿足感就這麼地無限延伸開來。
名代豆餅店裡所供應的都是當令季節的生果子,春天有粉色嬌豔的櫻花餅,秋天有栗子餅,另外,紅豆豆餅、赤豆飯、最中、草葉餅則是全年供應。這兩次去名代,我都吃了紅豆豆餅、最中、草葉餅這三項基本款,其中草葉餅與台灣鄉間或九份賣的草仔粿頗為類似,但我嫌台灣的吃起來油嘴滑舌且軟趴趴地沒志氣,這都是因為作工時加了太多的沙拉油,以及搓揉時偷工地攙了太多水分,所以草葉的香氣完全被油、水拖累,還沒來得及在唇齒間迸發自然的芬芳,就已經被推擠進了食道去了,真是壯士未捷身先死呀!但名代的草葉豆餅可不同,師傅就是賣你那股手勁,絕不偷懶地多加一滴水,絕對要讓你咬下一口後,把他使盡吃奶的力道,通通反作用到你的唇、齒、舌尖,甚至喉間與長長的食道,就是要被這一口充滿力道的草葉餅,在其間像作指壓推拿似地,把你的口腔都來個大按摩,而這麼一費時又溫厚熱力地使弄,那草葉包含整片大自然所蘊含的香氣,就這麼像芳香精油般,蘊蘊地開始從口腔竄到鼻腔,甚至遠到大腦的氣味區,讓人產生霎時的迷最幸福感。所以每次吃完草葉餅,就有那種被人指壓過一節之後的放鬆與滿足,但,指壓得花上三、四千元,而草葉豆餅只要五、六十元台幣,你覺得自己真不該去試一試嗎?
另外,我們常以人滿為患且無聊排隊為苦,但我卻以在名代豆餅店前排隊為樂,為的就是能細細端詳那整個古老店面,全木日式建築的厚實古樸之美,那門框古木的紋理,不知吸附了幾十年生果子的麵糰香氣,竟然一時之間忘了自己原本毫無彈性的堅硬杆格,開始柔軟溫潤起來,讓觀看者誤以為眼看的這一切木製建築,是只觸壓軟滑且隨即彈回的夢幻娃娃屋。淺淺的店面,收費台不過只有一個榻榻米大小的空間,其後就是整片開放的生果子製作線,師傅們在最遠的一端,搓揉拍打著麵糰,一旁的四方木頭製蒸籠,在師傅俐落的搬使,上上下下地輪替著三溫暖,方才一蒸熟就交給前方的師傅,用古老的鐵製電扇,馬力全開地將一身的溼氣蒸發氤氳到空間裡,這時,我最愛將自己的臉頰往裡靠,閉眼想像自己來個美容蒸臉,我小心眼地想,列隊的各個阿婆、歐巴桑與小女生們,可能跟我一樣有這樣的小動作,好圖個像生果子般的白泡泡優咪咪的小粉臉。豆餅表皮才剛降溫風乾,最靠近收銀台的女店員已經笑瞇瞇地接手,俐落地拿起巴掌大的粉撲,將乾粉鋪灑在豆餅上,我自己最愛這個可愛的畫面了,想像有幾十個粉嫩的嬰兒小屁股,頑皮地朝向天空,要人拿起最滑細的爽身粉,輕輕地拍弄著,這是誰不想先貼進這樣的溫柔觸感,然後再迅雷不及掩耳地偷咬上那麼一大口呢?!
名代豆餅店得過多次日皇御賜的獎項,自然在本店之外的京都與大阪的高島屋都有販賣處,只是那裏就享受不到排隊的所有感官享受,以及現做即時享受的新鮮快感。如果你來到京都,或許可以試試這樸實的古早味,名代豆餅店位於出町通,搭巴士4, 14, 35, 201, 203, 59, 102, 17到河原町今出川下車,往北沿出町通走一分鐘就可以看見這家店面相當簡單古老的生果子店。24, 205則到葵橋西詰站,往南沿出町通走。至於其他交通方式,京阪.京福線在出町柳站,而地下鐵在今出川站下車,步行十分鐘可到。
定休日是每週火曜日與每月第四水曜日,出發前先確定日期,以免撲空。建議你買了豆餅後可以步行三分鐘到高野川與賀茂川交會的河床兩岸,一邊品嘗,一邊欣賞遠山近水的自然美,我想,你會有所有感官紓放的全方位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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