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輕---初上眉梢
朱輕---初上眉梢
男人專寵,女人不能說不,只能乖乖的承受他的人;
女人嬌媚,男人無法說不,只想瘋狂的獨佔她的人。
紫旭皇朝,天子之下,還有一個人不能惹,他叫龍庭渲,
很不巧,他跟天子同姓,更不巧的是,天子還要喊他一聲七叔,
所以,龍庭渲這男人,惹不得,也要不得。
比權勢,龍家的天下,誰敢不懼怕他龍庭渲三分;
論囂張,龍家的男人,龍庭渲的輩分,教他氣焰硬是高出個幾分;
說風流,龍家的情債,與龍庭渲有染的女人,比天子後宮還勝一籌。
他卻一個不小心,栽在那不媚不嬌不嗔的紀君眉手上,
可青澀不知情慾的她,給他臉色看也就算了,還該死的蹦出個兒子!
為了拒絕他的求歡,那女人深鎖自家宅院就怕被他逮上床,
只是這天下,除了天子後宮,還有他龍庭渲不能去的嗎?
人前,他是堂堂七王爺;人後,他是獨佔她紀君眉的男人;
床上,他的情慾折騰得她低泣求饒;床下,他卻是有禮的七王爺。
兩人的糾纏,一直都是他強索,她承受;可這男人若發現,
她兒子的親爹,是當今天子的七叔,會不會讓她下不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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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小姐,金桂已經採收得差不多了,我瞧著今年的分量比去年足足多了三成有餘,是不是該準備製茶了?」
紀君眉拎著秋香色絹紗八幅裙的裙襬跨過門檻時,聞言腳步微微一頓,然後神色平靜地開口問道:「還有多少沒收上來?」
「剩下的不到一成。」常孝正一手捧著帳冊,接著往下說:「先收上來的金桂已經全部處理好了。」
「嗯。」紀君眉點了點頭,對自己大管事的辦事效率很是滿意,「那就開始製茶吧,我明兒去製茶廠看看。」繼續穿過後院往前走。
「是。」
「城南王老爺家訂的茶葉,可送過去了?」
「今兒一早就使人送去了。」常孝正跟在她身邊,沉穩回報。
繞過店鋪的大堂,從小側門穿過,微微側頭掃了眼身邊的琦玉,「那個桂花糖糕有沒有給老太爺送去?」
琦玉笑著回答,「小姐放心,剛剛福旺來回過了,他們已經送到別院。」每年金桂初綻,小姐就會用現摘的新鮮金桂親手做出香甜的桂花糖糕,可是老太爺的心頭好,「老太爺等著心急,糖糕一送到,巴巴地吃了好幾塊。」
「有沒有吩咐鑫叔,別讓老太爺吃太多?」
「小姐放心。」
說話間一行人剛跨出側門,等候在一旁的婆子看到主子出來,立刻手腳靈活地挪過小凳放到馬車邊,紀君眉拎著裙襬,琦玉扶著她準備上車。
「小姐……」常孝正站在一旁,面色有幾分猶豫地開口。
紀君眉停下動作望向他,「常叔有什麼話就直說。」
「那個……」常孝正遲疑了下,還是往下說:「妳一直吩咐說要注意金家的動靜,我昨兒聽來瑞說,好像……在碼頭看到金老闆家的管家。」
細緻的眉微微地一皺,「你是說……」
「我也不確定是不是金老闆回來了,但看那情形很是!可一直沒有看到金老闆本人,不敢告訴小姐。」
如果可以讓常叔看到,那麼她也不必等了這麼些年,紀君眉略一思索直接上車,沉聲吩咐道:「去金府。」
「小姐……」常孝正臉色大變,「我們不知道金老闆到底有沒有回來,妳這樣……」
「常叔放心,我有分寸。」話音剛落,馬車立刻穩速地跑了起來。
常孝正抱著帳簿望著遠去的馬車,他想了那麼長的時間,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小姐這個消息,怕的就是小姐這麼做,可是最終小姐還是……唉!
紀君眉怎麼會不明白他的擔心呢,只是她不想錯過這個機會,不然又是一年的等待,她沒有那麼多的耐性。
寬闊的馬車裡,她的兩個貼身大丫鬟,琦玉和晴月,都擔心地看著她,紀君眉微微一笑,「怎麼了?」
晴月為她倒上一杯熱茶,「小姐,齊嬤嬤知道了會生氣的。」
碧幽幽的茶葉被滾燙的水沖得上下翻動,再慢悠悠地隨著水波晃著,最終葉片細細地舒展開來,茶香瀰漫,淺淺地抿上一口,唇齒間滿滿的清冽回甘,她的眉目恬靜,緩緩地開口:「我知道。」既然小姐這樣說了,她們還能再說什麼?小姐從來都是個有主意的人。
紀君眉捧著煙青色的瓷杯,指腹輕撫那細膩的杯壁,茶的熱度透過瓷器溫暖她的指間,微微地閉上眼,靜靜地聽著馬蹄踩踏青石闆的清脆聲響和著車輪的滾動聲,既近又遠。
隔著厚厚的窗簾,街道上行人的喧鬧變得模糊不清起來,車內卻是一片安靜。
半個時辰過後,馬車終於停了下來,車夫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小姐,金府到了。」
紀君眉慢慢地理著身上的緞織掐花煙羅衫的繫帶,不焦不躁,而跟在她身邊的侍衛頭腦絕對是靈活的,早就已經上前敲門,終於側門開了,對話聲微微傳來,卻聽不分明。
等了大概一炷香時間,疾速的腳步聲傳來。
「小姐,金二管家來了。」侍衛的稟報聲從外面傳來。
「紀老闆安好。」沉穩的男性嗓音響起。
琦玉撩起馬車的車簾,紀君眉望向馬車外行禮的男子,衣著光鮮整潔,非常有大家管事的風采。
「二管家好。」嗓音清柔。
金許直起身子,卻有分寸地並不擡頭。
「我特來拜會金公子,煩勞管家通報一聲。」
「紀老闆,我家主爺此次回來只為休息,並未打算見客,還請紀老闆見諒。」金許的聲音恭順有禮但語氣堅定,整個風儀城,誰不知道這位紀老闆的身分?可該說的話,他還是要說清楚的。
「有勞管家再為通傳,我有要事要見金公子。」紀君眉聲音不慍不火,卻非常非常地堅持。
「這……」金許眉頭直皺。
「煩勞管家。」
「那……紀老闆稍候。」
這個稍候果然真的只是稍候,很快金家的大管家匆匆出來,「給紀老闆請安。」
「大管家好。」
「紀老闆,我家主爺昨兒剛剛回府,身子疲乏無法會客,還請紀老闆改日再來。」依舊是拒絕,只是這次更委婉些。
紀君眉唇角微勾,「金公子身體欠安,我既然知道了,沒有理由不來探望。」
大管家頓了頓,「主爺說了,如果紀老闆堅持要見他,只能請紀老闆去內院相見。」
眾人均愣,這……金家公子實在是太放肆了!居然要一個小姐去他家內院,實在是……
紀君眉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微笑依舊,「好,煩請管家帶路。」
「小姐……」晴月擔心地喚道,紀君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立刻住口。
在琦玉的挽扶下,紀君眉施施然下了馬車,身子微停,站在那裡細細地打量著金府的大門,就如名字般很豪華且大氣,名貴的木料,精緻的雕琢,上面飛揚肆意地寫著「金府」兩個大字。
無比囂張,無比張狂,就如此時帶給她的感覺一樣。
剛進入那奢華的大堂,大管家的腳步微微一頓,「還請貴府侍衛和丫環在此稍候,紀老闆跟我進去就可。」
侍衛和丫環們自然是不肯的,可紀君眉的一個眼神就制住了他們,隨著金成管家往內院走去,但越走她的心越涼。
人說看主人的性格,只要看他家就知道,這位大名鼎鼎的金公子,絕對是一位桀驁不馴到極點的人,定是不好相與。
她知道金家有錢,而且是非常非常地有錢,可她沒有想到,會有錢到這樣的地步,此處只是金家的一個別院而已,可這通體的格局布置,就絕對不是普通的殷實商人可以做到的,亭臺樓閣,池館水榭,綠樹婆娑……
紀君眉安靜地隨著大管家走過抄手遊廊,旁邊一步一景,步移景異,眼眸微擡掃過旁邊漂亮精緻的假山怪石,神色依舊不改。
連最細微之處,都在在顯示出此人一擲千金的大手筆!
那美麗的假山上的石頭,只需一眼,就知道是東湖石,那是紫旭國最為昂貴的石頭,價值上千兩,質地光滑色美,一塊一塊鬼斧神工似的,平常一石難求,因為都讓人寶貝般的收藏起來,可這位金公子居然就拿來砌了假山,而且還不只一座!
可不就是假山嗎?按理東湖出產的石頭,就是因為做出來的景緻美麗無比,而讓富貴人家青睞,只是石形太美,且數量太少得之不易,所以大家都不捨得拿來做假山,更多的是小心收藏,細細賞玩,可再寶貝也只是石頭!
這位金公子的行為,真是再囂張不過了,他有錢、有大把錢,且性子還這麼自負、這麼狂傲,那麼,一個什麼都不缺的張狂之人,她紀君眉如何通過他,以達到自己的目的?指間微微一緊後,又緩緩鬆開,穿過月洞門,再走過一大片的庭院往左方而去,又是另一番天地。
秋天是一個很美的季節,金府的後花園中,樹未褪綠,花未謝盡,但果實卻已然累累,蔭翳如水,繁花似錦,蝶舞翩躚,蜂嗡雀唱,空氣中帶來強烈的芳香,蒼翠濃郁的藤蔓掛滿了一串串紅如珊瑚珠子的果實,累垂可人。
走過石子小徑,一掃秋季的乾燥,置身其中就連呼吸間都帶著沁涼的味道。
「家主就在前面,紀老闆請。」金成伸手示意。
紀君眉點頭致謝再往前走,轉角處忽近忽遠地飄來女子嬌媚的嬉笑聲,熱鬧無比,看來前方不只一人!不是剛剛回府,身體不適?此時此刻,紀君眉終於對這位素未謀面的金大公子,挑起了些微的興趣。
轉過濃蔭掩映的彎道,還未來得及看清楚前方,突然被伸出來的一雙手臂猛地一把抱住,「捉到妳了!」慵懶愉悅的男性嗓音十分好聽,握住她腰間的兩掌一合,「唔,這腰細得可不像是樂瑤。」再迅速地往上移,直接揉上了那最飽滿之處,放肆揉捏一把,「嘖嘖嘖,這胸可真是……」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紀君眉完全反應不過來,突然被人抱住,熟料那人居然一出手就是這般……
太過分,太過分了!她被驚嚇的心神勉強收回,低頭望了望那隻還在她胸前放肆的手,咬著牙推開那堵胸膛,伸手用力地摑過去,「啪!」
這一記又清脆又響亮,而且力道十足,喧鬧之聲一瞬間消失,眾人皆呆住。
她反過手來打算再賞一記,卻被俐落地一把截住,那未被抓住的手,立刻反應迅速地轟過去,卻又再度被擒住,故而擡腿去踹,卻被某人雙手反剪式地擁進懷裡,動彈不得。
男子單手就制住她,蒙著雙眼的黑色絲巾被取了下來,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出現在她的面前。
這是一個俊美到有些過火的男子。
眉目如畫,面似冠玉,眉毛生得極好,細緻均長,鼻梁高挺,薄薄的嘴唇,線條優雅的唇角往上微勾,似乎隨時都在笑著般,真是俊逸非凡;臉上最最好看的是眼睛,帶著一點點的狹長,眼珠黑如墨玉,有著天生的慵懶和戲謔,眼角微微往上挑,一股邪邪的味道,只要與他的眼睛對視,就有一種讓人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髮黑如漆,隨意地用一根玉簪簪起,白色的裳袍穿在他身上,尤其顯得俊逸脫俗,袍子上簡單的折枝花樣,有種別樣的素雅,布料昂貴且裁剪精緻,可偏偏沒有認真穿好,襟口鬆鬆的,胸膛微露,顯得那人更加放蕩不羈,他全身上下大剌剌地透露著「慵懶隨性」的氣息。
雙目相交,她的指甲戳得掌心一陣疼痛,可她眼中的怒火明顯取悅到他,唇角往上揚得厲害,那種笑更是刺激到她。
「放手!」狠狠地,恨不能咬下他一口肉,身子不能動彈,紀君眉從未受到這樣侮辱與對待,一向冷靜的理智瞬間消失。
他握住了她的手,掌心裡那光滑幼嫩無比的觸感,魅惑十足的眼眸定定地望著她,口腔裡泛著一股腥甜之氣,顯然地剛剛那一巴掌,讓他的嘴唇磕到牙齒上,流血了,足見她那一掌真的沒有留力,嘖,真潑辣!
俊挺的眉斜斜地一挑,唇角微勾,「絳綃縷薄冰肌瑩……」手指撫過剛剛被她賞過一巴掌的左頰,舉至鼻畔輕輕一嗅,微微一笑,「雪……膩……酥……香。」後面那四個字,用一種刻意放緩拉長的語調說出來,彷似在回味般。
登徒子!十足的登徒子!被他這樣調戲,紀君眉氣得要發瘋,拚命地掙紮,「混蛋,放開我!」
「唔,妳這種潑辣勁,真讓人驚喜。」男子語氣裡滿滿的笑意,摟住她的腰,任她掙紮,也享受她的掙紮。
「爺……爺……這位……」一早被那巴掌驚呆的金大管家總算過回神來,從來鎮定自若的神情一片慌亂,抖著嗓音勉強把話說清楚:「主爺,這位可是顧家的小姐呀。」
顧?這個姓入耳,男子的身子一頓,擡眸看向自己的管家,然後得到對方肯定的點頭,原來她還是來了,好大的膽子!原本以為,女子再大膽也不會入內宅,誰想……
微微一笑,這次不用紀君眉掙紮,他很爽快地放開了她。
紀君眉立刻退後,離他離得遠遠地,怒火衝衝地瞪他,「沒有想到,堂堂的七王爺居然如此輕狂。」
沒錯,眼前這個放肆大膽的男子就是當朝的七王爺,當今皇帝的七皇叔龍庭渲。
◎ ◎ ◎
龍庭渲舒服地躺在軟榻上,一旁的石桌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水果,身邊美女如雲,殷切伺候著,這位為他將金燦燦的橘子剝好遞到唇邊,那位沏茶遞水,左邊一個揉肩,右邊一個捶腿,懷裡還躺著一個妖豔無比的嬌人兒,任他手掌遊走。
真是風光旖旎,春色妖嬈。
紀君眉握著茶杯的手指緊得發白發痛,但她盡量讓自己維持神情冷靜、語調平穩,「不知道我剛剛跟七王爺提的……」
龍庭渲慢條斯理地咽下嘴裡清甜的橘瓣,擡手止住了她下面的話語,「我在外面不喜歡別人喚我七王爺。」
忍耐,忍耐!紀君眉再次在心底提醒自己。
「那請問王……」頓了頓,「我該如何稱呼?」
「唔……」他的手指輕輕地滑過懷裡美人柔順的長髮,像是她提了一個很難的問題般沉吟許久,擡眸,「妳想如何稱呼,嗯?」
他的聲音緩慢帶著磁性,聽入耳內讓人心底泛起一種又癢又麻的怪異感覺,可謂魔力十足,這男人從開始到現在就沒有一絲的正經,或者應該說,他從來都沒有正經過。
「請王爺明示。」
「叫我庭渲也可以,亦或者妳想喚我渲,也行。」他笑起來那明眸的眼像是會勾人般。
「金老闆。」紀君眉正色地望著他。
「唔,我喜歡妳這正經的模樣。」他一手支額,眼睛直直地望著她,滿滿的欣賞,「生氣的樣子也很美。」
「爺,你喜歡她,那就不喜歡我們嗎?」身邊的美人不依地撒嬌,「我們不美嗎?」
「喜歡,當然喜歡。」伸手摸了一把美人的下巴,語氣曖昧:「爺最喜歡妳們了,妳們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金老闆。」於那群美人的嗔笑中,紀君眉的聲音顯得又冷又硬,「能否請你尊重一下來客?」
早知道紫旭國七王爺風流的聲名滿天下,但她不知道他原來是這般放蕩不羈,在任何人面前都是這副德行,完全沒有顧忌。
「休息的時候還要正經?很難。」他邪邪地挑眉朝她一笑,「不然,紀老闆等我正經的時候再來拜訪?」
那就是說,她乾脆不用再來了,因為這個男人從頭到尾都沒有正經的時候,要忍耐,要忍耐,深深地吸了口氣,「那請問金老闆對我剛剛的提議有什麼看法?」看他微笑地望著她不語,她繼續往下說:「價錢方面絕對不是問題,請你相信顧家是很有誠意……」
「妳為什麼會姓紀?」
她望向他,無語!話題為什麼會轉到這裡來了?
「妳是九弟妹的妹妹對吧?就算妳不姓顧,我記得……」手指在光滑的石桌上輕點,「史,對了,妳也應該姓史的,是吧?」
「金老闆好記性,不如我們來談談這筆生意……」
「那為什麼改姓了?」微笑依舊,卻沒有輕易被她轉移了話題。
「這個重要嗎?」
「不重要。」倒是回答得很乾脆,「可我很好奇。」
她沒有義務滿足他的好奇心,「金老闆,在商言商,我提出來的建議對我們都有好處,你不妨考慮看看。」
「好奇心沒有滿足,我什麼都不想考慮。」
無賴,無賴!紀君眉感覺自己的牙齒被咬得快要鬆動了,瞪著他,對方依舊朝她笑著,不痛不癢。
他自己還不是明明姓龍,卻偏偏要用金姓?好奇別人做什麼,管好自己就夠了!
「紀是我母親的姓,四年前我便從了母姓。」史成望那個男人,根本就不配讓她跟他姓,她也不想再做他的女兒,此生也不想再看他一眼,所以在他被流放之後,在爺爺的支持下,她很順利地從了母姓。
「原來如此。」其實他並不算明白,但他已經知道什麼該追問,什麼不該追問,就像他知道當年九弟妹的父親為什麼會被九弟流放一樣。
顧家這筆帳,看來不只是嫡女與父親,還有這些庶出的女兒,嗯,顧家果然很有趣,親孫女嫁到京城,還有這個名義上無血緣關係的孫女來持家打理生意,而這個孫女居然連姓都改了。
果然,有意思,但有的事情當事人不想再說,就算了。
「既然金老闆的好奇心已然滿足,我們可否談正事?」她很冷靜地問道。
再惹下去,這個小女人會不會發火?龍庭渲的心裡像是有隻小手在不斷地撩撥他,躍躍欲試,其實他不是那種很無賴的人,為何會對這個女子這般有興趣,想要反覆戲弄呢?也許,是她那種想發火但壓抑的樣子很可愛;也或許,是抱著她時的感覺太好。
唔,她的腰可真細,斂去精光的眼眸,懶懶地打量著她的纖腰,細如柳枝,他兩手一圈就可輕易掐握,又柔又軟,那種感覺……
她發誓,這個男子現在腦子裡轉的東西,不是她喜歡的!紀君眉舉杯抿了口茶,想要抑住心裡那股莫名的火,他的眼睛太放肆!搞什麼,她對自己的容貌再清楚不過,尚算美麗,可看看他身邊現在圍繞的,不是妖就是豔,簡直就把她比到天邊去了。
而他,明明美女在懷,可眼睛還可惡得讓人想挖出來,哼!男人果然是好色,沒有一點區別,想到之前被他輕薄,更是讓她恨意重重。
她的怒火太明顯,龍庭渲彷彿感覺到那股熱度,唇邊笑意濃濃,算了,初次見面就把她惹成這樣,已經夠了。
「談吧。」很爽快地答應。
「那麼對於西華山的價錢,金老闆有什麼要求?可以考慮賣給顧家嗎?」
身邊解語花似的美人,將晶瑩剔透的葡萄剝好餵入唇內,甘冽的甜直入心脾,他滿意地眉眼彎彎,握住餵食的柔荑賞下一記吻,「乖。」
為了生意,一切都是為了生意,紀君眉當沒有看到,「金老闆自從買了西華山後,就一直荒廢著,既然此山對金老闆無用,不如轉賣給顧家,我們可以給金老闆當初買入價的三倍。」
「妳打算買來做什麼?」
「我們顧家做的是茶葉生意,自然買來種茶。」
事實上,西華山向陰,山上雲霧繚繞,溼氣很重,再適合種茶不過,而西華山位於風儀城與廣安城的交界處,是方圓幾百里最高大的山。
三年前紀君眉就看中了這座山,可此山七年前就已經被龍庭渲買走,卻一直不作他用,只是放在那裡任它長草,很可能就是有錢的大爺當初心血來潮買來玩的,既然他不用,她又想要,乾脆賣給她好了,她提出的價錢絕對能讓人心動的,這是雙贏,相信他不會拒絕。
這幾年,她一直想要聯絡到他,以便談這筆買賣,可偏偏金大爺行蹤不定,一年才到風儀城一次且還不定時,基本上都是心血來潮,而且每次都是即來即走,每每她派人送上名帖,回報的都是金府管家抱歉的笑臉,「對不起,家主已經離開。」
好吧,既然等不到他來,那麼請他家僕幫忙將她的意思轉達總可以吧?「不好意思,不方便。」很簡單的三個字就打發掉,不方便,有什麼不方便?
現在她終於明白,原來是真的不方便。
這位神祕的金老闆,居然是紫旭國的七王爺,她姊夫輔政王爺的親哥哥,又誰能想到堂堂七王爺,有皇家貴族的福不享,而出來做生意呢?
要知道,在紫旭國雖然重視商業,但士農工商,商排最末,有權勢的人都不會想要從商,而貴族更是不屑為之,可這七王爺,該說他獨特呢還是該說他叛逆?
「原來是種茶。」他了解地彈了彈指尖,「唔,可我偏偏喜歡看西華山上亂草叢生的模樣,怎麼辦?」
哼,那她更想看到他被人打得鼻青臉腫的模樣,怎麼辦?如果動手的那個人是她,就更好了!
紀君眉一直以為這麼些年的歷練,已經讓她可以心平氣和地處理任何事情,可現在才知道,原來她的修養還是不夠,至少在面對這個男人時,還是不夠。
她想要殺了他!
第二章
顧家是風儀城的三大巨賈之一,紫旭國最大的茶葉之家,最最有名的是他家出產的雲間春毫,茶香清雅醇厚,味道尤為獨特,這種茶葉只有顧家才種得出,而且只在顧家大宅的後山才能種出來,所以產量不多,乃達官貴人們的最愛,一片茶葉快比得上一片金葉,每年為顧家賺得盆滿缽滿。
當然顧家不僅僅只有雲間春毫這一種茶葉,還種出許多不同品種而且品質一流的茶葉,全國各地的好茶、名茶他家都有,生意做得極大,分鋪一間一間地開,基本上各地都有顧家茶莊,堪稱大富之家。
四年多前,輔政王爺龍庭澹娶了顧家的大小姐顧遙夜為正妃,顧遙夜是顧老太爺唯一的嫡親孫女,原本是從小寄予厚望,希望由她繼承家業,誰想到她有她的姻緣,嫁入了帝王家,自然不能再打理顧家生意。
這幾年顧老太爺因為年事已高,慢慢地將家業交給自己的小孫女紀君眉打理,因為從小帶在身邊細細教導,再加上她是一個天生的商賈,對茶葉也非常有研究,什麼茶葉拿到她面前只需一眼,就可以把特點、產地、採摘期等,說得一清二楚。
紀君眉冷靜果斷,做生意的手腕比男人還要雷厲風行,完全不似閨閣中人,把顧家的生意打理得有聲有色,家裡也管得井井有條。
尤其是近年來,她獨創的將各季鮮花加入到茶葉中,什麼花配什麼茶,製出帶有花香的茶葉,花與茶搭配得天衣無縫,既有茶香又有花味,深受大家夫人和小姐們的青睞,更是將顧家的生意推上高峰,顧老太爺每年看著帳簿都眉開眼笑,於是乾脆將生意全部交給她,自己樂得享清福。
雖有輔政王府可當後盾,然顧家並沒有仗這個勢,但官場上的人,誰不是眼亮心明的?風儀城太守都要對顧家客客氣氣、恭敬有禮,得罪誰都行,就是不敢得罪當朝的輔政王爺呀,不誇張地說,王爺可是當今最有權勢的男人。
官家不為難,生意場上自然也是無比順暢,再加上紀君眉的生意手腕,顧家的家業自然是成倍地增長,然,這一切都是要用辛苦換來。
從每天清晨睜開眼睛,紀君眉就忙得沒有喘氣的時間,在風儀城,顧家就有十家茶鋪、三座茶園、兩個製茶場,不只巡鋪看茶園,還要去製茶場關心製茶的進度,再加上還有顧家那麼一座大的宅院要打理,於紀君眉來說,完全是腳不沾地地忙著。
樸素舒適的馬車,穩穩地在風儀城的主街清泉街行走,車內紀君眉微微靠在車壁上,清靈的水眸輕輕地閉上,眉間有絲倦意,她剛剛從清泉街的總鋪出來,就連午膳都在鋪子裡用的。
「小姐,要不要用些點心?」車內的小桌上擺放著幾碟茶點,還有一壺熱茶,晴月一邊倒茶,一邊說道:「有妳最喜歡的五心齋的蓮粉糕。」
今兒一天都被群管事來來回回地稟事,她忙得連午膳都沒有用好,這會子該餓了,但紀君眉輕輕地搖了搖頭,雙眸依舊閉著。
「小姐,前面東門街人太多,馬車過不去,我們繞道明前街回府可以嗎?」車夫在外問道。
「嗯。」走哪條路都無所謂,今天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她去過製茶場看過,金桂的窨制進行得很順利,相信過不了多久,顧家特製的桂花茶就可以上市,她最近真的忙得有些過火,自己也是清楚的。
在馬車轉入明前街時,她突然想到什麼,開口說道:「阿華,在芙蓉莊停一下。」
「是。」馬車慢慢地緩下來,穩穩地停住,琦玉撩起車簾,晴月扶著小姐踩著木凳下車。
芙蓉世家莊是紫旭國最大的織紡世家,開設的芙蓉莊遍布各地,繡功舉世無雙,布料也是精緻昂貴,品質一流,紀君眉想到已快要入冬,每年她都要親手為家人準備冬衣,往年她忙的時候,會叫芙蓉莊的人將布料送到顧家,今天剛巧自己過來,就順便帶回府吧。
芙蓉莊的掌櫃,老遠就看到顧家小姐的馬車過來,立刻很有眼色地出店迎接,「紀老闆,敝店今兒真是有幸,能讓紀老闆親自光臨。」
「馮掌櫃,我來看看布料。」紀君眉微微一笑,一身粉色的團錦刻絲流彩飛花裳裙,如春日裡亭亭的一枝桃花,在枝頭輕巧綻放。
「好的,紀老闆樓上請。」
該說芙蓉世家就是會做生意,因為手工精緻、布料昂貴,所以來光顧的都是達官貴人,他們就在店鋪的二樓專門設置了雅間,既可以試衣裳,也可以選布料花色,為貴人們提供舒適隱密的空間。
「剛巧今兒到了批新料子,我讓他們拿上來給紀老闆挑選。」掌櫃的手腳俐落地為紀君眉倒上熱茶,顧家可是芙蓉世家的大客戶,這個伺候自然很是殷勤的。
「我今年想為爺爺做一件大氅。」紀君眉喝了口茶,眉尖舒展開來,「嗯,我們顧家的安溪雀舌,馮掌櫃你們換茶葉了?」芙蓉莊一向都用顧家的南苑毛尖來待客,沒想到今年換了品種。
掌櫃的笑道:「我們家大小姐嚐著這雀舌倒好,說是今年換換口味。」不論哪種,那價錢都貴得可以,也只有在招待貴客時才拿出來用。
紀君眉淡淡地笑著,接過掌櫃的遞上來的畫冊,慢慢地翻來看。
「這大氅用的料子有很多,水貂皮、雪狐皮、麝鼠皮等;頂好的還有紫貂,軟的有猩猩氈……」馮掌櫃很熟練地介紹起來,並指著畫冊上的圖畫,「這款式也有好多,顧老太爺用的話,這幾種都比較大方。」說話間,夥計已經把各色料子的樣品拿了上來,整齊地在一旁的樣品桌上攤開,任由挑選。
紀君眉細細地撫過那些細軟光滑的毛皮,果然都不錯。
「紀老闆妳慢慢選,小五就候在門外,有什麼吩咐直接喚他即可。」馮掌櫃微微彎了彎身子,「我先告退。」
這些個貴客有時並不喜歡人多嘴雜在那裡胡亂建議,馮掌櫃心裡有數,說完自己該說的,留一個人在門外候著,等客人有需要時喚進來就好,這樣的安排,大家都舒服。
「有勞馮掌櫃。」紀君眉淡淡地點了點頭,纖白的手輕輕翻過那些油光水滑的毛皮。
挑選其實並不難,爺爺有自己喜愛的顏色和款式,再加上紀君眉做事一向爽利,不用一炷香的時間,就已經把布料和款式都選好了,紀君眉撫著指下那匹淺藍色的棉布,嘴邊浮起的笑很溫柔,「這個做件棉襖肯定很好看。」
琦玉和晴月的臉上都笑得很甜,「沒錯,而且很襯膚色。」
想像一下做好後穿起來的那個畫面,紀君眉的眼裡越發溫柔,「就要它吧。」
琦玉揚聲喚門外的夥計進來,指著紀君眉挑出來的布料,「這個紫貂皮和這個棉布都拿兩匹,還有上好的絲棉給備下來。」
「是。」夥計低頭行了個禮,「紀老闆稍候,我立刻去庫房拿料子。」
紀君眉再淺嚐一口茶,起身慢慢走到窗邊,隨手推開窗戶,芙蓉莊她來的次數並不多,今天還是第一次有興致細細地打量一番。
窗戶推開就是一個天井式樣的後院,二樓是圍著這個天井建成的,深秋的暖陽從天空上撒落,將四方格局的後院映照得樸素無華,很典型的江南庭院的風格,不奢華,簡簡單單。
水眸微擡,對面房間的動靜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從她這裡剛好可以看到對面房間的一切,那邊也是窗戶大開,裡面傳來一陣陣的嬌笑聲,煞是動聽甜美。
「金爺,你看人家穿這件漂亮嗎?」
「瞧瞧我這件,這個大紅最襯我的膚色。」美人柔柔地抱住男子的手臂輕輕地搖晃,「你昨兒晚上還誇我的皮膚又白又滑呢,是不是?」
昨兒晚上,嗯……
「我說這襲裙子才最適合我,把我的身材都展現出來了。」另一美人不甘示弱地揉入男子懷裡,「金爺,你前天晚上不是一直說我的身材最好嗎?玲瓏有致。」飽滿的胸用力地一挺,眩花人的眼,哪裡好,有目共睹。
「我這套也……」
兩個美豔不可方物的女子,圍繞一個素袍男子的身邊,鶯聲燕語,吳儂軟調,聽入耳內,心都酥了,她們偎在男子身邊,嬌軟的身子不斷地往高大男人的懷裡擠,撒嬌、揉蹭,使出渾身解數想要博得男子的青睞。
兩人吵了半天,男子都唇角含笑地望著她們,任她們怎樣,好像無比縱容的樣子,那漆黑眼眸裡的光,慵懶魔魅,誘惑力十足,讓兩位見多識廣的美人兒臉蛋都紅了,身子軟下來,乖乖地熄了爭鬥之火。
「金爺,到底哪件漂亮,你說句話啦。」她們抱著男子的胳膊,摟入懷裡在柔軟處磨蹭。
「唔……」男子沉吟著,聲音清澈迷人,懶懶地低喃:「我說,不穿最好看。」
「欸呀,討厭!」兩聲含羞帶怯的聲音,不依地跺腳帶嗔帶嬌,果然別有風味。
男子的低笑聲像是搔入耳內般,「不是嗎?我記得……」一陣低語,讓兩位美人的臉蛋越來越紅,「是不是,嗯……」最後那個字拖得很慢,非常勾人。
這個傷殺力太大,美人兒都羞得粉臉通紅,靠在男子懷裡讓人無比愛憐。
「那到底……買哪一件好?」軟軟嫩嫩的嗓音,像是在顫抖一般。
男子擡手輕輕地捏了左邊美人耳垂上滾圓的珍珠,「當然買布料最少的那件。」
「金爺,你真壞!」美人兒不依地輕捶他的胸膛,調笑的聲音從推開的窗大剌剌地飄出來,甜媚的嗓音讓人頭皮都麻了。
「夥計,這件、這件還有這件,我們都要了,你做好直接送到迎香閣。」細白光滑的柔荑飛快地指了一堆的裙裳,要嘛是布料透明,要嘛就是胸前布料極少,果然還是乖乖聽男人的話。
紫旭國與前朝相比,風氣已經開明好多,比如女子可以出街不需要遮面,裳裙的樣式也漸漸有些大膽的風格,芙蓉莊又是最大的布莊,自然款式最新最全,這類剛剛風行的衣裙全都有。
一張銀票遞過去,夥計恭敬地接過來,謝過男子的慷慨,可到底年紀還輕,被那兩個嬌滴滴的美人兒一陣狂嗲,哪怕不是衝他,也讓他的臉紅了,有些緊張地說道:「兩位姑娘,請讓小的度量一下……尺寸。」美人兒婀娜地走過去量身。
芙蓉莊裡隨便一條手帕都是普通人家好幾年的花用,這金爺隨便買買就是那麼多套裳裙,真是……好大的手筆,果然財大氣粗。
俐落地打發掉兩位美人,男子微微地側身望向窗外,一轉頭就凝入一雙水眸之中,深邃慵懶的眼眸,在看見對面的人兒時,亮了亮,一點都不意外地緩緩朝她一笑,魅惑十足。
真是夠妖孽!
紀君眉指間緊了緊,他笑著的樣子,足以讓良家婦女臉紅心跳,可紀君眉就是紀君眉,她一點都不慌亂,只是有禮地朝他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離開窗邊。
沒坐一會,夥計在外面輕敲房門,「紀老闆,布匹準備好了,我已經為妳放上馬車。」
「有勞。」晴月拿出一錠碎銀子放入夥計的手中,主僕三人起身往外走去。
熟料剛到樓梯旁,男子在兩位美人兒的簇擁下也走了過來,美人嬌俏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金爺,大家都說我的腰是最細的,你覺得呢?」
男子但笑不語,擡頭看見了她,迷人的唇角又緩緩地往上勾,神情愉悅,「紀老闆,真巧。」
巧什麼?紀君眉有禮地一笑,「金老闆,你好。」寒喧什麼的,一向都難不倒她。
本以為就這樣彼此有禮地打聲招呼,就可以走人,誰知道龍庭渲居然直直地走過來,「可否借一步說話,紀老闆?」
她沉默了會,點頭,「好。」
「小姐?」兩個丫環都擔心地喚道。
她給她們一記安撫的眼神,隨著龍庭渲往樓梯的轉角處走,大約十幾步,既沒有離開眾人的視線,又確保他人聽不見他們的對話。
「金老闆有什麼事嗎?」
他還是朝她笑著,漂亮如墨的眼眸裡有著清亮的光,「其實……沒有。」
他是故意的!紀君眉非常肯定,這死男人在逗弄她,真是死性不改,她感覺到引以為傲的自制又快離她遠去,但她還是克制下來,「既然沒事,那我……」
「唔,好像有事。」他眼底的笑意更濃。
咬牙,「什麼?」
他像是不經意地側了側身,巧妙地擋住了身後所有人的目光,低頭在她耳邊輕輕地說:「我想說,其實妳的腰……是最細的,又軟又柔。」
「轟」的一聲,紀君眉感到體內的火山終於噴發了,這個男人居然又調戲她!很好!
她不怒反笑,朝他很甜很甜地一笑,臉蛋湊近他,「喔?是嗎?」拎起過去曳地的裙襬,出奇不意地用力一腳踩上他的腳背,「我也要說,你是我見過最討厭、最無恥的人!」轉身便走。
「這麼討厭,妳還想要跟我做生意,嗯?」小姐脾氣真大,龍庭渲臉上的笑更明顯,瞧她一副甜絲絲的模樣,脾氣居然很壞,不過,他就是喜歡看她氣得要命的樣子,嘖嘖嘖,真是不應該,惡趣味。
急匆匆腳步一頓,她看了他半晌,在那張招惹桃花的俊臉上,看不出絲毫的端倪,「你不是說,不打算賣嗎?」
「妳可以試著說服我。」他慢慢地說道:「我很期待。」
試著說服他?可能嗎?
◎ ◎ ◎
「興揚城的分鋪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下月初六是個好日子,小姐妳看就定那天開張怎樣?」常孝正坐在書房的左邊首位,沉聲稟報。
紀君眉的書房十分闊朗,進門兩座紅木座椅,正首放著一大張花梨書案,上面整齊地鋪著文房四寶,厚厚的帳冊放在一旁。
今日天氣晴好,陽光無比燦爛,推開了窗櫺,桂子飄香,紀君眉坐在首位,琦玉站在她身邊研墨,顧家三大管事坐在下首,座椅旁的海棠幾上的六安瓜片韻香幽幽。
「興揚的管事鄧海已經過去了嗎?」紀君眉一邊翻帳冊,一邊輕聲問道。
「是,三天前已經到了。」
「那就讓他盯著點。」徐徐翻過一頁,快速地看著上面的數字,「何時開張就由他看著辦吧,他做事一向仔細。」
「是。」
拎過放置在書案上的朱砂筆,將總帳圈出來,「這次有四間新鋪子,我也使了四個新管事過去,既然我已經把他們都提起來,自然是信得過的,新鋪的事情就交給他們打理。」
「是。」
換另一本帳冊,細細地打量了下,「這個月,碧溪雪芽賣得不錯。」
負責入貨、清貨的顧家二管事鄭雲河,連忙開口應道:「是,我們已經入了三次貨,但出貨還是很快,存貨目前不多。」
「有沒有問水江鄉的福管事?」顧家在水江鄉有幾十畝的茶園,供應顧家一半的茶葉,其中碧溪雪芽就出產自那裡。
「小姐放心,新茶已經在運送的途中,很快就可以發到各家分鋪。」
「嗯。」點了點頭,將帳冊擱到一旁,擡頭問道:「我們在水江鄉新買的茶山,交接事宜已經處理好了嗎?」
「小姐放心,都處理好了。」三管事劉申認真地回答,他知道小姐這幾年一直在購置一些新的茶山、茶園,想要將顧家的茶葉產量擴大,所以對這事也非常上心。
「好。」紀君眉滿意地微笑,「三位管事辛苦了,君眉有你們的幫助,果然省心不少。」
三位管事,一個管店鋪、一個管買賣、一個管茶園,各司其職,忠心耿耿,這幾年真是讓她輕鬆很多。
「小姐客氣了。」他們同時起身行禮,「老太爺既然將顧家交給小姐,小姐就是我們的主子,我們自當效力。」紀君眉點頭,心情愉悅。
「小姐,府裡的管事、婆子要進來回事。」晴月在外面清脆地稟報。
「那我們就先告退,小姐。」三位管事立刻起身。
「好,各位管事慢走。」紀君眉有禮地頷首,他們三人魚貫而出。
書房的門再度推開來,家裡各處的管事婆子進來回事,又是一頓忙碌,時間在這種繁雜的事情中過得也是很快,午膳過後,總算有一刻的清靜。
紀君眉揉了揉眉頭,低低地吩咐:「琦玉,備車。」
琦玉端茶的手一頓,不安地遲疑了下,「小姐,今兒還要去嗎?」
「嗯。」
「那金老闆……」小姐都這樣經常到金府拜訪,可那金老闆就是不鬆口,偏偏小姐性子倔,一定要做成這筆買賣,這般僵持到底要怎麼解決?如果被齊嬤嬤知道小姐這樣,那後果……
「琦玉,妳放心,我有分寸。」紀君眉怎麼會不知道丫環擔心什麼呢。
事實上,換成是她也擔心,那個龍庭渲,完全是個風流王爺,這還沒有幾天,身邊的女人已經換了好幾個了,環肥燕瘦皆有,個個美麗非凡,她每次去,他完全不知避忌,自然地親熱親熱、調笑調笑……也是了,他為何要避忌?明明清楚他根本就不會同意,那天那麼說就是為了逗她,可她還是想要再努力地說服他。
這麼堅持的原因無它,只是因為她想要西華山而已,她翻找過以前的記錄,這座西華山,七年前是風儀城一個茶葉大戶錢萬其的茶園,每年可以採出上萬斤茶葉,這個數量真的是非常非常可觀,最重要的是錢家曾經在西華山上培育出了雲碧青,如果不是錢家子孫敗了家財,可能錢家至今仍是顧家的強大對手。
所以她才對西華山念念不忘,偏偏這山被龍庭渲在七年前買了去,如果他買來是有用的,那她也無可奈何,但他明明就是把山放在那裡任它荒廢著,這樣她才不甘心,從小到大,她決定要做的事情,就有絕對的毅力來完成,何況她看中這座山已經好幾年,怎麼都不可能輕易放棄。
哪怕她一個女子到男人家裡去,不合規矩,惹人非議,她也顧不得了,難得龍庭渲這次沒有立刻就離開風儀城,她當然要抓緊這個機會。
幸好爺爺和齊嬤嬤都不在城內,不然她哪來的這種自由,想到厲害的齊嬤嬤,就連紀君眉的頭都是痛的,齊嬤嬤是顧家的老人,顧太夫人的陪嫁丫環,顧家大小姐顧遙夜的教養嬤嬤,嚴厲保守,當年顧遙夜被自己父親下藥送給輔政王爺龍庭澹一事,一直讓齊嬤嬤引為恥辱,她認為是自己失職,才讓小姐……
後來顧遙夜出嫁,齊嬤嬤被顧老太爺指派成為了紀君眉的教養嬤嬤,熟料後來又……
總之接二連三的事情,讓齊嬤嬤越發嚴厲起來,這次幸好她跟著顧老太爺出了城,到別院休養去了,否則,紀君眉的日子可沒有這般逍遙。
「準備一下,我要去金府。」
◎ ◎ ◎
依舊是庭院裡的花紅柳綠,依舊是懶洋洋斜斜躺靠在軟榻上的俊美男子,不論什麼時候看到龍庭渲,他都是一副隨性自在的模樣,好像萬事都無所謂,只要舒服度日就可。
只是這次他的身邊卻反常地沒有暖玉溫香、春色無邊,這位風流倜儻的王爺身邊居然會沒有女人?天要下紅雨了嗎?
他手裡握的,是一本書吧?書!他會看書?
紀君眉倒是吃驚不小,可能是她眼裡的驚訝太明顯,所以他的桃花眼裡滿滿的笑意。
漆黑的眼眸欣賞似地滑過她的身子,蘇繡細錦月華裳,妝緞素雪細葉蘭花薄絹裙,漆黑的髮斜斜地插著一支雲鳳紋纏絲翡翠金釵,明眸皓齒,膚白勝雪……
被他用那樣的眼神打量,紀君眉臉蛋有些微的發熱,但表情卻還是平靜的。
他眼眸帶著灼燙的溫度,揚了揚手裡的書,「有興趣嗎?這可是難得的孤本。」
某人那麼熱情,她突然有不好的感覺,「不用。」他每天最愛做的事情就是跟一群鶯鶯燕燕在那裡調笑親暱,突然這麼認真看書,那書會是什麼好書?
紀君眉雖然不敢說自己閱歷豐富,但卻不是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子,有的事情她多少也明白些,那書……
「妳想到哪裡去了,嗯?」他的聲音裡的笑意深深。
「沒有。」
他的笑太過妖魅,只是這次卻很好說話地沒有繼續逗她,眼眸掃了掃旁邊凍鼎理花石桌上擺放的茶壺、杯子、點心,示意,「妳自便,這會子沒人伺候。」
她也不跟他客氣,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某人空掉的杯子移到她的手邊,她很順手地也為他倒了杯茶。
這幾日跟他見面,雖然每次被他氣得要命,但那種生疏感卻在這樣的惱怒當中退卻不少,慢慢地舉杯抿了一口熱茶,那到唇邊的濃郁醇香,讓她眼裡閃出驚豔的光芒,再次品了一口,「這茶……」
他左手撐在頰畔,含笑望著她,「味道怎樣?」
綠盈盈的茶葉靜靜地飄在水中,嫩綠隱翠,葉片緊實纖細,茶水飲入喉內,清香淡雅,回甘幽長,而且層次豐富,既有花香又有果香,那種奇妙的香味一直在舌尖縈繞,很美妙!
「這是什麼茶?」她擡頭望向他,眼裡的光很灼熱。
雖然不敢誇口說天下間的茶她俱已嚐遍,但至少大部分她都可以品得出來,就連爺爺都說在品茶方面,她比姊姊顧遙夜還要有天分,可今天這般讓人驚豔的茶,她居然品不出是什麼茶。
他笑得無比燦爛,湊近她,「這個茶有很個美的名字,『繞君眉』,是不是很動聽?」
什麼,亂七八糟!紀君眉身子往後傾,拉開與他的距離,並瞪他一眼。
他只是望著她笑,「我一直很喜歡前人的一首詞,『繡床斜憑嬌無那,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湊近她,聲音低沉:「妳剛剛那眼神,頗有一番『笑向檀郎唾』的味道,那個『唾』字可真美妙。」
「喔,是嗎?」紀君眉的面色依舊平靜,伸手慢慢地將茶壺裡滾燙的熱茶倒出來,望著那嫋嫋升起的白煙,「我覺得改一個字更貼切一點,笑向檀郎潑,你要不要試試看?比起『唾』字,我覺得『潑』字更盡興些。」
她惱了,真的惱了,看她水靈的眼眸裡,隱藏不住的怒火,龍庭渲的心裡更是愉悅,「這麼說來,我便是妳的檀郎?」
這男人!紀君眉發現他的無恥是無下限的,手指扣著那雪白的瓷器,冷冷地望著他。
逗到這種程度,龍庭渲知道已經夠了,只是笑著,不再惹她,畢竟,那可是滾水!
見某人識趣,她也不再繼續那個話題,因為她再明白不過,說下去也只是平白讓這個男人取笑一番罷了,她真的敢拿滾水潑他?他可是當朝的七王爺!
擡眸正色直視他,「金老闆,不知道你對於西華山的事,考慮得怎樣了?」
他唇邊的笑更濃,輕輕地搖頭,「傷腦筋,妳一向都這麼固執的嗎?」
連續八天,每天來都問他同樣的問題,然後不斷地試圖說服他,不要將西華山放在那裡浪費,那座山是多麼適合種茶葉……
這女人看起來嬌嬌甜甜的,讓人以為小姐脾氣好、個性甜,誰想到卻是個強性子,而且膽子很大,兩次見面被他那樣調戲過一番,居然還敢再來見他,唉,不知道是他的威脅力下降,抑或是她膽大到完全不在乎?後面的這個答案,他好像並不是很喜歡。
「如果金老闆不想讓我來煩你,不如與我做成這筆買賣,這樣你也可以耳根清靜。」她更樂得眼睛乾淨,每天看他與一堆女人親暱,她眼睛都虧得慌。
「唔,其實我還挺喜歡妳來煩我的,怎麼辦?」漂亮的桃花眼朝她眨了眨,清俊的容顏誘惑力十足。
他王爺不做,要做痞子是吧?怎麼會這麼無賴,這麼讓人氣悶,紀君眉發現自己每次面對他時,那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就蕩然無存,咬牙,硬是忍了下來!
「你有什麼條件都可以提。」
「真的什麼都可以?」他的眼睛一亮。
呃……
「以身相許怎麼樣?」他的笑邪氣十足,「這樣我就把它送給妳。」
真是……好大的手筆!紀君眉氣得手癢,直想把這壺熱茶澆到他的臉上,讓那可惡的笑容消失!
氣氛僵持間,金府的大管家金成從花園入口處朝他們走過來,「主爺。」行完禮後直起身子稟報道:「孫耀田孫老闆已經前往迎香閣了。」
「嗯。」龍庭渲慢條斯理地飲了口杯中的茶,放下,輕輕地理著衣袖。
「孫耀田?」紀君眉微皺著眉望向他,「別告訴我是濟恩城的孫耀田。」
「眉兒真聰明。」
她心裡高興地無暇注意到他的稱呼,「你要跟他見面?」
「嗯。」
她伸手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帶我去。」
第三章
迎香閣是風儀城最大的銷金窟,光是聽名字就已經知道這裡是脂粉之鄉,這裡的姑娘個個貌美如花、風情萬種,只要你有錢,美麗、清純、嫵媚、狂野,任君挑選,而且她們都是又會撒嬌,又琴棋書畫樣樣皆能,非常有吳地女子的溫柔,尤其是四大頭牌花魁,月如、玫香、情柳和菲雨,更是豔名遠播,有錢不一定能見得到,還得合她們的脾性。
那麼,一次性可以見到四大美人齊聚一堂,該會惹紅多少男人的眼?紀君眉望著室內的活色生香,有瞬間的無語。
好吧,她承認,親自出來打理店鋪這幾年,能不出面談生意,她一般都派大管事代她,就算偶爾推不開的時候,在酒樓也可以解決,很多做生意的人,出門都會帶幾個小妾在身邊左擁右抱,她也算習慣了,可今天,在迎香閣,在這種良家婦女絕對不會踏足的地方……
天下間的男人都一樣,喜歡在這種花街柳巷裡,推杯換盞間談生意,事實上,在這種地方,還談何生意?她雖然從未來過迎香閣,但也是久仰大名,自己進來卻是頭一回。
跟著龍庭渲從後面的隱密樓梯直接進到包廂,某人熟門熟路的樣子,看來到風儀城這段日子,真是一點都沒有虛擲光陰,她唇邊的笑更冷。
再看那四個豔光四射的美人兒,偎在孫耀田和他的三個朋友懷裡,任他們上下其手,肆意撫摸,她眉頭幾不可見地微微一皺,醇酒佳餚還有美人相陪,可真是好享受。
「不虛此行吧?」某人笑著低頭在她耳邊,以只有兩人聽見的聲音說道。
話語中的熱氣灑在她的耳後,讓人心裡像是被羽毛輕擦而過,耳根有些微的熱,紀君眉身子朝後微傾,離他遠些。
「害羞了,嗯?」他左手托頰,微笑地望著她,整個人看來無比魅惑。
居然在這裡調笑她?他當她是誰?狠瞪他一眼,這裡的四大花魁她在金府都見過,甚至還看到過他帶著其中兩個去買裳裙,現在她們被別的男人摟在懷裡,他連眉眼都不擡一下……
紀君眉也不理睬他,打算速戰速決,早點離開這種地方,擡眸朝沉醉在溫柔鄉裡的孫耀田開口:「孫老闆,我對你在濟恩城的那座莊園很有興趣,不知道你有沒有……」
她的身側那個俊朗的男子,聽到她的話後笑得更是妖魅,這女人滿心滿腦都是生意。
「紀老闆。」孫耀田長年縱情聲色的臉龐已經有些鬆垮,對被打斷他和美人兒調笑也不介意,微瞇著眼睛朝她笑道:「本來我孫耀田從來不跟女人談生意,不過見妳長得這麼漂亮……」剩下的話,咭咭地笑著沒有說完。
紀君眉生平最反感這樣的男人,如果不是在濟恩城已經有兩座茶山,需要找一個合適寬闊的地方當製茶場,而整個濟恩也只有孫家那個莊園合適,她根本連眉眼都不會掃這種男人一眼。
偏偏這個孫耀田人雖然混帳,可奈何人家祖上幾代巨富,攢下龐大的家業,孫家可以稱得上紫旭國除了皇家以外,田產最多的人家,但九代單傳,得了孫耀田這麼個獨苗,吃喝嫖賭樣樣皆精,這麼些年敗下來,那份家業居然也被他敗得七七八八,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剩下的那些田產也夠他揮霍了。
她曾經派了管事去找孫耀田談,結果這個敗家子一年到頭跟一群狐朋狗友出去混,連影都摸不到,今天居然被龍庭渲找到了他,哼,也是了,他們是「同道」中人,不奇怪。
而那個「同道」居然從聽到她一開口要買莊園開始,就笑得肩膀都在抖,真是的!她不滿地瞪了一眼龍庭渲,繼續說道:「孫老闆,我開的價格絕對是很不錯的,你看怎麼樣?」
「唔,濟恩可是我們孫家的發家地,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賣那裡的田產。」孫耀田摸了一把身邊美人的光滑的下巴,「哈哈,今天不要談這些掃興的事情,我們痛快地玩。」
嘖嘖,也不知道今兒走了什麼運,居然可以得到四大美人相伴,以前他抱著金銀上門都是吃閉門羹,多虧金老闆,他才有此豔福,哇,真是美呆了,抱住美人就是一頓狂親。
紀君眉還是很冷靜,沒有被他的急色相給惹惱,事實上很奇怪,只要不是面對龍庭渲,再大的事情她都不改顏色,心情不會起伏,可見那男人有多讓人受不了!
再度瞪了眼那個還在笑的男人,感覺到莫名的怒火又來了,笑笑笑,有什麼好笑?
「哎喲,金老闆,你不是一直最最風流了?今兒怎麼……」孫耀田見龍庭渲今天身邊居然一個美人都沒有,只有一位良家女子,不由得開口問:「或者你跟紀老闆……」曖昧的眼睛在他們之間遊移。
「我跟金老闆並不熟。」紀君眉淡淡地開口,立刻撇清,「今日只是碰巧得知他與諸位有約,煩請他為我引見而已。」
「原來這樣。」孫耀田立刻大聲說道:「金老闆身邊怎麼可以無美人相伴?來來來,喚老鴇,怎麼可以如此冷落金老闆。」
「孫老闆不必客氣。」龍庭渲笑得一臉輕鬆,「這裡最美的四位都在各位的懷裡,金某也只能欣羨罷了。」簡簡單單兩句話,打發了孫耀田,又誇了四大美人,讓她們嬌臉羞紅分外美麗,引來眾色狼一頓猛親。
紀君眉冷眼看他們之間調笑,既然生意談不成,她也不想在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久留,她今天的所作所為已經夠驚世駭俗了,要是傳出去……
她起身準備走人,剛有動作,桌下的手兒卻被某人一把握住。
該死的,這男人居然敢!她不動聲色想要掙脫,可平日裡看來斯文俊秀的文弱男子,此時的力道卻那麼強,握緊了她,動都動不了,偏偏又小心地沒有弄痛她,真是……
「討厭啦,死相!」菲雨纖長的手指一把點住孫耀田的豬嘴,笑得風情萬種,「聽說孫大爺家裡有一位美若天仙的小妾,怎麼還這般猴急?」
「就是。」玫香也推開死黏在她脖子上的男子,起身為眾人斟酒,「說來你們男人也真真奇怪,家裡就是有再美、再好的女子,偏還要往我們這些秦樓楚館鑽,明明好多這裡的女人,根本及不上你們家裡的那些。」
「這有何出奇?」孫耀田大笑著,狠親了一口懷裡的人來,轉頭對自己的那些色中好友說道:「當年我在京城與金老闆相識,這麼幾年,我們經常碰面也算交情匪淺。」暗示地眨了眨小眼睛,「你們都知道,我孫耀田讀書識字可是一竅不通,偏偏對金老闆當初說過一句話記得最牢。」
「什麼話?」那三個男人立刻發出好奇的追問,就連四大美女也含羞帶怯地望向龍庭渲,好像在他的面前,閱歷再豐富、再有手段的女子,都會羞怯地一如十幾歲情竇初開的小姑娘般。
「就是……」孫耀田一口飲盡杯中的酒,特意拖長了話引來眾人的注意,「他說,為什麼家花不如野花香,原因很簡單,就是總打同一個洞,會膩呀。」
「哈哈哈哈!」在四美人不依的嬌嗔聲中,眾男子齊齊大笑,那三人笑得前俯後仰,紛紛朝龍庭渲豎起拇指,「妙妙妙,又直接又爽快,金老闆,我們算服了。」
龍庭渲一直噙著淺笑,不言不語,任他們廝鬧。
紀君眉想要直接翻桌!這死男人,居然……她指間用力抽動,想要甩開他的桎梏,卻還是不成功,這話題已經大大超出她的接受範圍,這裡她再也坐不住,偏偏某人握緊了她不放手。
「孫老闆謬讚了。」龍庭渲微微一笑。
「哪裡哪裡。」孫耀田揮了揮手,「要知道能讓我孫某佩服的人不多,你金老闆算是頭一個。」
「既然如此,不如我們現在把買賣契約簽一簽,也好讓俗事快點了結,你們也可盡興,如何?」龍庭渲指尖在桌面上輕叩,一直站在他身後的金成,將一份契約擺到桌上。
事情發展到這裡,紀君眉突然安靜下來,她好像有點明白某人此次前來的目的。
「呵呵……」孫耀田笑著,小小的三角眼瞇得快要看不清楚,「金老闆,本來呢,你一早就跟我談妥,我也該爽快簽了才是,可是今兒就是有這麼巧,我有個朋友來找我,說也看中了北方的那幾座山,出的價錢還比你高了好多。」他的手指搓了搓,咧開嘴笑道:「你也知道,我們做生意的,自然是有利就逐,我當然要再考慮下。」
「哦,我明白的。」龍庭渲握著一只小巧的瓷杯在指間輕輕轉動,透明的酒液在杯中漾出漂亮的起伏,「既然如此,這張契約就先放在孫老闆那裡,你慢慢考慮。」他很乾脆地放下酒杯,鬆開一直握在左手掌裡的柔軟,施施然起身,「我就不打擾各位的雅興了,今天由我請,大家不要跟我客氣。」
孫耀田沒有想到他會如此反應,臉上的肥肉一僵,嘿嘿地笑著,「金老闆,你看,這喝花酒的錢你都願意出,那買山的價格不過再加……」
「孫老闆此言差矣。」龍庭渲撫了撫衣袖,將褶皺理平,眉宇間波瀾不興,笑容晏晏,「這說好由我作東,哪怕是一萬,自然也是願意出的,至於旁的不應該多的,就算是
室內一片詭異的安靜,真是奇怪了,明明他是微笑著的,那麼斯文、那麼俊美,可為何大家的背後,都冒出了冷汗?
◎ ◎ ◎
紀君眉很乖巧地隨著某人上了他那精緻豪華的馬車,坐定之後,這才冷冷地望向自己被握的手掌,「握夠了沒?」
他眼裡閃著戲謔的光,「如果我說沒有,可以繼續嗎?」
「作夢!」這個沒羞沒臊的男人,他拇指的指腹居然還可恥曖昧地在她的掌心輕撫,紀君眉像是被烙鐵燙到般,皺著眉頭用力地甩手。
這次他沒有為難,很爽快地鬆開,慢慢地舉起剛剛握著她的那隻手掌,翻過來湊到唇邊,在掌心輕輕地一吻,眼眸緊緊地盯著她,一字一句不緊不慢地吟道:「平生願,願作樂中箏,得近玉人纖手子,砑羅裙上放嬌聲,便死……也為榮。」
「真是……無賴!」紀君眉的粉頰因為薄怒而染上緋紅,他的那個樣子,好像親的不是手,而是她的人一般,如水的眼眸瞪了身邊這個殺傷力十足的男子一眼,她此生從未如此心慌意亂過,就連當初……
這個男人,果真是個天生的調情高手,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那麼撩動人心,難怪那麼多的女人,都願意伏在他的腳下,只求他垂青一瞥。
「其實我可以更無賴的。」他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地一瞇,嘴角往上勾,「妳要不要試試,嗯?」
紀君眉立刻警惕地往後靠,一直抵到馬車的車壁上,防備地瞪著他,「你敢!」
他笑得更邪氣了,「妳知道我敢的。」
是的,她知道!這天下還有這個男人不敢的事情嗎?雖然他們相處的時日並不多,但在某方面,她好像越來越了解他,所以她才會真的心慌,卻又強撐著不想被他看穿。
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呢?眼前這個小女人,明明眼裡已經是滿滿的失措,卻又強自鎮定,那種逞強的勇敢,讓他唇邊的笑更濃,眼裡閃過欣賞的光,莫名地感到愉悅,女人在他面前如此防備,真是頭一遭,新鮮有趣。
他逼近她,看她退無可退的狼狽,看她如黑玉般剔透的眼眸越瞪越大,他的心情大好,眼神從她的水眸一直滑過小巧的鼻,然後,停在瑩潤姣美的嘴唇上,鮮嫩欲滴,真是白雪凝瓊貌,明珠點絳唇,誘人得很。
紀君眉眼眸圓睜睜瞪著他在眼前越放越大的容顏,不由斥道:「喂,龍庭渲,我警告你……」未說完的話語,被一根手指按在嘴唇上。
「噓……」他低低地輕哄,灼熱的氣灑在她的肌膚上,熱熱的、麻麻的,帶著些獨特的男性氣息,清爽好聞、誘人心脾,「眉兒,如果我現在吻妳,會怎樣?」
她會殺了他,她發誓!她的臉蛋已經紅得不能再紅,心跳也已然失控,唇不能言,只有用眼眸死命地瞪他,你敢給我試試看!
「哦,我想試的。」他讀出她眼裡的意味,微笑著俯下臉龐,越來越近,近到似乎可以感受到彼此唇上透出的熱度,她的呼吸急促起來,突然發現自己不敢再看他,眼眸下意識地闔上。
◎ ◎ ◎
「主爺。」一聲不輕不重的喚聲,打斷了馬車內的緊繃。
她猛地睜開眼,印入眼簾的是他促狹的笑,「很失望,嗯?」
她惱了,真的真的惱了,使出吃奶的力氣用力地一把推開他,「龍庭渲,你給我滾,滾滾滾!」
車簾在龍庭渲的大笑聲中從裡面打開來,車外站著的男子,低調內斂,身材高大,一看就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看見自家主子燦爛的笑顏,他像是愣住,有片刻的失神,有多久,沒有看見主爺這種發自內心的愉悅了?自從幾年前……
看來主爺身邊這位年輕的女子,與以往那些是不一樣的,有了這個認識,他很識趣地低下頭不去胡亂打量,恭敬地喚道:「主爺。」
龍庭渲臉上的笑意仍未褪去,像是非常漫不經心地問:「如何?」
「就如主爺所料,孫耀田欠下一身的賭債,」他低聲湊上前,說了個數字。
「唔,我就說,明明談好的價錢,可以臨時變卦。」龍庭渲輕鬆地制住身邊暴動的人兒,莞爾一笑,「這世上,太過貪心的人,都是要得到教訓才知分曉寸。」
「請主爺吩咐。」
「你不是說,他的那些債主在四處尋他?」
「是,孫耀田當晚就與幾個好友離開了濟恩,大家都說他去了北方,那些個債主都是放高利的,沒有一個是好惹的,都說如果找到孫耀田,一定不會放過他。」
孫家雖然家大業大,但畢竟還有個老太爺在那裡,孫耀田雖然已經當家作主,但這麼些年賣田產、房產都只敢私底下行事,不敢明目張膽,一旦鬧出來,只怕……
紀君眉聽到他們的對話,已經停下了掙紮的動作,她懷疑地望著龍庭渲,這個男人……
「唔,古人從來都說『溫柔鄉即英雄塚』,不知這迎香閣會不會是例外?」感受到掌下纖軟的玉手溫順下來,龍庭渲滿意地緊了緊手掌,眉目間一片愜意。
能跟在他身邊的人,都是很通透的人,他只要說個開頭,那人已經知道該怎麼結尾,「屬下知道該如何做了。」彎下腰去行了個禮就告退了。
「你該不會是打算……」紀君眉忘了剛剛險些被輕薄的事,急急地追問。
龍庭渲轉頭凝視著她,微笑著鼓勵,「說下去。」
「你打算通知孫耀田的那些債主,讓他們到這裡來找他。」
「眉兒真聰明,還有沒有?」
「我想之前孫耀田說的那個要高價買山的朋友根本就不存在,他只是想擡高價錢來還清自己的賭債吧,而你呢,找債主出面,逼得他無路可逃只好再去找你,他的如意算盤可是真砸了。」
「嗯哼。」
「這樣你可以很順利地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龍庭渲舉起一根手指,搖了搖,「不完全對,我可以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用比原來還要少的代價。」
「你是說……」
「我一直都說,做人不要太貪心,我原來打算給他的,比我現在要給的其實要多得多,可惜……」很惋惜地歎了聲,「唉,我龍庭渲請的花酒,不是那麼好飲的。」
紀君眉完全無語,從小到大,爺爺教給她的,是做生意要腳踏實地,不要想走捷徑,不要投機,一步一步地來,她也一直是這樣認為的,雖然生意場上幾乎不可能有老實守本分的人,耍手腕、鬥心機這麼多年,大宅門的生活,她也算得上是個中翹楚。
所以她驚歎的並不是龍庭渲的陰險,而是驚訝於他明明算計別人,卻可以笑得那麼雲淡風清、光明磊落;更驚訝於,他一個皇家子弟,堂堂七王爺,當今聖上的親皇叔,跑出來做生意便也罷了,居然還做得這麼狡、詐這麼……小心眼,呃……
不過……她突然發現原來自己其實看錯了他,以前一直覺得他是一個紈褲子弟,只會風花雪月,可是今天,他又讓她看到了不同的他,原來他不但會做生意,而且還是那種不動聲色就可以完美地達到自己目的的人。
「你買他的山來做什麼?」她突然抓到了問題的關鍵,「我記得孫耀田提過,你想買的是他在北方的山,龍庭渲,你到底是做什麼生意?」
這個男人真是太古怪了,怎麼會對山那麼有興趣?他又不像顧家,買山、買園是為了種茶,而且,他買來明明就空丟在那裡,理也不理,但,現在她已經明白,這樣的男人,他不……
「妳想知道?」
「廢話!」
「妳讓我親一下,我就告訴妳。」
吐血,這個男人怎麼會又扯到這上面來了?紀君眉瞪他,狠狠地瞪,他的話又提醒了之前他是如何戲弄她。
「眉兒,讓我親一口,嗯?」他靠近來,伸手摟住她的腰,眼裡一片灼熱,「親一下,妳要知道什麼,我都告訴妳。」
瘋了,這男人怎麼動手比動口還快,紀君眉被他這麼一摟,突然渾身僵硬,那些記憶深處的某些東西隨著他的靠近、他的氣息熱度,一股腦都被翻了出來,她臉色蒼白起來,「不要!」
龍庭渲是何等人,經驗豐富閱人無數,她細微的反應都逃不出他的眼睛,感覺到她的害怕,他立刻柔聲輕哄:「眉兒,別怕,我只是想吻妳一下而已,不要怕。」他抱住她,嘴唇在她的髮心輕輕地吻了一記,溫柔呵憐。
光潔的額頭,挺翹的睫毛,圓潤的鼻頭,一直到那張嬌豔粉紅的嘴唇,最開始真的只是輕輕地吻,他是花中老手,知道如何鬆懈她的防備和緊張,淺淺的如同蝴蝶的羽翅,一點一點地安撫她緊張的神經,感覺到她慢慢地放鬆下來,他才吻住她的唇。
貼近、摩挲,然後再徐徐吸吮,舔過她的唇瓣,灼燙的舌留下溼溼的痕跡,在她的唇間嚐到了淡淡的茶香,非常非常迷人,一步一步地來,他有足夠的耐性來誘哄她。
她在他的唇下抖了起來,身上的力氣好像都被抽空般,一方面,她明明害怕得想要尖叫,想要用力地甩他一巴掌,可是另一方面,他吻得那麼溫柔、那麼小心翼翼,像是吻在她的心上一般,她似乎也並不那麼……討厭了。
「眉兒,乖眉兒。」他在她的唇邊低喃,一字一字如同魔咒般,讓她的緊張一點點地消失,感受到她的身子軟下來,他立刻抓緊機會,嘴唇略略施力,分開她的唇瓣,舌頭長驅而入。
摩擦、勾撩、舔吮、吞噬,由淺到深,由緩到急,他的節奏把握得非常好,將她的身子壓到柔軟的坐墊上,手掌在她細軟的腰肢上慢慢地撫摸,似是安撫又更是親暱。
唇齒相交,唾液相換,然後脈脈的神情變成了沸騰的水,他壓在她的身上,舌頭像是要將她的吞下去般,用力地吮著她,揉擦著她最細緻、最敏感的地方,刮掠過她最最隱密的角落,一點都沒有放過。
手掌揉在她的腰上,掐緊又放開,非常迷戀那裡的柔軟與纖細,就像他之前一直說的,她的腰很美很美,像是楊柳般柔韌細嫩。
秋裳尚算單薄,她身上的衣料滑膩膩地摩擦過他的掌心,引來一陣熱血翻湧,抱緊她,一邊吻著,一邊順著後背往前摸索,從襟口探進去,軟軟的錦緞在他靈活熟練的手指下無助地屈服鬆開,他的大掌果斷地往下,揉上了一直在吸引他的飽滿雪腴,觸感美妙得讓人想歎息。
他的手一覆上她,紀君眉像是被一盆子冰水兜頭淋了下來,重重地喘息,拚了命般地在他身下掙紮推拒,秀氣的大眼裡滿滿的恐懼還有驚慌,他知道此時再也無法更多,便歎息著鬆手,一隻熱辣辣的巴掌直接轟了上來,他可以躲開的,卻沒有去躲。
「啪」的一記,清脆而且重手,這是她第二次打他,依然沒有省力,手指顫抖地去拉自己鬆開的襟口,水眸狠狠地瞪著他,擡腿去踹,憤怒地嬌斥:「龍庭渲,你給我滾下車去!」
哪怕是害怕,依舊很嗆,嗆入心扉。
他脾氣很好地直接下了馬車,車外他的侍衛、管家,還有車夫,一群人全部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嚇傻了,紀君眉的聲音像冰冷的刀子一樣刮過來,「回金府,立刻!」
她的馬車還停在金府的門口,她不可能就這樣坐著他的馬車回顧家,如果那樣該會引來多大的謠言,她可以不在乎流言,可她在乎爺爺,他的年紀大了,再也禁不起那樣的事情,就算怒火遮了眼,她還是有理智在的。
勉強回神的車夫,在自家主子的示意下,揚鞭摧馬,快速往回趕,而龍庭渲,高貴無比的七王爺,卻在安靜的後巷裡,默然佇立,他的貼身侍衛陪他站在那裡,保持沉默。
伸手,撫了撫自己火辣辣的臉頰,優雅的嘴唇緩緩地揚起,歎息般地低語:「脾氣,可真壞。」
第四章
小姐這幾日的心情非常不好。
靜謐的書房,陽光正好,除了秋蟬的雜訊從推開的窗櫺外一陣陣地傳來,一切都是平靜美好的樣子,但琦玉和晴月互相對視一眼,再轉頭望向坐在書桌前安靜看書的人兒,彼此的眼裡都是滿滿的擔憂。
紀君眉是一個很自製的人,年紀雖小,但因為自小的經歷,讓她很早已經學會喜怒不形於色,有任何事情都不會將情緒表露出來,所以,哪怕琦玉和晴月已經跟了她近七年,卻一直摸不透自己小姐到底是什麼樣的性子。
她們再度互望一眼,最近就連她們都感覺到小姐好像在生氣,那就是說,這件事情應該很大、很嚴重,嚴重到小姐已經克制不住將情緒外露了,到底是什麼事呢?
似乎,那日從金府回來,小姐就不對勁,其實紀君眉並沒有很明顯的情緒波動,她依舊沉穩冷靜地處理顧家的大小事務……
對,問題就在這裡,她太冷靜,冷靜地過了頭,沒有絲毫的情緒起伏,她們才會覺得小姐是在生氣,至於為什麼生氣,她們真是想不明白。
這段時日,自家小姐為了購買西華山的事,經常到金府走動,而金家的那位神秘公子,她們到現在都沒有見過,如果說買賣不成,那麼小姐跑一趟、兩趟也就夠了,為什麼還要去那麼多次?如果說成了,可為何到如今也沒有聽小姐提起過?
唉,其實小姐也是大過緊張顧家的生意了,一座茶山買不成也罷了,老太爺每次都說以顧家如今的財富,就算什麼都不做,三代也揮霍不盡了,教小姐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可小姐就是不聽勸,性子倔,每天忙得連用飯的時間都沒有,她們做丫鬟的看了都心痛。
張了幾次口,想要勸慰一下小姐,可卻不知該如何開口,正猶豫間,寧靜卻被主動打破。
“琦玉。”紀君眉合上書本,“備車。”
“小姐是不是要去金……”紀君眉看了自己的丫鬟一眼,很淡很淡的一眼,事實上,太淡了,反而讓琦玉的後背發涼,她囁嚅地低下頭,不敢再亂問。
“吩咐門房,我要去清泉街。”
“是。”琦玉松了口氣,看來小姐是要去清泉街巡鋪,也是了,隔個幾天,小姐就會到大小街道的顧家店鋪去巡視一番,從不懈怠。
清泉街是風儀城最大的街道,是主街,那條街上不但有顧家的總店,還有三家分鋪,當馬車在顧家的店鋪前停下來時,紀君眉剛一下車,就被一行人給攔了下來,她看清楚是哪些人後,眉頭幾不可見地微微一皺。
“喲,我當是誰,原來是顧家的大老闆來了。”一名粗衣布裳的女子,約四十多歲,因這幾年的貧苦日子,失去了往日的光鮮,臉上越發的刻薄起來,看見紀君眉從馬車上下來,氣紅了雙眼,挑著一道眉冷潮熱諷。
紀君眉冷冷地打量著眼前的男男女女,一共六個人,熟悉的臉龐、熟悉的神色,她心裡的涼意更濃,眉眼間卻一片平靜,“史夫人,有何貴幹?”
“呸,賤蹄子……”
沒等她開罵,紀君眉直接繞過她往前走,她沒有必要留在這裡聽人發瘋。
“史君眉,你敢走!”中年女子大吼著要衝上來,被旁邊的人拉住低聲勸著。
“小妹。”一聲怯怯的、細細的女性嗓音響起,帶著幾分哀求和可憐,“你不要生娘的氣,她不是有心的。”
紀君眉停住腳步轉過身來,望向站在自己身後的那個女子,她那原本豔麗的臉蛋,在這幾年裡多了幾分悽楚,明媚的大眼金求地望向她,雖然裙布荊釵,卻更有幾分我見猶憐的味道,男人見了恐怕想要拚命呵護,可惜,她不是男人。
“史二小姐在喚誰?”紀君眉冷冷地挑眉。
史欣兒大大的眼裡滿滿的哀求,“小妹……”
紀君眉舉步就走。
“紀老闆。”她很快就妥協,連聲喚道。
再次停下來望著她,“有什麼事?”
“可不可以請你求求爺爺,讓我們回顧家住?”史欣兒上前幾步,低聲下氣地說道:“三娘和四娘都生病了,我們別說治病,就連吃飯的銀兩都沒有,請你看在大家……”頓了頓,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幫我們在爺爺面前求個情,真的,我娘知錯了。”
紀君眉望了眼那個被人勸住的囂張婦人,唇邊的笑更冷,那副模樣,還說知錯,真以為別人都是白癡?更何況,就算知錯又怎樣?
“史家的事,與顧家再無關係。”她淡淡地開口。
“無關?”聽到這話,伍翠珍像是被人捅了心窩子般,雙手叉腰破口大駡起來:
“你史君眉是史成望的女兒,也是我的女兒,你從小到大好歹也叫我一聲二娘吧,
哪有女兒說跟自己娘親無關的道理?好,就算你跟我無關,那欣兒呢?她可是你的姊姊,你有臉說你跟她也無關?”
紀君眉平靜地望著她,不說話也不答腔,看她怎麼鬧。
“如今倒好,你自己踩上高枝兒了,就想著踹下娘親和姊姊們,可真有良心,白養了你那麼大,有錢的時候死賴在家裡不滾,現在看你爹爹落魄了,被流放了,你倒好,拍拍屁股連姓都改了,史成望,你也不瞧瞧你養的好女兒喲!”伍翠珍越說越來勁,索性一把坐到地上,哭天喊地指日抹淚,“我今兒就豁出我這張老臉來,讓大家都來看看,他史成望養了個什麼樣的女兒,害自己娘親和姊姊,大家瞧瞧,她過的是什麼日子,我們過的又是什麼日子……”
世上的人皆是愛熱鬧的,何況顧家原本就是非多,如今當街鬧了這麼一出,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街上就已經被圍了個水泄不通,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紀君眉就站在旁邊,既不說話也不走開,就看著她,像是在看戲般。
“當年的恩恩怨怨就算有錯,也是史成望一個人的錯,古話都有說,禍不及妻兒,何況你自己也是史成望的女兒,怎麼就這麼狠心,把我們這幾房都趕盡殺絕,吃沒得吃、喝沒得喝,就連你姊姊們的婚事也都給耽誤下來,你年紀小小,心腸這麼狠毒啊你。”
“你胡說什麼!”見罵到自家小姐頭上,晴月開口斥責道。
“你一個賤丫頭,有什麼資格跟我說話?”伍翠珍跳起來沖向她,手指頭快要戳到晴月的眼皮上,“我再落魄再窮,好歹也是史家的二姨娘,你一個奴才敢這樣跟我說話,啊?”
“這就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當主子的攀龍附鳳、埋沒良心,這當奴才的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伍翠珍的妹妹伍翠寶也開口幫腔。
“就是。”她的嫂子王豔桃接著往下說:“我家妹妹嫁入你們史家,可真是一天福都沒有享到,現在越發被女兒給踩到頭上,以為她娘家沒人了,對吧?”
“姨媽、嬸嬸,你們別說了……”史欣兒可憐兮兮地勸道。
“欣兒,做人不要太善良。”伍翠寶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姊姊,“你瞧你娘,就是因為太善良,才被人欺負成這樣。”
“今兒你們顧家不給我們個說法,我們是不會甘休的,索性豁出來大家鬧個沒臉,別以為你們攀上輔政親王就可以這麼欺淩我們!”有人撐腰,伍翠珍的嗓門更大,吼得整條街都聽到了。
可笑,見她越說越不像樣,紀君眉聽夠了,轉身往鋪子裡走去。
“你敢走?你敢就這樣走?”伍翠珍尖叫著爬起來:“史君眉,你這個小賤人,
你敢不把我放在眼裡!好,我今天就坐在這裡等顧譽東回來,我倒要問問他,看他教出來的賤丫頭,一個……”像是想到什麼般猛地住口,看見紀君眉冰冷的目光,她心中的氣又上來,“一個眼裡就只認錢,連自己姓什麼都不顧!”
紀君眉隨她罵,依舊只是冷冷瞪她。
“你瞪什麼瞪?瞧瞧你那狐媚子的眼睛,跟你那個不要臉的娘一模……”
“你再多說一句。”紀君眉上前幾步逼近她,微笑著鼓勵,“說呀,我聽著呢。”
伍翠珍的話卡在喉嚨裡,像是有東西在裡面滾動般,張著口只能發出乾啞的聲響,半晌,選是不敢再往下說,嘴卻還是張得老大。
“哎喲,各位街坊,大家都來評評理,看看這女兒欺負娘親的場面,可真頁是我們紫旭國開國以來頭一樁呢,皇上一向都是以仁孝治國呀,百善孝為先,瞧瞧這顧家的當家,居然在大家的面前就這樣欺負自己的母親。”王豔桃大聲地嚷了起來,反正她死豬不怕開水燙,就算有事也是伍翠珍的事,與她無關,她樂得在這裡教唆,鬧大了才好呢。
被自己嫂嫂那麼一喊,伍翠珍立刻底氣又足了,“好你個死丫頭,連我都敢頂撞,大家來看看,評評理,我好歹是她二姨娘,她就這麼對待我!顧家說是說家大業大,可卻如此欺負我們這些女人,我們老的老、少的少,沒有靠山、沒有後臺,只能被你們欺負,我不活了,我今天就死在你們顧家的鋪子前,看你們以後還怎麼做生意。”
涕淚橫流,她直接在地上打滾撒潑,這潑辣的女子當街罵架,從來都是滾地哭罵的,伍翠珍被自己嫂嫂一點撥,立刻發揚光大。
“娘,您不要這樣,小妹她也不想的。”史欣兒哭得肩膀顫抖,在一旁細聲說道:“她一向最乖巧聽話,不會這般不孝讓您……”接下來的話並沒有說完,她就哭得句不成句。
可是話大家都聽明白了,如果紀君眉今天讓伍翠珍撞死在顧家店鋪門前,她就是不孝、不仁,沒有良心,誰都不會記得是伍翠珍自己來罵、來鬧、來撞牆,只會說紀君眉逼死娘親。
軟刀子殺人,才是最痛!
“小姐,你看這……”常孝正帶著鋪子裡一幫夥計站在紀君眉的身後,急得直搓
手,這事可真不好辦,太棘手,如果老太爺在家,輩分擺在那裡,就什麼事情都不
會有了,偏偏不在,紀君眉就是再有手段,她是個晚輩,很多事情都輕不得也重不
得,有理也說不清楚,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呢。
自古以來,膽大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怕連臉都不要的,這會子伍氏一家將臉
面揉到地上,自己踩給人看,只怕處理起來會很難。
紀君眉望著她們的神情一片冰冷,看來今天她們是鐵了心要鬧上一場,鬧便鬧
了,以為她還是以前那個被她們隨便欺負、隨便折磨的紀君眉嗎?
她們錯了,大大算錯她的性子了。
“常叔。”
“是。”
“報官。”
“啊?”
“既然要鬧出人命,自然要報官。”她冷靜無比地說道:“我們顧家從來不吃啞巴虧。”
“是。”
伍氏等人見常孝正真的打算使人去報官,立刻慌了手腳,立刻去攔,“不准去!”
“好你個史君眉,你是真的要逼死自己的娘……”
“史二夫人,請你搞清楚,第一,我不姓史,史家的族譜裡也沒有我的名字;第二,我的娘早在十年前就已經過世,哪裡又來一個娘?第三,顧家與史家早已無瓜葛,這可是報官府審批,有公文書記為證。你要鬧、要撞死,隨便你,等官府派人來,看你是要在這裡撞或者去衙門撞,哪裡撞舒服,你自己挑,與我紀君眉無關
。”語調沒有起伏,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大家都聽了個分明。
眾人哄笑起來,伍翠珍的臉掛不住了,大哭著捶胸。
王豔桃和伍翠寶跳出來,“你們大家來看看,他們顧家仗著自己是輔政王爺的親戚,有王爺撐腰,就以為官府拿他們沒辦法,在我們這裡作威作福,肯定是王爺幫著他們來害我們弱質女流。”
伍翠珍立刻配合地將頭往地上撞,“哎喲,我不活了……”
真是一場鬧劇,可笑的是她居然還在其中,紀君眉再也看不下去,完全浪費時間,轉身準備走人。
“你這小賤人,不准走!”見她要走,伍翠珍立刻又手腳俐落地爬起來去攔,額頭上完好無損,她本來今天就打算把事情鬧開來,以為這死丫頭不敢把事情鬧大,想趁顧家那個老不死的不在家,她們先住進來占個地方,等老東西回來,她們再假意認錯把事情揭過去就算了,畢竟,是死丫頭讓她們住進去的,老東西那麼愛惜她,不會忍心逆她的意。
誰想到,當年那個任她欺負的死丫頭,居然油鹽不進、軟硬不受,不怕沒臉,直接就說要報官,這可怎麼得了!
伍翠珍站在她面前,見她那張冰冷的臉蛋,猛然間,時光好像流轉到當年那張含愁的可惡臉蛋,勾得吏成望夜夜往她房裡去,狐媚、妖精,都是賤人!
她怒上心頭,抬手就打算一巴掌轟爛那張可惡的臉蛋,出口惡氣。
***
誰都沒有料到她會突然動手,紀君眉都沒有想到,今時今日的伍翠珍居然還敢對她動粗,而且她非常熟練、非常順手,又快又狠,眼看紀君眉就要閃避不及……
一隻大手直直地掐住了那只手腕,“當街使用暴力,可真是不好。”低沉迷人的男性嗓音不徐不慢地響起,引來所有人的目光。
一位素袍男子站在那裡,微微地笑著,清俊而貴氣,五官完美,尤其是眼睛生得最好,仿佛會勾人般,又邪又魅。
“你!”看見來人,一直冷靜自持的紀君眉臉色變了,龍庭渲,這男人什麼時候在這裡的?
龍庭渲沒有轉頭看她,一眼,鬆開手放開抓住的那只手臂,身子側了側,很有技巧地擋在紀君眉身前,望向伍氏那群人,笑得那教一個春風燦爛,“我說今兒這裡好生熱鬧,看來我沒有錯過。”
“你……你是誰?”伍翠珍被他那麼一握,痛得臉都白了,想要耍賴,可當她看到他的那雙眼睛,突然心生涼意,不敢撒潑。
明明那雙眼睛漂亮到不可思議,明明眼前的這個男子俊逸不凡笑容滿面,可她為什麼會覺得很可怕?
她一向精明,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
“我是誰?”龍庭渲笑咪咪地望向她們,“我只是個看熱鬧的人而已。”
楚楚可憐的史欣兒,這會子從眾人身後走了出來,眼睛從男子出現的那瞬間就
沒有移開過,發光發亮,再看他渾身的穿戴還有打扮,完全一派大家公子的模樣,
笑得那教一個勾魂攝魄,直接腳都軟了,顫巍巍地走上去,深深地福了下去,“公
子有禮。”
他笑得很開朗地點頭,“不必多禮,快起來。”
史欣兒含煙帶霧的眼眸,委委屈屈地望著他,“剛剛公子站了出來,想必是一
位正義的俠士,還請公子為我們說一句公道話。”
“唔……”龍庭渲上下地打量她,好像對她的美貌非常驚豔,唇角帶笑,既不說
好,也不說不好。
史欣兒被他有幾分邪氣的眼神給看得臉蛋飛紅,微微低下頭去,不勝嬌憐的小
女兒神態十足,半晌,抬起玉顏,輕輕地可憐兮兮地訴說道:“其實我們今天來並
不是想找小妹的麻煩,只是想跟小妹一家團聚而已,畢竟我們都是一家人,哪裡會
有隔夜仇呢,我娘她一向都是口硬心軟,她其實最疼的就是小妹,想在她身邊照顧
她,小妹可能對我們有誤會,一直在生我們的氣。”說完還淚水盈盈地抽噎著,讓
人看了心都憐碎了。
聽聽,聽聽,多麼母慈女孝,母親不過性情爽利了些,那個女兒卻是完全不知
好歹,連自己母親的氣都敢惱,紀君眉冷笑一聲並不打斷,這套扮柔弱、扮嬌怯的
模樣,她太熟悉了。
“還請公子幫我們勸勸小妹,她的脾氣太倔,我們也是為她好。”
“嗯嗯。”脾氣可真的是很倔的,龍庭渲摸著下巴無比贊同地點頭。
史欣兒見他認同的表情,立刻抬起那雙美麗的眼睛望著他,半是期待,半是羞怯地喚道,“公子……”聲音絲絲的嬌意,一般男人聽到這裡,早就已經站出來主持公道了。
龍庭渲微笑著,緩緩地開口:“這些個家長里短的事,我不便插手,不過,我剛剛好像聽到你們在說輔政王爺包庇顧家,害了你們母女幾人,對吧?”
喝!伍氏幾人都倒抽了口冷氣,沒想到說了半天,這男子一句皆不答理,但一開口就說出這樣的話來,嚇得她們臉色如土。
“來嘛,說說看,王爺怎麼幫著顧家害你們了?這個我可以幫你們主持公道喔,說來聽聽看。”那幾個女人嚇得渾身發抖。
“不說,還是說不出來?”龍庭渲淡淡地掃過那群女人,“我記得我們紫旭律法裡面,污蔑皇族那是要夷三族的,不知道那三族裡包不包括……”他漂亮的桃花眼掃過僵掉的伍翠寶和王豔桃,“你們?”那個尾音明明只是輕微地上揚,卻讓在場所有的人心都一顫。
“我沒有……”那原本氣勢強悍,欺善怕惡的王、
“那你們的意思是說,我冤枉你們了?”依舊是很清淡隨和的語氣。
“對,是你聽錯了。”王豔桃趕緊抓住這個機會想推掉責任,天哪,她貝不過跑到這裡來給伍翠珍撩撩火星,想著她如果鬧出名堂來,她們家也順便沾沾光,就算鬧不出大的來,小的也該有了吧?像顧家這樣的大戶人家,指縫裡灑些出來,就夠他們一家老小吃喝不愁了,所以她攢掇著伍翠寶趕到風儀城,打算混水摸魚撿點便宜,熟料便宜沒有撈到,撈到了這個夷三族以內,她們嚇得渾身顫抖。
“哦,原來是我聽錯。”龍庭渲微笑著望著她們,她們的頭點得越快,他唇邊的笑就更深,“那不知道在場的各位,有沒有聽錯呢?”
“沒錯,聽得清清楚楚。”
“她們說輔政王爺給顧家撐腰,將她們趕盡殺絕。”
“還說王爺欺負她們。”
“對對對。”
輔政王爺在紫旭國是怎樣的存在?那是神一般的男子,不說這麼多年他為國出征,平定叛亂,就說四年多前,他為風儀城除掉袁大通那個大貪官,還給風儀一個政治清明的環境,他就已經是風儀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
他不理身分的差距,迎娶了顧家的大小姐顧遙夜為妃,兩人的愛情已然成為紫旭的一段佳話,畢竟,一個平民女子可以嫁入皇家,已經不容易,更何況為正妃。
王爺這般愛美人不愛江山,為他的英雄氣再添一段浪漫情懷,這下子不只男子敬仰,就連女子都崇拜不已。
伍氏女人在眾人面前污蔑正直不阿的輔政王爺,大家本就不滿,現在有人站出來,眾人紛紛應和指責。
什麼?她們嚇得癱坐在地上,今天故意鬧得這般大,引大家來圍觀,原本是想要借助大家的嘴,逼得紀君眉將她們接回顧家的,誰想到弄巧成拙,居然反過來變成了是她們被人拿住了短處,而且這個短處還是會要命的!
“紀老闆,紀老闆。”王豔桃和伍翠寶抖著身子爬起來,跪到紀君眉的腳下不停地磕頭,“紀老闆,你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們吧,我們跟那伍氏也沒有什麼關係,今天都是受她挑唆的,請你千萬不要將我們送官啊!”
“什麼?”伍翠珍一聽她們不幹了,“如果不是昨天你們來跟我講,死老頭子不在城內,讓我先來把這個小賤人拿下。好順利入主顧家,我今天哪裡會跑到這裡來大鬧?現在鬧出禍來,你們打量我好欺負,想把事兒往我身上一推,自己摘個乾淨,這跑哪都沒有這麼便宜順當的事情吧?
”她沖上去就撕扯妹妹和嫂子的頭髮,“你們這兩個沒心沒肝的女人……”
“你說什麼,剛剛明明是你……”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一個動手,另外兩個立刻反抗,原本勾結在一起的人,這會子被某人輕輕鬆松幾句話,弄成了窩裡反,直接鬧了開來。
真是狗咬狗,紀君眉實在看不下去,轉身往店鋪裡走去,隨她們鬧翻天去,都與她無關。
第五章
紀君眉剛跨入內堂,就隱隱察覺到好像有哪裡不對勁,轉身,聽到說話聲是從側廳傳來,她走了過去,居然看到自己的管事、夥計還有丫鬟,都圍在龍庭渲的身邊,滿臉的感激與笑容,“這位公子,多謝你剛剛出手幫忙,請坐請坐,來呀,上好茶。”
“敢問公子貴姓?”
“我姓金。”某人笑得清風霽月、愜意無邊,舒服地坐在那裡,香茗、點心擺了滿滿一桌子,群星拱月。
“金?”常孝正微皺著眉頭,“該不會是城東的那個金府吧?”龍庭渲但笑不語。
“原來是金公子。”常孝正行了個正式的禮,“在下常孝正,是顧家的管事。”
紀君眉走進來瞪了龍庭渲一眼,冷冷地質問:“你到這裡來做什麼?”他居然還放跟州店裡來?還進了外人進不了的後院?
“小姐……”琦玉、晴月都著急地喚著,“小姐,金公子剛剛可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如果不是金公子出手相助,可能小姐就被伍翠珍那個惡婆娘給打了一耳光,而且今天的事還不知道如何善了呢,他們當然要好好地感謝他。
不想在手下面前失態,紀君眉只是瞪那個人,一看到他微笑的臉,她就想到那日他對她,他的手……
“我進來,只是有個問題想問問你。”對她的無禮,龍庭渲並不介意,還是斯文地笑著,無害且溫和,風度翩翩。
“什麼問題?”
龍庭渲唇角住上揚,眼裡的光芒越來越亮,“這污蔑皇族是要夷三族,那麼……
”他端起桌上的茶,慢條斯理地淺啜一口,“你呢?眉兒,你知道毆打皇室子弟,要怎麼罰嗎?嗯?”
眉兒?毆打皇室子弟?顧家一干人等全都呆若木雞,傻了眼。
紀君眉立刻惱羞成怒,狠狠地瞪了輕鬆放火的某人一眼,轉身對愣住的管事吩咐道:“常叔,你們都先下去。”
“可是小姐……”
“下去。”
“是。”
很快,佈置簡潔的側廳只剩下他們兩個,得快要內傷了。
一個悠然地喝茶吃點心,無比舒適,另外一個氣得快要內傷了。
他居然敢……居然敢當著那些人的面說出那樣的話來,真是……
“龍庭渲,我的事情不必你……”
“不累嗎?”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輕易地凍住了她所有的話語,也凍住了她滿腔的怒火。
她的心猛地一慟,努力了半晌,才終於擠出兩個字來,“什……麼?”
“忍得那麼辛苦,不累嗎?”他一手支頤,靜靜地望著她。
他的臉上,第一次沒有戲譫,沒有逗弄,沒有不正經,只有真真切切的平靜,那樣的他看來溫潤一如湖水,平和美好。
她纖白的手指緊緊地握住細緻的襦裙,不能放鬆。
“既然辛苦,就不要再忍下去。”他緩緩地朝她伸手,“來,到我這裡,想罵就罵、想哭就哭,你想要怎樣都可以。”
想要怎樣都可以,多少年沒有聽過這樣的話語,太誘惑、太溫暖,讓她的手忍不住想要伸過去。
可是……她望著他俊美得不可思議的臉龐,那每一分、每一寸都像是得天獨厚的完美,還有他擁著那些嬌美的人兒笑得無比溫柔,他低聲在她們的耳邊細細地調笑……
她的眼眸一暗,身子往後退了幾步,搖頭,“我不要……”她不要,也要不起,幾年前她就已經作了最後的決走,到現在,一切都不要去改變。
“膽小鬼。”他唇邊的笑有著淡淡的寵溺,以一種詭異的速度起身,一把摟住她往後堂帶。
“你……放開我!你要帶我去哪裡?”她大驚失色,掙扎,捶他,想要擺脫他的桎梏。
“不要亂動,再動我就親你。”
她氣結地瞪他,果然,之前的溫柔都是假像,他的本質其實還是一個痞子,徹底的痞子。
看見他在她的院子裡,熟絡的好像自家後院,她不禁又瞪大眼睛,看著這條越走越怪的路,不知往何處去,“至少,你告訴我要帶我去哪裡呀?”她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裡面沒有害怕、沒有恐慌,有氣惱、有不忿,甚至還有一絲絲的嬌嗔。
可他聽出來了,低頭朝她魅惑地一笑,足以顛倒眾生,“去一個方便我們安靜談心的地方。”
誰要跟他談心?
***
所謂方便談心的地方,居然是……他的臥房!
“龍庭渲,你這個流氓、混帳,不要臉,你放開我!”紀君眉躺在柔軟的床上,粉嫩的水頰上惱怒的紅,手腳並用地去推那個將她困在懷裡的男人,可他卻不痛不癢地任她捶打掙扎,反倒是她自己弄得氣喘吁吁,薄汗濕衫。
他緩緩地笑著,低頭在她的額上吻了一記,“你再動下去,我可不敢保證我不會真的變成你剛剛罵的那種人。”話音剛落,懷裡的人兒猛地一僵,動作頓住。
“唉。”他長長地歎,十分惋惜,漆黑的眼眸望著她因為掙扎,而不斷在他胸膛揉弄的飽滿,這樣的享受,嗯……
紀君眉怎麼可能感受不到他的目光?可他的話猶在耳邊,她哪裡又敢再胡亂掙扎,萬一惹到他,這個男人有多風流,她再清楚不過。
“你……到底想怎樣嘛?”她的聲音軟軟懦懦的,帶著點撒嬌的意味,聽入他的耳內,竟無比受用,心都軟了,他收緊自己的手臂,將她抱在懷裡,語氣是從未有
過的溫柔:“聊天。”
“那也不要……這樣……”他這樣抱著她躺在床上,簡直就是過分,看來不像是要聊天,反而像是要佔便宜。
“我就喜歡這樣躺著聊。”他抱著她閉上眼睛,放鬆地躺在床上。
登徒子就是登徒子,就連聊天都要用這樣的方式,她在心裡暗罵,可是掙扎不開,又見他好像並沒有要輕薄她的意思,似乎真的只是想躺在這裡聊聊天,緊繃的身子慢慢地一點點地放鬆下來。
他感覺到了,唇角微笑,“一個換一個,嗯?”
“唔,什麼?”她的臉蛋被迫靠在他的胸膛之上,隨著他的呼吸上下起伏,耳畔聽到的是他的心跳聲,她居然忽然覺得心安,莫名地心安。
“心事呀,你的換我的一個,怎麼樣?”
“你也會有心事?”他這樣的男子,天之驕子,長得英俊,有身分、有地位,什麼都不缺,也會有心事?
“要不要換,嗯?”
她沉默了片刻,輕輕地說了個好字,於是,她閉上眼睛躺在他的懷裡,耳邊是他溫柔好聽的男性嗓音,竟然也聽入了迷。
故事其實很簡單,雄韜偉略的帝皇,將祖宗留下來的江山擴張到最大之後,卻敵不過最最簡單的一個“情”字。
那位皇帝深愛自己的皇后,卻怎麼都捂不熱皇后那顆涼薄的心,於是失意的皇帝廣納妃嬪,後宮佳麗無數,春色無邊,其中有一位美豔絕倫的妃子,她在與皇帝初次相見時,就已經深深地愛上了自己的丈夫,情感日積月深,甚至到了偏執的程度。
這位妃子為皇帝產下兩個皇子,大的那個排行老四,與皇帝長相非常相似,而小兒子排行第七,與妃子長得一模一樣,所以從小到大,四皇子得到了母親的專寵,性格越來越暴虐霸道。
故事就是從皇后產下九皇子開始,愛皇后成狂的皇帝簡直就是欣喜若狂,孩子一出生就得到了皇帝最深的寵愛,不顧群臣反對堅持要立這個孩子為太子,於是引來了後面一場接一接的風暴。
四皇子一直以為太子之位非自己莫屬,誰知卻輸給一個在繈褓中的嬰兒,他很不甘心,而妃子則因為太子的出世及皇上的心都放到皇后身上,而偏執成狂,從此把皇后和太子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不除不快。
皇上與皇后的感情總是時好時壞,好的時候,皇宮裡面春光明媚、花繁葉茂;壞的時候,則整座皇宮都是天翻地覆,最終,一場熊熊大火燒透了皇后的宮殿,皇上看見自己心愛的女人在火中朝他冷冷地笑,便像是發了瘋般直沖入大火中,從此之後,天地變色。
太子在繼位一天之後,宣佈將皇位禪讓給敦厚的大皇子,此舉更是惹毛了傾心
帝位的四皇子,無數次的陰謀篡位之後,被判斬立決,愛子勝過自己生命的太妃,
讓自己的小兒子去求九皇子,甚至不惜以死相逼,因為自小到大,七皇子都與九皇
子感情甚篤。
九皇子仁慈,放過了四皇子,只是將他流放到國土之西,熟料四皇子謀位之心
依舊不熄,甚至勾結北地夷國發動叛亂,這次,九皇子還是給了七皇子一個人情,
由他親自去解決四皇子。
叛國者,雖車裂仍不足以平民憤!如果由別人去,只怕四皇子連全屍都留不下來,最終那場血雨腥風落下了帷幕,嫡親的兄弟相殘,母子決裂至死都沒有再見。
紀君眉聽到一半,就已經明白龍庭渲說的是自己的故事,皇朝的秘聞在民間有很多個版本,比如先皇與皇后一起崩逝,比如紫旭國與北地夷國的那場惡戰,原來最終的真相是這樣的。
這個抱著她的男子,這個永遠都是漫不經心、慵懶隨意的男子,他的心裡居然隱藏著這麼深的苦痛,他親手了結了自己的哥哥,自己的親生母親至死都沒有原諒他,他心底的痛,又有誰可以瞭解?
大家都以為他是王爺,有尊貴的身分、顯赫的地位,卻都忽略了自古帝王家,雖榮華富貴,卻也是最沒有親情可言的地方。
她忽然覺得自己長久在心裡的那個傷痛,在一點點地減輕,與他相比,她的那些宅門裡的鬥爭,完全是不值得一提,至少,她比他幸運,她的人生遇到了顧譽東。
她好像有一點明白,為何今天這個男人會跟她講這些,她相信他此生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把這些事情跟任何人說起,可他卻對她說了,因為,他在安慰她。
她的心裡慢慢地溫暖起來,眼裡泛起酸酸澀澀的感覺,如果說之前龍庭渲的調戲輕薄,讓她又惱又恨,可今天他的所作所為,竟比任何事情都能暖透她的心窩。
他在眾人面前,維護了她;他用自己的傷,來撫平她的痛,她……想要落淚。
“龍庭渲。”
“嗯?”
“你講故事的能力,真的很差勁。”
他的指在她的眼皮上輕輕地撫過,指腹上的濕潤,讓他笑得更溫柔,“倔丫頭。”
“一個換一個,可我的故事並沒有你的精彩,你就不怕吃虧?”
“唔,我不介意你再拿自己來補我的虧。”
這人,果然是難得有正經的時候,她伸手在他的胸膛用力地捶了一記,沒有注意到自己這個動作有多麼像是在跟他調情。
她的故事,其實也並不長,紀君眉不是一個擅於傾訴的人,所以說起來神色間還有幾分不自在。
***
大家族的故事,起源不是名就是利,做的都是爭奪之事。
顧家的老太爺只養了一個女兒,於是招婿入門,熟料這個女婿,除了看中顧家的家產,還貪財好色,在顧家小姐生下女兒再無所出之後,他以妻子不生養為由,納了一房又一房的妻妾。
一個招贅入門的男子,可以隨心所欲地納妾,生下的孩子還是跟他姓,他又打理著妻子家的生意,一點點地打著吞掉的算盤,這樣的男子,心機不可謂不重。
紀君眉的母親紀新荷是史成望的第七個妾,因為長得貌美,所以被他看中用錢財強娶入門,雖然內心苦楚,但也無可奈何,剛入門時也是真的得到過男人的寵愛,所以前面的那些小妾個個恨她恨得牙癢,尤其以二姨娘為最。
後來懷了紀君眉,史成望又看中別的女人把她忘到腦後,於是失寵女人的日子,可想而知會有多難過,那些女人把丈夫的不寵愛都發洩在她的身上,每天被一群嫉妒成狂的女人折磨,比府裡最最卑賤的丫頭都不如。
紀君眉出世之後,也跟著母親被她們輪番欺侮,不只姨娘,還有姨娘養的女兒,成為她們的出氣筒,不是打就是罵,還有做不完的粗活,她小小年紀就已經嘗盡生活的艱辛。
娘親教她要忍耐,她很聽話乖巧,她做得很好,可是命運最終也沒有放過她那個純良的娘,事情的導火線源于史成望一次無意中又看到了紀新荷,雖然被折磨得很慘,可天生麗質的容顏仍在,於是色心又起,摟回懷裡再度寵愛了一番。
這無疑是扔個火藥到他的妾室堆裡,而當紀新荷再次懷孕,史大老闆又轉移了目標,於是,年僅七歲的紀君眉親眼看到自己的母親,挺著六個月大的肚子,被二姨娘冤枉偷了她的金鐲子,活活給打死了,她跪在史成望的面前,磕破了頭求他去救娘親,卻只得到“活該”二字。
未來的弟弟或者妹妹沒有了,娘親也沒有了,她的眼裡只有那流不盡的鮮血,還有那哭不出來的悲痛,失去了母親的保護,紀君眉在那個家裡,完全是連丫頭都可以任意欺負的人。因為史成望想要的是兒子,女兒對他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理都不想理,所以她除了牢記娘親告訴她的忍耐,沒有第二個選擇。
命運在對她折磨個徹底之後,終於對她露出第一個微笑,在某次被二姨娘找碴,打得遍體鱗傷的時候,顧家的老太爺顧譽東無意中撞見了,他看到弱小的女孩被打得頭破血流,卻連眼淚都沒有,再想到自己的孫女,瞬間心就軟了,生平第一次管閒事,救下了她。
“你知道嗎?多年的忍耐生活,可以讓一個只有七歲的小女孩早熟地可怕,我從那以後就知道,爺爺是我唯一的希望,所以我決定無論如何,我都要抓住這個機會,乖巧柔順、細心體貼,更是聽話,只要爺爺喜歡的事情,我都可以去做,每天跟在爺爺的身邊,嘴甜手巧,我知道這樣可以討他歡心,而他也真的開始喜歡我,將我留在了東院。”
沒有打罵,沒有做不完的重活,可以吃得飽、穿得暖,這樣的日子,過起來真的比任何事情都要美好,雖然顧譽東疼愛自己的孫女,但也真的沒有少疼愛紀君眉一點,教顧遙夜的事情,他一點點地也教給了她。
“我十七歲那年,姊姊……”紀君眉沉默了片刻,“嫁給了輔政王爺。”
龍庭渲明白,當年的那件事,對顧家的打擊很大,史成望為了謀奪顧家的家產,勾結當時的風儀太守袁大通,讓自己的小妾給顧遙夜下了藥,送上了九弟的床。
雖然後來九弟愛上了她,並迎娶顧遙夜為正妃,但被自己的父親陷害,卻是任何人都無法原諒的,史成望勾結貪官做了很多不法之事,被流放五千里,終生不得回風儀。
“史成望的小妾和女兒,被怒火沖天的爺爺趕出府去,還去官府做了切結書,表明以後永無瓜葛。”
因為遷怒,所以她也在其中,不過她還算是幸運,因為不舍、因為心疼,顧譽東又將她接回顧家。
她有恨,對那群女人、對史成望,她恨之入骨,他們聯手害死了她的娘親;她記得在史家流的每一滴眼淚,記得娘親和自己的那些鮮血、那些苦痛,所以在重新踏入顧家的那天,她就改了姓,發誓終生與史家再無關係。
“你今天看到的,不過是那群貪心的人,因為過不慣苦日子所演的一場戲,為的是想要重回顧家。”
她們欺負她已經變成是一種習慣,認為她就該要逆來順受,可是怎麼可能呢?
有的人就是平安的日子過久了,就不知足。當初如果不是顧譽東不想跟女人計較,
單憑二姨娘親自給顧遙夜下的那碗藥,她就可以在牢裡吃盡苦頭了,只是趕走她們,已經算仁慈卻偏偏不知足……
她唇邊的笑很冷、很冰,龍庭渲伸手撫上那朵笑花,“眉兒,你累嗎?”
這是今天他第二次這麼問她,她抬眸望著他,沉默。
“從出生那天開始就要學會忍耐,就算到顧老太爺身邊,還是要忍耐,這麼長的歲月,你累嗎?”
心裡湧上一種很奇怪、很陌生的浪潮,洶湧而來,瞬間將她淹沒,她將臉蛋埋入他的胸膛之中,不想讓他看到自己淚如雨下的模樣,太狼狽,太丟臉!
這麼長的時間,她終於聽到有人問她累不累,原來一句話,也可以是溫暖的,一如當年娘親那暖暖的懷抱般,“眉眉乖,娘疼你。”讓人淚盈於睫。
“累的。”她哽咽著握緊他衣裳的布料,眼皮一陣酸澀。
怎麼可能不累呢?但累久了,真的會忘掉自己會累,忘掉自己還有累的權利和資格,就像她已經不記得這樣溫柔的呵護,是如此美好。
“累就休息,沒有關係。”他抱著她的那雙手,那麼緊、那麼溫暖,他的懷抱曾經讓她那麼排斥,可現在卻又讓她如此安心。
“其實最開始對爺爺,我是存心去討他的歡心。”她低低地說著,將自己從未示人的內心向他展露,“因為我知道,他是我唯一的希望,只有他的疼愛,我才可以擺脫自己所痛恨的那個家,他說我善良乖巧,所以心疼我,對我非常非常好,其實我知道,我不是的。”她抱緊他的腰,喃喃地說道:“我不乖巧也不善良,我會記仇
,我對那些女人有恨,對那個男人也有恨,我討好爺爺,裝出他喜歡的模樣,是為了可以留在顧家,其實,我就像她們說的那樣,心機深沉。”
“這樣不好嗎?”他輕輕地撫過她的髮絲,“這世上單純的人之所以能夠單純,是因為有人可以保護他們,所以他們才可以保持自己的單純,那麼沒人保護的人呢?人最開始要做的,其實很簡單,只是要活下去而已。”
他居然……那麼瞭解她,紀君眉抬眸望向他,心裡最深的柔軟被他這樣不輕不重地戳中,又疼又酸,可卻偏偏泛起一絲甜來。
“而且……”他拉著她的身子往上,嘴唇吻上她,將她的淚、她的苦一點點地都吻掉,舌尖愛撫般地擦過她的,溫柔地望著她,笑了,“我喜歡這樣的你。”
他說,喜歡她。
紀君眉愣愣地望著他,無法反應,半晌,她像是沒有聽到般娓娓地繼續往下說:“可是後來我發現,其實我對他並不是假裝,因為自從娘親走後,他是唯一會關心我的人,他照顧我、疼愛我,對我跟姊姊一樣好,所有教給姊姊的東西,他也都會教給我,他說我是他的第二個孫女,他讓我喚他爺爺,然後現在我發現,我關心他、照顧他,陪在他的身邊,也只是因為我把他當親人。”
他的唇在她浮腫的眼皮上吻了一下,一字一句緩慢地說道:“紀君眉,你讓我很歡喜。”
歡喜?她沉默了很久,才勉強問出來:“為什麼?”
是呀,為什麼呢?其實他也不知道,只知道看到她,心裡就覺得很愉快,喜歡逗她,看她的冷靜自持一點點被怒火取代,喜歡看她談到茶葉時,那種專注的神情,喜歡她的固執,也喜歡她的大膽,想做的事情就一定會堅持,喜歡聽她生氣地喚
他龍庭渲,可其實這些理由,都不是理由。
她只是讓他……心動而已,就道麼簡單。
握住她的手放到唇邊,在她的掌心吻了吻,“或許,被你打傻了,嗯?”
初次見面,他的輕薄換來了她的巴掌,這個女人其實有著潑辣的性子,就算他是王爺,她生氣了也會照打,可這樣的她,只有他知道,這份獨特,他喜歡。
紀君眉定定地看著他,他很風流、很花心,他有無數的紅顏知已,他也喜愛天下間所有的美人,明知道這樣的他永遠也不會是她的良人,可是現在在這一刻,她
只想要軟弱一下,不想要那麼冷靜、那麼理智,她屈服於他此時的溫柔,不去想將來,而且她也明白,他與她不會有將來。
但,那又有什麼關係?他們可以有現在。
伸手摟住他的脖子,生平第一次心甘情願主動地吻一個男人。
就說,她令他歡喜,也給他驚喜。
他伸出手臂摟住她,迎接她的吻,在她微欣的唇瓣裡拖出那粉嫩的軟舌,細細地吸吮,嘖嘖有聲,他的手掐握住她的腰,有技巧地轉身帶著她翻過來,將她壓入
床褥之中,手掌在她腰後的凹處一下一下地揉著,暗示著某種必然的親昵。
她在他唇下喘了出來,熱熱的溫度從他揉弄的那裡,不斷地往身體深處竄,她的身子軟下來,酥酥綿綿地躺在他的身下,任他親、任他撫。
靈活的手指輕巧地鬆開她腰間的繩結,潔白的錦緞滑了開來,淺紫色的褻衣映著她的冰肌玉骨,分外明媚,順著光滑細膩的肌膚摸索到絲帶,輕輕地一抽,手掌就直接與她的飽滿相貼。
掌心那種粉嫩到極點的柔軟,握了滿掌,引來他讚歎地低喃,愛不釋手地反覆揉捏,指間不停地摩擦著,很快乳尖就如石子般挺立起來,抵住他的掌心。
“眉兒,我想看你。”他鬆開她的唇,在她耳邊輕輕地舔,熱氣直直地噴入耳內,她變成了他懷裡的一池春水。
衣裳被褪了下來扔到床下,精緻的肚兜也隨後被扯開,他望著她赤裸的胸乳,笑得無比滿足。
在他灼熱的目光中她羞紅了臉,想要側過身子去遼,卻被他一把拉住,“眉兒,不要遮,你很美。”
他壓上她,低頭在她潔白的頸項間細細地舔,將她的每寸肌膚都反覆地吮過,終於埋入拋的雪膩之間,含入唇內重重地吮。
她在他的舌下顫抖起來,輾轉起伏,不知是要推開他或是將自己送入他的唇內。
他扣住她的細腰,分開她纖長的腿,身子擠入她的兩腿之間,硬硬的勃發隔著光滑的綢緞抵往她最柔軟的的地方摩蹭著、頂弄著,那裡的硬度、熱度還有力道,讓紀君眉陷在迷霧中的理智猛地回籠,感覺到男人伸手去撩她的褻褲,她紅著臉抖著手指去擋,“唔……不要……”
他抬頭就堵住她的唇,舌頭纏住她的,勾出來吸著、吮著,瘋狂地吞咽著她的津液,將她的嘴唇含入他的唇裡狠狠地吮弄。
他的呼吸變得又沉又重,呼在她的耳內,搔得她的心也跟著麻起來,理智被這麼一攪弄,立刻又模糊起來,當涼意侵襲下身時,她才朦朦朧朧地驚醒過來,掙扎著不讓他繼續,“不要……龍……唔,不要……”
他一手捏弄著她的乳房,另一隻手卻仍在褪著她最後的遮蔽,低低地哄:“眉兒,我保證會輕一點。”
“不……不方便……”她臉紅如血,在他身下彆扭地挪動著,躲避他靈活的手,真是的,這個男人只要一吻她,她就傻乎乎地被他壓在床上任他亂來。
他好像沒有聽見般,還是繼續手裡的動作,她氣喘吁吁,身下的感覺無比地強烈,但,“真的不方便,我……我的癸水來了。”她閉著眼睛大聲地喊出來,羞得恨不能拿被子將自己裹起來。
他的動作頓住,漂亮的眼眸懷疑地微閉,“癸水?”
“喂……”見他的手指往她的身下探去,她臉紅得快要爆炸,卻躲不開他的碰觸。
他摸到了那裡不同尋常的厚度,不由歎息。
那裡面惋惜的意味太明顯,明顯到她羞得渾身都顫抖起來,他狠狠地將她腫脹的胸乳揉了個遍,惹來她的嬌斥和喘息。
咬住她的乳頭,在唇裡重重地一吸,聽到她細細地嗚咽聲,這才緩緩地鬆開,暗示地低語:“下次。”
下次?下次做什麼,不言而喻,她臉紅著縮在他的身下,乖得像只小貓。
他纏著她在床上廝磨了好半晌,數度被撩出火來,她咬著唇偷偷地笑,被他發現後,重重地啃了她的臉頰一口,這個女人!
天色漸晚,她不可能留宿在金府,於是他送她回家。
第六章
在馬車裡再度摟作一團,她嬌嬌憨憨地躺在他懷裡任他上下其手,那種溫馴的模樣,差點讓他想要就這樣將她吞進肚裡去。
“唔……”紀君眉拉出探入她兜衣裡作怪的手,輕撩起窗簾,打量下四周的景象
,“過了這條街,在前面那個轉角處放我下來就好。”
“怎麼?我很見不得人嗎?”被她推開,他順勢斜靠在車壁上,眼眸緊緊地盯著她,伸手輕輕地舔了舔食指,那上面有她唾液沾上去的濕亮,慵懶而自在。
因為之前的荒唐,他的領口鬆開來,露出大半結實的胸膛、漆黑的發、深邃的眼眸,嘴唇微翹,十足的男性魅力,此時的他英俊得不可思議,也邪惡得不可思議,整個人散發出強烈的妖孽氣息,一個男人長成這樣,不知道會不會覺得內疚?
她低下眼眸整理自己的裳裙,輕輕地說:“被人看見總是不好。”
他終歸是要離開的,而她,還要在風儀城生活下去。
很顯然這女人理智再度回歸,真傷腦筋,他怎麼會覺得她這個樣子,也是那麼可愛呢,看來這次真是中毒不淺。
漆黑的眼眸閃了閃,輕撩車簾,淡淡地吩咐:“前面轉角停。”
“是。”馬車開始慢下來,很快就穩穩地停好。
車內一片安靜,紀君眉早已經理好衣裳,她低下頭去不看他,“我走了。”
“嗯。”
就……這樣?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然後鬆開往外定,一直到車簾邊,那方都是安安靜靜的,她重重地咬了咬嘴唇,伸手去撩車簾,一隻手臂伸過來一把握住她的手,嬌小的身子被拉入溫暖結實的懷裡。
她拚命地捶他、打他,氣紅了眼。
“唉,怎麼會這麼倔?”他歎息著伸手撫摸著她的臉頰。
“你放手!”她掙扎著,掙扎不開,側過臉頰一口咬住他的手指,他卻躲也不躲的任她咬。
到底還是心軟了,鬆開牙齒,捨不得用力去咬他。
他低頭吻住她,又兇猛又纏綿,舌頭瘋狂地互相摩擦在彼此的嘴裡進出,一吻即畢,她連都呼吸都是顫的。
他望著她細緻的眉間染上的那一抹豔紅,媚姿入骨,滿足地輕喚:“眉兒。”
那莫名而起的委屈與難過,都在這一吻中被悉數消去,此時的她伏在他的懷裡,柔順得讓人想用力去揉她,揉碎了吞下去。
這般難分難舍,最終還是他送她下車去,握著她的小手,十指相扣,凝視的眼裡滿滿的甜蜜。
日落黃昏,天色有些暗淡,這一片都是顧家的宅邸,沒有旁的住戶,紀君眉想在這裡下車,也是不想引起府裡門房的注意。
“我走了。”手指還是緊扣。
“嗯。”
“你快回去。”
“好。”他唇邊的笑意深濃。
“那你快上車。”
“我站在這裡看你進府。”
“好。”
她的臉上第一次出現那麼甜的笑容!
***
不舍,還是要分開,她咬了咬唇,鬆開手指,轉身往顧府的大門走去,走沒幾步卻突然停下來,她半眯著眼睛看著前方慢慢駛近的馬車隊伍。
那個……熟悉的車身、熟悉的人,她興奮地跑了起來。
數輛馬車在顧府的大門前停下,紀君眉跑近時,門房已經出來扶著車內的人下車。
“爺爺!”清甜的嗓音帶著驚喜和開心。
“君眉。”顧譽東嚴肅的臉龐在看到疼愛的孫女時,笑得無比慈祥。
“您怎麼沒有使人來說一聲就回來了?”她上前扶住爺爺的手臂,帶著幾分撒嬌地輕聲埋怨:“一路上累不累?您該告訴孫女,讓我去接您。”
“不用不用。”顧譽東拍了拍她的手背,“這麼點子路爺爺還受得住。”
深色的車簾下鑽出一顆小小的腦袋,皮膚如同牛乳般白皙,脖子上金燦燦、黃澄澄的長命鎖,映得他黑黑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紅潤的小嘴,一抹純真的燦笑浮現
,兩頰上的可愛梨渦漂亮極了,張開嘴甜甜地喚道:“娘……”
紀君眉的心在聽到這聲如蜜糖般的喚聲後,融化成了一片,她上前將小傢伙從馬車上抱下來,緊緊地摟著捨不得鬆手,“晉兒。”
“娘。”小傢伙懦懦地喚著,摟住她的脖子,小臉蛋在她的頸項間摩擦,可愛無比,“我想你。”
“娘也想你,晉兒。”紀君眉抱住他,恨不得在他臉蛋上狠狠地親個夠。
“晉兒這段日子天天嚷著要娘。”顧譽東撫摸著小傢伙的頭頂,無限憐惜地說道。
“唔,晉兒,娘也想你。”實在忍不住在兒子滑嫩的臉蛋上親了一下,紀君眉的眼裡滿滿的欣喜,抱到懷裡才知道自己有多麼掛念這個小傢伙。
“這母子相見可真感人。”一道尖銳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打破了他們的親昵,紀君眉抱著兒子轉身,看見一位年約四十歲左右的婦人,在一男一女的相伴下朝他們走來。
“姑母。”紀君眉朝婦人有禮地彎了彎腰。
“嗯。”顧鈺雯冷淡地點點頭,朝她撇了撇唇角。
“堂哥、堂妹。”紀君眉向那年輕男子和女子打了個招呼。
“君眉堂妹,好久不見。”江智宇自從看見她後,眼裡就一直閃著驚豔的光,捨不得移開眼睛。
江夢涵只是冷淡地虛應一聲,對這個名義上的堂姊,沒有絲毫好感。
顧鈺雯母子三人,是顧家的旁支親屬,至於有多旁支,是顧譽東的父親那輩堂兄弟的後代,隔了很多輩,紀君眉是跟著顧遙夜喚她為姑母而已,其實她們之間,還真是一點關係都沒有。
顧鈺雯就嫁在同運城,離風儀很近,她每年都會帶著自己的子女到顧家小住,尤其是顧遙夜及笄之後,來得尤為勤快,後來顧遙夜嫁入王府,顧鈺雯很是暗惱了
番,回過頭一想,又走動起來。
這次得知顧老太爺去城外的別院休養,特地帶著兒女過去陪伴,再順便回顧府住住,所以看到顧鈺雯等人,紀君眉並不意外。
“爺爺,您該累了吧?”紀君眉轉身對顧譽東說道:“快回府好好休息。”
“嗯。”顧譽東剛跨上幾個臺階,像是覺得哪裡有什麼不對,側過頭往左邊望去。
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在夜色中靜靜地站立,大門上高掛的燈籠,映著腳下青石板泛起幽幽的光,卻不足以照清楚他的容貌,但卻給人一種莫名的存在感,他好像已經在那裡站了有一會領料。
像是發現他們注意到他,男子上前幾步,燈光清楚地映照在他俊逸的容顏上,卓絕丰姿。
“七……七王爺?”顧譽東看清楚來人,完全大吃一驚,他沒有想到在這個時間
、這個地方會見到當朝的七王爺龍庭渲。
“顧老太爺萬安。”龍庭渲還是淺淺地笑著,溫雅的翩翩佳公子,神態自若,似乎自己這般突兀地出現在這裡,並不是什麼很奇怪的事情般。
什麼?這個男人是尊貴無比的七王爺?顧鈺雯母子三人都張大嘴望著他,無法反應。
到底是見慣風雨,顧譽東很快從驚訝中囤過種來,立刻想起該有的禮節,彎身行禮,“拜見七王爺。”
福到一半的身子被一雙大手穩穩地托住,“老太爺不必多禮,您是我九弟妹的祖父,自然也是庭渲的長輩。”顧鈺雯等人這才反應過來,也跪下去行禮。
“大家都起來吧。”龍庭渲微笑著望向眾人,黝黑的眼眸在掃過抱著孩子的紀君眉時一冷,隨即又是和顏悅色,“本王只是微服來風儀城,不想驚動誰。”
“是。”顧譽東直起身後,總算想明白剛剛為什麼會覺得有哪裡一直不對勁了,他狐疑地打量著紀君眉與龍庭渲,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君眉剛才是從那邊過來的,而七王爺也站在那裡,銳利的眼睛看到了停在暗處的那輛馬車,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君眉,你跟七王爺……認識?”他很明顯注意到孫女的身邊並沒有丫頭、侍衛的跟隨,那麼他們就是單獨……想到這裡,顧譽東的眼神淩厲起來。
“我們……”龍庭渲剛一開口,就被紀君眉把話給搶了過去,“今天我與七王爺商談購買西華山的事情,天色晚了,七王爺就順路送我回來。”
“西華山?”顧譽東摸著鬍子沉吟著,他知道西華山的,這幾年君眉對這座山念念不忘,一直想要買下來,可他記得這座山是一個姓金的商人所有,怎麼會是……
“稍後孫女會慢慢解釋給您聽。”
“唔。”現在也不是追根究底的時候,顧譽東暫時將此事揭過。
“紀老闆。”龍庭渲笑得很是親切,望著她懷裡的孩子,“這位是……”
紀君眉抱著兒子站在那裡,心裡一片冰涼,在龍庭渲慢慢地打量她的孩子時,她的呼吸都停頓了。
不待紀君眉回答,顧鈺雯已經搶先說道:“七王爺,您不知道,這個孩子是君眉的兒子呢,快滿四歲了。”雖然她現在看不出什麼東西,但她隱隱覺得紀君眉跟這個七王爺之間,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不管怎樣,先破壞總沒錯,紀君眉這個賤丫頭,怎麼可能配得上至尊無比的七王爺呢!
“兒……子?”玩味般地,一個字一個字從他的嘴裡慢慢地吐出來。
“是呀。”顧鈺雯笑著好像非常熱心地道:“您瞧瞧,這孩子跟君眉長得多像呀。”
可不就是呢?那一大一小的兩張臉蛋,同時望向他,就如同一個摸子裡刻出來般,說不是她的兒子,誰會相信?
***
淡淡的燭光在夜色裡緩緩地跳動,深秋的夜晚早已微涼如水,小半開的窗戶,甜美的桂花香氣輕飄飄地彌漫進來,芬芳滿屋。
小小的人兒在棉被下酣睡,細白的衣袖在睡夢中被捋弄上去,粉藕般的手臂露在外面,胖胖的小腳丫也大剌刺地拱被而出,那副睡翻了的模樣,甜蜜又可愛。
紀君眉走到床邊,輕握住兒子伸出被子外面的小手,將衣袖拉好,柔軟的棉料在她掌心摩挲而過,帶來微微的癢,小手被塞回被子,那囂張的腳丫子也被蓋好,
她的動作溫柔又小心,生怕碰疼了孩子細嫩的肌膚,看著兒子白白嫩嫩的皮膚,最終還是忍不住伸手去撫他睡得紅彤彤的臉蛋。
“小姐。”齊嬤嬤站在她的身邊,皺著眉頭望向她,“不是嬤嬤要念你,只是老太爺讓我做了你的教養嬤嬤,我就有責任要照顧好你,今兒你的行為,就非常的不合規矩。”
紀君眉一聲不吭,低著頭任由齊嬤嬤在那裡念叨,雖然這番話,從進府開始就已經說了五遍有餘,但她知道,不讓齊嬤嬤念,下場比被念還要慘,所以她很安靜地任她說也不回嘴,等她再度將各種規矩,還有好人家的女兒該做的事情,數過一遍之後,紀君眉遞上一杯溫水,笑道:“嬤嬤口幹了吧,喝杯水吧。”
這個乖巧的樣子,就跟犯了錯誤的晉兒一模一樣,讓誰還忍心再繼續數落她?齊嬤嬤無奈地歎氣,接過杯子喝了口水,“我知道如今小姐大了,也出來幫太爺打理生意,我本不應該這樣事事管著你,但有的事情是太爺的一塊心病,小姐也該仔細些。”
“是,嬤嬤教訓得是,君眉錯了,以後會注意。”紀君眉低下頭,真的在內疚,雖然今天回府後,她解釋完與龍庭渲見面的事情,爺爺並沒有多說什麼,但紀君眉知道,他還是不開心的,因為龍庭渲,姓籠。
當年他的寶貝孫女顧遙夜被下藥的事情,是老太爺心中最大的痛,哪怕後來輔政王爺迎娶了她,但那種陰影已經存在,他對龍家的男人,心底深處還是有不滿的,只是卻從未表露,紀君眉跟在顧譽東身邊這麼多年,很多事情哪怕他不說,她也清楚。
齊嬤嬤看她低眉順耳的樣子,也不忍心再多說,探頭看了看熟睡的孩子,“我把孫少爺抱回房吧,總不能讓他就睡在這裡。”如果不是因為要照顧孫少爺,她也不會跟著老太爺一起離開城裡,今天的事情就不會發生,唉……
“嬤嬤。”紀君眉握住她的手,帶著幾分請求地說道:“我跟晉兒好長日子沒見了,今晚就讓他睡在這裡吧。”之前兒子吵著一定要她哄著睡,她就抱著他拍他入眠,也是了,自從他出世後,就沒有跟她分開這麼長的時間,難怪想念。
齊嬤嬤想再說些什麼,但看她望著兒子戀戀不捨的樣子,實在不忍心,再想到回府之後,聽到管家跟老太爺稟報白天史家那幫人大鬧鋪子的事情,想想小姐這麼多年的苦,心就軟了七好吧,小姐你也早點休息。”
“謝謝嬤嬤。”母子不同席,雖然晉兒才三歲多,但齊嬤嬤是一個非常注重禮教的人,她今天可以答應讓晉兒留在她房裡,紀君眉從心底裡感激她,這麼長時間沒有見到兒子,她想他想得快要瘋了。
躺到床上,伸手撫著兒子細軟的髮絲,淡淡的燭光裡,聽著孩子規律的呼吸聲,還有鼻畔甜甜的奶香,讓她的心軟得一塌糊塗,這是她的兒子、她的骨血,她生命裡最最重要的存在,為了他,什麼事情她都願意做。
“嗯哼,我是不是要感歎一聲,你們母子情深?”一道帶著幾分嘲諷的男性嗓音在安靜的臥房裡響起,紀君眉貼在兒子脖側的臉蛋猛地一僵,她頓在那裡,沒有反應。
“怎麼,我們一向勇氣可嘉的紀君眉紀老闆,變成了膽小鬼了嗎?”語氣涼涼,話裡像是有無數根針朝她刺過來,疼痛難忍。
她輕輕地起身,小心地不要影響到兒子的睡眠,那份下意識的溫柔體貼,再度讓某人眼底更陰驚。
“你怎麼進來的?”她起身整理衣裳,臉上一序乎靜。
這裡是她獨居的院落,雖然她不喜歡有丫頭在外問值夜,但這院子還是有侍衛及大幫的丫頭、婆子,他一個大男人居然就這樣大膽地出現在這裡,爺爺不在家時
,有的顧忌她可以暫時忘掉,但現在不一樣了。
“這天下,有我龍庭渲不能去的地方嗎?”他笑著,帶著幾分狂傲和自負,可眼裡卻是冰冷,靠在牆壁上緊緊地盯著她。
她不想跟他爭議,再看了眼熟睡的兒子,“我們去外面說。”龍庭渲挑了挑眉,沒有反對。
外間的燭火半明半滅,一如室內緊繃的氣氛。
“你來,有什麼事?”紀君眉沒有走到桌前坐下,那個男人一直站在窗邊,如果她坐下,感覺氣勢上就弱很多,她不想示弱,尤其是現在。
稍早前他已經辭別了爺爺,她以為他回了府,誰知道幾個時辰之後,他會再度回來。
“什麼事?”他的笑更親切更溫文,“好問題!”
修長的手指指向里間那在床楊上安睡的小人兒,“你有何解釋?”
她的心一沉,神情也跟著冷下來,“這與你有關嗎?”
那份冷意還有那漠不關心的態度,讓他怒火中燒,但龍庭渲越是發怒就會笑得
越開,“無關?”一改之前慵懶的姿態,他走上前一把摟住她的腰,低頭在她唇上狠狠地吮吻,就算她咬他、踢他都不放開。
終於,等他們氣喘吁吁地分開時,龍庭渲伸手撫過唇角的鮮血,舌頭輕輕地舔
過,“你說有關嗎,嗯?”
她佯裝的冷靜被他擊碎,憤怒地瞪著他,“你要我解釋什麼?他是我的兒子,
我親生的兒子,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哦,我想聽的是,為什麼你沒有告訴我?”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她像是被針刺到般,語氣鋒利,“你是我的誰?”
“很好。”他微笑著,極度地有禮,“關於這一點,我自己也很想知道,我是你
的誰呢,紀君眉?”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他喚她的全名,真奇怪,哪怕現在處於極度的憤怒當中,她
聽到他喚她時,身子還是會不由自主地顫抖,太沒用了!
“你是我的誰?你是高高在上的七王爺龍庭渲,你身分尊貴、你地位不凡,而我只是一個普通的民女,我們永遠也不會有什麼,而你永遠也不會成為我的誰。”
他聽著她的話,唇邊的笑很冷很冷,“永遠嗎?”
“永遠!”
“那今天對你來說,又是什麼?”想到之前的那些眼淚、那些親吻,還有那些濃渡的甜蜜,讓他覺得無比諷刺。
“這個你還要來問我?”紀君眉雙手抱胸站在那裡,“男歡女愛,你情我願,有什麼特別的嗎?你龍庭渲的風流,那是全天下皆知的,多少女人跟你有過露水情緣,我們兩之間的那點事,對你來說根本就不值一提。”
他該要稱讚她的開放大膽,還是該感謝她如此灑脫?他望著她,眼神如刀子般,沉默不語。
“你是那樣認為的,對嗎?”
她的眼眸下意識地再看了眼裡間,冷著聲音道:“對,你以為我是有心要騙你什麼嗎?”她儘量控制聲音不要太大聲,“我為什麼要跟你報告我的私生活?事實上只要你隨便打聽一下,整個風儀城都知道我紀君眉未婚生子的事情,這事我根本就沒有打算瞞你,而且我也不覺得我有個孩子,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
可真是伶牙俐齒,他怒得呼吸都變沉重,“你應該跟我說的。”
“為什麼應該?”她從未如此憤怒,不知道為何會覺得那麼生氣、那麼難受,而這股情緒她一股腦地全部發洩在他的身上,“請問七王爺是打算娶我,還是打算把
我收房?我們之間既然沒有承諾,我也沒有坦白的義務吧?”
“你以為我還是處子,對不對?”她冷笑道:“很抱歉,七王爺,民女早已經是殘花敗柳,配不上您的高貴,您還是請回吧,外面大把的美女等著您臨幸,您也不必屈就於我這等姿色。”
“就那麼喜歡嗎?”
“什麼?”
“那個男人。”他冷冷地說道:“喜歡到我連問都不能問?”他不知道是什麼讓他比較生氣,是她有個孩子還是她在維護那個男人,或者兩者皆是。
他不過是問了問,她就像是被蜇到般冷嘲熱諷都倒了出來,好像他的問題侮辱了那個男人,這麼心心切切地維護,是因為還在喜歡嗎?明明被欺騙的人,是他。
她就那麼喜歡他?喜歡到不惜未婚生子?喜歡到不顧流言蜚語?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眼眸再次望了眼裡間,緩慢但是堅定地回答:“是。”
“很好。”他很輕淺地笑著,“這麼晚打擾你,很抱歉。”有禮地告辭,然後轉身往外走去。
一直到他走了很久,紀君眉還是站在那裡,雙手緊緊地握著裙側,用力到全身都在顫抖了,半晌,在唇齒間嘗到了溫熱的腥甜,才終於忍住了眼底的眼淚。
“唔……娘……”軟軟嫩嫩的童音在里間響起,模模糊糊的意識不清。
她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轉身往裡走去,看見小娃兒從被子裡爬了出來,坐在床上,黑亮的細發軟趴趴地搭在額前,小手揉著眼睛,一臉迷糊。
“晉兒,怎麼了?”
“娘……”小傢伙看到母親來了,立刻綻放一抹甜笑,伸手,“抱。”
她過去將他擁入懷裡,臉蛋埋入他小小的脖子裡,忍住心裡翻江倒海般的酸楚疼痛,“乖寶貝,娘就再這裡。”
“娘,陪我睡,不要離開我。”
“好,娘最愛晉兒,永遠也不離開晉兒。”
***
那晚之後,時光如水。
他們沒有再見面,生活少了他的笑、他的逗弄,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同,每天依舊是店鋪和家裡的事情處理不完,忙得沒有時間胡思亂想,也沒有時間去……想他。
會知道他還沒有離開風儀城,是拜她名義上的堂姊江夢涵所賜,堂姊很明顯是深深地迷戀上他,開口閉口都是七王爺怎樣,她就算刻意要回避,也難免聽到他的消息,何況,她為什麼要回避呢,他們也不過爾爾。
他後來還是有來正式拜訪過爺爺,卻避開了她在府的時間,她也沒有再想過要去說服他賣西華山給她,因為她隱隱明白,這個男人並不像表面看來的那麼遊手好閒、恣意揮霍,他留著西華山肯定有他的用意,只是他不肯說而已。
他們相處的時日其實算短的,但她在某方面卻莫名地瞭解他,一如她知道他決定的事情不會改,他轉身離開,就真的離開,徹徹底底。
她不是一早就已經預料到了嗎?像他這樣的男子,天下間的美色那麼多,投懷送抱的也是數不勝數,她紀君眉不算最美,脾氣也不是最好,又憑什麼來讓他喜愛?
就這樣也好,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沒有意外、沒有失控,慢慢地過下去也是好的。
除了……
“君眉堂妹。”江智宇俊秀的臉龐帶著幾分驚喜地望著她,沒有想到今天可以在花園遇到自己心儀的人,他真是太開心了。
“堂哥萬福。”紀君眉斂裙行了個禮,然後就準備走人。
“堂妹你是剛剛從外面回來吧?”江智宇跟在她的身後,熱情地問道。
“嗯。”紀君眉加快腳步,江智宇對她的心思,她怎麼會看不出來,可那是不可能的。
“我正要去霞飛閣探母親和妹妹,君眉堂妹要不要一起去?”
“今兒我就不去了。”紀君眉淡淡地拒絕,“一會子我還有事。”
“妹妹也不要天天這麼辛苦,雖然年輕但也要小心身體才是。”江智宇望著喜愛的女子最近明顯消瘦的臉蛋:心疼地說道:“我前兒得了根好參,最是補氣活血的,送給妹妹補補身子吧。”
“不必了,謝謝。”
“妹妹不必跟我客氣,自家兄妹可不要見外才好。”
“真的不用。”
“嘖嘖……”嬌柔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對話:“母親你瞧瞧,我說等了哥哥這半日
不來,原來是在這裡絆住了。”江夢涵捂著嘴偷笑的樣子有種俏皮的美麗,“幸好我
跟母親出去尋你時遇到七王爺,不然可白跑一趟。”轉頭笑得很溫柔,“七王爺,讓您見笑了。”
“哪裡。”低低的懶懶的男性嗓音,帶著幾分形容不出來的迷離味道,十分撩人。
“王爺。”江智宇紅著臉連忙行禮,跟在紀君眉身後的琦玉和晴月也跟著行了禮。
眾人的目光都停留紀君眉身上,她停在那裡好半晌,才慢慢地轉過身來低下頭福了福,“王爺金安。”
“紀老闆,請起。”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氣,聽不出喜怒。
“王爺,我還有事,請恕我不能相陪。”她依舊低著頭平靜地說道。
“請自便。”她告了退,慢慢地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七王爺,我聽說你馬上要回京了,是不是真的?”江夢涵愛嬌的聲音聽起來非
常優美。
“唔,江小姐的消息這麼靈通,是不是催著我回京?”淺淺的笑聲如同音色醇美的樂器,聽來是種享受。
“哪有。”美人兒害羞地跺腳,“人家我才……”話說到一半,已經玉面飛紅。
“我們家夢涵是捨不得王爺離開。”顧鈺雯的聲音插了進來,“王爺你不知道……”
漸行漸遠,他們的對話早已經模糊不清。
“小姐,今天下午胡老闆的約你,一定要親自去嗎?”琦玉隨著小姐走進東跨院,穿過前庭往二樓走去。
“嗯。”
“其實常管事說他可以代小姐去的,畢竟在酒樓這樣的地方,太複雜了。”
“我有分寸的,琦玉。”
“小姐……”
“幫我把衣裳拿出來吧,更了衣還要去制茶場看看呢。”
“是。”
這樣就好了,平靜如水的日子,才是她所熟悉的,至於那些不該有的東西,自然地消散,最完美不過。
第七章
午膳時分,制茶工人們大部分去膳房用午飯,偌大的茶場此時竟也安靜無人。
看了制茶的進度,再檢查了炒出來的新茶後,紀君眉婉拒了管事與他一起用飯的邀請,帶著琦玉和晴月走在空悠的小巷裡。
這裡是制茶場後巷,等她的馬車就停在巷子口,之所以沒有從正門出去,是因
為從這裡到彩雲居不用一炷香的時間,方便她一會與人去那裡談生意。
時入深秋,有的樹葉泛起了金黃,南地四季多常綠樹木,秋意並不濃重,但空氣中那種微涼已經在告訴人們,即將入冬。
巷子深深幽幽、曲曲折折,腳下的青石板被踩磨得乾淨光滑,抬頭,只能望到小小的天空,但那種純粹的湛藍色,卻讓人精神振奮,不知從哪裡飄來淡淡的花香,聞之沁人心脾,腳步都變得輕快,心情也一點點愉悅起來。
轉過那個彎時,她沒有預期會看到那個人。
“王……王爺!”琦玉和晴月兩人吃驚的叫聲告訴她,原來那個人真的出現在這裡,出現在她的面前,不是錯覺。
他靠在粗礪的巷子壁上,依舊是素色的衣袍纖塵不染,烏黑的髮絲插著一支碧玉簪,層長淡墨,眼若桃花,挺直的鼻,薄薄的唇,身長玉立,他站在那裡,身邊的景物在那一刻彷若皆成陪襯,映成他唇邊的那抹笑。
與她對望仿佛有半生那麼長,然後大步朝她走來,“我沒有……”
“我不介意在她們的面前講,你覺得呢?”
無賴!怎麼會以為有的人會有所改變?本質的東西,哪裡又那麼容易改呢?
“小姐……”丫鬟們看著他們握在一起的手,臉色變了幾變,不知如何是好地輕喚。
紀君眉咬了咬唇,自認論無賴她不是他的對手,“你們先回去。”
“可是……”
“放心。”只來得及留下這兩個字,就被男人握住手腕一路往前。
轉了幾個拐角,走到了巷子的最深處,青苔森森,濕潤的氣息濃重,陽光在這裡好像也變得稀少。
她的身子被一把按到硬硬的牆上,男性的薄唇堵了上來,熟悉到讓人心痛的味道瞬間傳遍四肢百骸,她發了瘋一樣地掙扎起來,咬破他的唇,咬痛了他的舌,卻還是逃不開那種顛狂,愛恨癡纏,淚雨苦楚,都在這吻中、這撕咬中,悉數揉成了唇間的腥紅。
兩唇戀戀不捨地分開,連起的銀絲被他細細地舔掉,他抵在她的唇間,低低地說道:“我來,只問你一個問題。”她喘息著,心跳如擂,唇間熱辣辣的痛,怒火衝衝地狠狠瞪他。
“你還愛他嗎?”她的眼眸一閃。
“那個男人,你還愛他嗎?”
她定定地望著他,半晌,終於開口,聲音乾澀:“愛又如何?不愛又如何?”
“不愛,你就是我的,愛呢……”他停頓了很長一段時間,一字一句地說道:“從現在開始,不准愛。”她還是瞪著他,每一下呼吸,都難免與他的唇相碰,糾糾纏纏。
他深深地望著她的眼睛,那裡面全都是怒火、全都是恨,可卻也有讓他心疼的執拗。
“紀君眉,你贏了。”他抱緊她,嘴唇在她的唇邊一下一下地碰著,“我想要你,不管以前,只論以後。”
她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那麼多、那麼猛,她用力地踹他,“龍庭渲,你以為你是誰?你說要就要,我紀君眉沒有那麼賤!”
“逞強。”他歎息著,在她的頰上抹了滿掌的眼淚,“這麼倔,辛苦的最終還不是自己?”
“你胡說,你胡說!”伸手去捶他,用力地死命地捶。
“紀君眉,你這個傻瓜。”他抱著她望進她的眼眸深處,“這些天,想我嗎?”
“你給我滾!”
“想嗎?”
“不想!不想!”美人即便是怒火中燒,也是讓人驚豔的。
他低頭,在她的唇瓣上輕吻,柔柔地問:“想嗎?”
“不……唔……]
半晌,舌頭依依不捨地從她的嘴裡抽出來,望著她唇上的濕潤,望著她顫抖地喘息,滿足地笑了,“想嗎?”
她瞪著他,半晌,伸手一把摟住他的脖子,嘴唇在他的唇上摩擦揉吻,“想的,龍庭渲。”眼淚又一次流了出來,她的聲音變成了哽咽,“我想你。”
“那麼告訴我,你還愛他嗎?”以為這個不重要,可原來卻還是在意,非常非常地在意。
“我以前根本就不喜歡他。”
“那現在呢?”
她那雙會勾人的眼眸,似喜還嗔地望著他,嬌媚地水靈靈。
該死的,她這麼看他是什麼意思?被她這麼一看,饒是萬花叢中過的他,都猛地一個激靈,控制不住一把將她半抱起來,低頭再次吻住她。
她纖長的腿妖嬈地纏在他的腰後,手臂摟緊他的脖子,回應著他濕熱黏膩的吻,輾轉反側。
他真的非常非常會吻,每次被他吻著,她的身子都會發熱發抖,小腹也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軟。
吻著吻著,那火就被撩了起來,他抵她在牆上,硬硬的那處在她的腿間一下一下地揉弄著,接吻的空隙喃喃地低語:“眉兒,跟我回去,嗯?”
“唔……”她模糊不清地呻吟著,理智全無。
“我想要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話聽入耳內,她的臉蛋羞得如天邊的紅雲,半晌,抬起濕漉漉的眸子,含嬌帶怯地看了他一眼,微微地一點頭,引來某人興奮的粗喘,摟抱起她向巷口狂奔。
她的臉蛋貼在他的胸前,聽著他快速的心跳聲,想到即將要發生的事情,她的唇邊卻勾起了甜美的笑。
***
赤裸的身子被他壓入細軟的錦被裡,唇舌被拖出來反覆吮吻,被迫大口吞咽混合了他和她的唾液,那是一種情色的滋味,他的體重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光裸
的肌膚相互摩挲時的那種親昵,讓她顫慄著,在唇舌短暫的分離中呻吟出來:“啊…
…慢……慢一點……”
“慢不下來。”他勾著唇低笑著,手掌揉上她雪膩的胸乳,掐握捏弄,點在那抹粉色之上反覆拈揉,雪白的乳肉一把捧起來,低頭去吮,輕微的水漬聲從他的唇齒間傳來,淫靡而放蕩。
她手指插入他的發問,下意識挺起身子將自己往他的唇裡送。
“真乖。”他讚歎地說道,眼兒像是會勾魂般地微微一眯,“唔,還很甜。”她呻吟著,在他的手中折出妖嬈的曲線,他的手掌握任她的腰,只手一掐,“眉兒,這般細,真擔心一會把你撞斷了。”這話實在是……
她臉蛋緋紅,嗔怪地瞪他一眼,這男人很是迷戀她的腰,每次都要反覆地掌握摩挲,好不容易等他饜足,這才順著她平坦柔滑的小腹,分開她纖白的腿,最最嬌弱的部位就這樣展露在他的面前。
她不習慣而且覺得很丟臉,羞澀地想要合起腿兒,卻被他伸手壓住腿根,“眉兒,來,讓我好好地看看你。”
她呻吟著拉過錦被想要蓋住自己的頭,卻被某人霸道地移開,感覺到他的目光灼熱而直接地盯著她,雙腿敞開在這樣明亮的光線中,將自己最羞人的那處任他觀賞,她實在是……
“龍庭渲!”她驚呼而出,一根手指沒有任何預兆地往裡探,她疼得眉頭直皺,卻怎麼都躲不開。
眼眸水汪汪地瞪著他,無限委屈,但男人還是強迫她接受他,一根、兩根,當清晰的水聲從他的指間被揉出來時,她咬著紅潤的唇,輕哼而出。
強烈的感覺從他恣意放肆的手指中傾瀉而出,順著身體最深處,一直流竄全身,她細細地叫著、抖著,那種快感越來越劇烈,她害怕起來,伸手去扯他的手,“唔,不要,龍……”
“噓……別怕,眉兒,不要怕。”他一手按在她的小腹上,另一隻手快速地抖動,豐沛汁液飛濺在身下的錦緞上,濕漉漉地暈開來。
她尖叫著在他的指下繃直了身子,水液一股股從她的身體深處往外湧,弄得他的掌心濕亮一片。
他的眼眸帶笑,伸手將那片濕滑湊到唇邊,輕輕地舔過,掌中的黏稠不斷地滴落,流到她的胸乳之間,那種微涼又讓她瑟縮起來。
“很甜。”他朝她邪邪地一笑,俯下臉抵到她的唇邊,“要不要嘗嘗,嗯?”
“不要……”看到那一幕,紀君眉的臉紅得快要燒起來,身子還在高潮的餘韻中顫著,可卻被這個男子運得無地自容。
他低笑著壓在她的身上,手掌撫過她細膩的大腿內側,將她分得更開,結實的臀部在她的腿間聳弄,灼熱勃發的欲望抵在了她的水嫩之上。
她忽然全身僵硬起來,臉色發白,伸手去推他,“不要……龍庭渲,不要……”
“怎麼了,眉兒?”他的唇安撫地吻了吻她,“別怕,我會很小心。”
“不要……我們就做到這裡好不好……”她美麗的臉蛋失去了血色,明顯地驚慌失措,“不做了,好不好?”
那可憐的小模樣,真是讓他心疼,可怎麼停下來,又怎麼停得下來?
只得耐心地哄她:“怎麼了眉兒,告訴我,好不好?”
她張了張唇,卻吐不出話來,在他低低地誘哄了好久,才勉強地擠出兩個字,“很……痛……”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壓下心裡翻湧而上的強烈醋意,咬著牙狠狠地說道:“我真想將那個男人撕成碎片,他當初居然敢這樣傷害你。”以前的記憶是有多不美好,才讓她這般懼怕?
她望著他的眼眸,在聽到那些話語時,漾成了一片柔軟的湖水,突然覺得就這樣在他懷裡被他抱著,實在是一件再幸福不過的事情。
她的眼眸再次朦朧起來,泛著水光,高潮過後臉蛋依舊是粉紅的,春色緋緋,含情帶怯地望著他,雪白的腿兒在他的腰際上下摩擦著。
他是龍庭渲,怎麼可能會讀不明白她的暗示?低頭吻住她,在她的唇邊喃喃地道:“眉兒,我保證不弄痛你,嗯?”
“我怕,你也……沒有辦法……”他那灼熱的欲望,簡直要嚇壞所有的良家婦女,太……大了……她會被弄死的。
“好眉兒,你可真會哄我開心。”他唇角揚得更高,吻不斷地落在她的臉上、胸上,“我答應你,我會很溫柔,好不好?”
“啊……”
“說好。”
“唔……好……”她懦懦地應道,無限乖甜。
事實證明,她是傻瓜,居然會相信男人在床上說的話。
“痛……”她手指捏著身下的錦緞,疼白了臉,卻絲毫躲不開男人的執意侵佔。
龍庭渲也不斷地粗喘呼吸,從未有這樣的體會,她太緊太小,緊到他都覺得疼痛,可偏偏那一層層的嫩肉,還拚了命般地圈上東吮住他,這種的感覺實在是太過美妙,美妙得讓他忍不住不斷地深入。
再多的溫柔,在此時都變成折磨,他只想要盡情地馳騁,可看她嬌羞的樣、疼的樣,心又軟了,只能再三地哄慰,親吻愛撫。
“你出去,我不要做了。”嬌人兒嘟著嘴,任性地發脾氣,掙扎扭動。
這一舉動無疑是點燃火藥的那個引信,他低喘著在她耳邊輕喃:“抱歉眉兒,我忍不住了!”
於是,風暴降臨,她被死死地按在床上,承受著身上男子如同發狂般的放肆,漲紅了臉蛋在他的身下顫抖,輾轉,哭泣哀求,可通通都不管用,他堵住她的嘴,像是要將她的舌頭吃下去般,也堵住了她的哭喊聲。
“滋滋”的水聲,從他們結合的地方傳來,他聽得全身都是麻的,只想要將身下的人兒狠狠地折騰一番,掐緊她的腰不斷地往上撞。
她眉頭緊皺,出的氣多、入的氣少,痛還是痛的,可漸漸的那種痛又夾著同樣的快感,她哀哀地哭泣著,淚水滿面。
換了好幾個姿勢,將她擺出他最愛的樣子,看她汗水淋淋地在那裡尖叫,他體內的野獸就叫囂著想要下狠手去弄她。
數不清到底第幾次高潮,她哭得連嗓子都啞掉了,可身上的男人選是興致勃勃。
當他把她壓在床上進行最後的衝刺時,她那一緊一吮的嫩肉讓他舒服地直歎氣,等他抵著她,熱液射出來時,才發現身下的人兒早就已經暈了過去。
幽幽轉醒,一隻手掌愛戀地在她身上遊移,她全身的皮膚都敏感地發麻,還未完全清醒,已經開始求饒:“不要……”
他“嗤”的一聲笑出來,將她壓入床內盡情地吻過一遞,抬頭,“眉兒,舒服嗎,嗯?”最後那個字是從鼻腔裡哼出來的,餘韻幽長,搔入耳內一陣酥軟。
舒服?事實上是,好……可怕。
她不知道這種事情居然可以瘋狂到這樣的地步,那種身心都失控的感覺嚇壞了她,可同時怒火卻緩緩地燒了上來,抬腿想要踹他,卻一把扯到腿心,“好……痛!
”
“怎麼了?”他關心地察看。
她痛得說不出話來,一動腿才發現原來自己的大腿根部疼得要命,想到之前某人一直壓著她在那裡逞歡,任她怎麼哭、怎麼求饒他,就是不放過她,逼得她說出無數羞人至死的話,他卻還是興致高昂,她氣得想要揍人。
身子剛一動,立刻感覺到體內古怪的感覺,她僵住,而他也看見了,已經緊合的瓣蕊間,緩緩地流出濁白的液體,這一幕實在是……
“龍庭渲,你敢再……”她現在已經看得懂他眼中的神色,立刻咬牙吼道。
“好了,好了,不做了。”他摟她入懷,安撫暴怒的人兒。
她在他懷裡掙扎了會,就老實地任他抱著,半晌,斷斷績續地低語:“怎麼還
在流……”
“唔。”他輕哼著,伸手去撫她,從腰到腿,一點一點揉開她酸疼的肌肉,她舒服地輕閉眼睛,那只手掌只老實了一會,然後就摸到了某處,摸著摸著,她也不對勁起來,然後……
“啊……龍庭渲……我要……殺……殺了你……啊……”
“寶貝,你殺了我吧,唔,再夾緊一點。”
所謂無恥,大抵如此。
***
有的東西一旦打破,就再也回不到原點,比如他與她。
紀君眉要求他不能亂來,不能讓爺爺發現他們之間的事情,某方面的她倔起來,他完全拿她沒有辦法,只能依她,暫時的,可還是有不同。
龍庭渲來顧府的次數越來越頻繁,陪顧老太爺聊天、喝茶、下下棋,日子長了,兩人的感情越來越好,甚至偶爾還會應老太爺的邀請在府裡的客院留宿,只是私底下他宿在哪裡嘛……唔,不好說。
七王爺經常來顧家,最高興的莫過於顧鈺雯母女。
“夢涵,現在這麼好的機會送到眼前,你可要好好抓住才是。”顧鈺雯在女兒的房間,看她對鏡梳妝,一邊不放心地叮囑。
“母親……”江夢涵臉蛋羞紅,不依地嬌嗔。
“你看七王爺對你又溫柔又體貼,肯定是對你有意思。”顧鈺雯回想著七王爺與女兒相處的點滴,“你比顧遙夜那丫頭可漂亮多了,她都可以嫁給輔政王爺,你嫁給七王爺也並不難。”
江夢涵將金燦燦的蝴蝶步搖插入發問,望若鏡中美麗的容顏,抿唇微笑。
“你哥哥就是不如你。”顧鈺雯狠狠地罵道:“這麼些年,連個殘花敗柳的賤女
人都搞不定,我說要出手幫他,他還嫌我多事。”
“娘親,你不要生氣。”
“哼,如果不是看清楚顧老頭那個固執的傢伙,非要將這份家業交給紀君眉,她要進我們江家門,真是想都不要想。”拿起梳子為女兒梳順髮絲,“紀君眉那個小賤人眼裡就只有顧家的財產,不知道從哪里弄了個野種回來,丟了顧家的臉面,顧譽東也老糊塗了,居然不趕她出去不只,還給那個野種姓顧,說將來顧家的家業都交給他!”
“他老人家不會想,不是還有娘嘛。”
“哼哼,老傢伙要紀君眉的孩子繼承家業,可以,我家智宇勉強跟賤人生一個,將來這顧家的家業還不都是智宇的。”
“我看紀君眉對哥哥不理不睬的。”
“那賤貨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東西,還敢對我智宇拿喬,如果不是看在她手裡有顧家的財產,她就是給我拎鞋都不配。”
“沒錯。”
“女人跟男人不一樣,紀君眉再拿喬,我就讓智宇把她按倒,到時生米做成熟飯,看她還不就範。”
“我看哥哥是真喜歡她,未必同意。”
“你放心,娘有的是辦法對付你哥哥,等到時紀君眉生了你哥的兒子,她也活到煩了,我們江家怎麼可能留著那個賤人污染門楣,倒是你,你也要快著把王爺抓到手裡才是,對男人就是要有手段,必要時要豁得出去。”顧鈺雯低頭在女兒耳邊輕聲地說了幾句。
“母親!”江夢涵臉蛋變得通紅,捂著耳連聲道:“我不聽我不聽。”
“傻丫頭,娘能害了你?”她拍拍女兒的肩膀,伸手拿出”個黃色的紙包,“趁太爺這幾日留他在府裡住,你可要抓緊這個機會。”
“娘……”
“一句話,你想做王妃嗎?”
“嗯……想。”
“這才是我的乖女兒。”顧鈺雯高興地握了握她的手,“為娘親自為王爺燉一盅參湯,你可要幫我把心意送到喔。”
“好。”
第八章
今日顧府有訪客,這位訪客非常地與眾不同,身材高大、體格壯碩,滿臉的絡腮鬍子渾身的莽直之氣,與中原男子尤其不同,他是龍庭渲的友人倫格朗。
按理來說龍庭渲的客人理應在金府招呼,可誰讓顧老太爺前兒拉著龍庭渲下棋,下出癮來,怎麼都想要贏他一盤,於是留他在顧家住下,說是一定要贏了棋才能回去。
龍庭渲也就非常克難地順勢住了下來,當金家大管家金成帶著倫格朗到顧府時,一眾下人都嚇了夠嗆,這個實在是彪悍。
先不說那塊頭就有江南男子兩個大,光是那氣勢,呃,嚇死人了,所以門房趕緊把他們往龍庭渲住的西跨院一領,飛快地跑了,站在那裡壓力太大。
龍庭渲與他一進書房就在裡面密談了好幾個時辰,到直天色漸晚,江夢涵輕敲書房的門才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王爺,我特地為您燉了盅參湯。”江夢涵端著熱燙的參湯,婷婷奶奶地走了進
去,“足足燉了一個下午呢。”
“有勞江小姐親自為我下廚,怎麼好意思。”龍庭渲起身微笑致謝。
江夢涵被他的笑弄紅了臉,輕輕地將杯盤放下,“這是夢涵的心意,請王爺一
定要喝。”
“江小姐放心。”
倫格朗自從江夢涵進入書房後,眼睛都看直了,他的家鄉在北方夷國,身邊的
女子都是高高大大、粗壯健美的,像這樣美的南方閨秀,他還是第一次見,完全看
傻了。
江夢涵被這個大老粗看得渾身發毛,本來打算纏著龍庭渲再多聊幾句,看他喝
下參湯,可實在吃不住那人像是要把她吞下去般的眼神,她長這麼大何曾見過這樣
的粗人?
嚇得連忙告辭跑了出來,可就算那般驚嚇,臨走時還不放心地說道:“王爺一
定要喝喔,那是夢涵花了很多時間才做好的。”
“好的,謝謝江小姐。”
等佳人走後,看著倫格朗饑渴地望著門邊,他不由地搖頭,“這麼多年,你還
是改不了這種急色相。”
倫格朗嘿嘿笑著搓手,“你也知道我平生最愛的就是美女,這可比黃金還要珍
貴。”
龍庭渲不經意地揭開燉盅,一股熱氣撲面而來,參味濃郁,他的眼裡閃過一絲
光亮,然後慢慢地蓋上盅蓋,“美女雖好,但還是要小心有毒。”
“這話從你的嘴裡說出來,怎麼聽,怎麼不對味。”倫格朗走過去朝他擠眉弄眼
,“以前你到我們噶那,可比我玩得放得開多了,連我自許那方面……嗯……”暗示地
眨了眨眼,不言而喻,“都對你自歎弗如,到現在我們噶那族的美女還對你念念不
忘。”
噶那族是紫旭國西北部的一個遊牧民族,他們民風開朗,熱情奔放,噶那族的
男女只要看對眼,就會直接邀請共度春宵。
龍庭渲幾年前去的時候,可真是風靡了無數噶那美女的心,紛紛撲過來投懷送
抱,她們與中原女子不同,濃眉大眼、輪廓深刻,自有一股不同的風情。
有美女示好,他自然不會拒絕,在那裡半個多月,過得可真是多姿多彩、如魚
得水,就連好幾個倫格朗看中的美人兒,都撲到龍庭渲的懷裡,這男人每晚都沒有
空閒,一向自認風流多情的倫格朗都甘拜下風,不過,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龍庭渲淺笑著,撫著書案上的鎮紙但笑不語,現在他眼裡看到的是某個倔強的
小女人,那明媚的大眼粉潤的唇兒,唔,真是回味無窮。
“不過還是你們中原的女子有味道。”倫格朗摸著硬硬的鬍子涎笑著,“瞧那身
段、那腰肢,嘖嘖嘖,我真想……咦,這個參湯你不喝嗎?”龍庭渲只是微笑。
“那是人家美人兒的心意,你不喝多浪費。”熊掌掃過,一把拿起燉盅,“你不
喝,我喝吧。”一仰頭,就把整盅參湯飲得乾乾淨淨,用大袖子擦過弄濕的鬍鬚,
砸了半天舌,“唔,味道奇怪,還不如我們噶那的羊奶酒有勁。”
“你就是牛嚼牡丹,喝什麼都是浪費。”龍庭渲靠在椅上,朝他微笑,並不責怪
他搶了參湯去喝。
倫格朗嘿嘿地笑著,“好了,我們剛哪說到哪裡了?對了,那座山上已經發現…
…”
***
紀君眉從鋪子回府時,路過龍庭渲居住的西跨院,看見江夢涵房裡的小丫頭紅
兒在外面徘徊,時不時地踮著腳尖往院子裡瞧,當下疑惑地停下腳步。
雖然顧譽東與龍庭渲的感情越來越好,甚至成為忘年交,但該小心的事情,他
一直都很小心,所以龍庭渲暫時住的院子在西面,離顧府女眷住的東南兩院距離很
遠,中間還隔著顧老太爺住的松柏居。
西跨院是獨門獨院,與大宅隔了開來,既方便龍庭渲處理自己的私務,也方便
顧老太爺隨時拿著棋盤過來找他下棋,原本紀君眉去松柏居看爺爺,是可以不經過
西跨院的,但她還是刻意地繞了點路,想說能不能跟他偶遇。
雖然這段日子,每天晚上他都偷偷跑到她的房裡去纏她,可是這癡熱中的人哪
,怎麼見都不會嫌多,沒想到今天沒有見到龍庭渲,倒是看到了意外的人。
她站在走廊邊,望著不遠處來回走動的人,靜靜等待。
不一會,西跨院有了動靜,書房的門打了開來,龍庭渲的小廝端著託盤往外走
,紅兒臉上大喜,等小廝走近,連忙假裝不經意地撞見,然後只見她嘀嘀咕咕地跟
小廝說了番話,就笑咪咪地接過託盤往霞飛閣走去。
紀君眉坐在廊邊,淡淡地瞥了琦玉一眼,跟了她多年的丫鬟,只要一個眼神就
已經會意,連忙跟上了紅兒。
她坐在那裡,輕輕地靠在漆得朱紅的廊柱,望著掛在廊下的鳥籠,裡面的畫眉
聲音清脆,跳得很歡,很是惹人喜愛,於是她站起身,拿起擱在一旁的鳥食慢慢地
喂著畫眉,時不時地用小枝逗弄鳥兒,聽它婉轉歌唱。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琦玉就回來了,俯到她的耳邊輕輕地稟報了番,紀君眉的
唇角緩緩地勾起,柔嫩的小枝輕輕地搔在畫眉的嘴邊,“真是太會招人喜歡了。”
沒多久,果然看到江夢涵披著披風,小心翼翼地朝西跨院走去,夜色朦朧中偷
偷摸摸地進了院子。
紀君眉頓了頓,放下食勺,“走吧。”
“要去哪裡?小姐。”
“不是說去看爺爺嗎?”紀君眉淡淡地理了理身上的衣裙。
“可是……”琦玉和晴月對視一眼,她們剛剛都看見江小姐進了王爺的院子,再
加上之前琦玉打聽來的消息,只怕……
到底小姐跟王爺之間是怎麼回事?她們明顯地感覺他們之間有什麼,比如那天
王爺突然出現帶走了小姐,整整一個下午,到傍晚時分才送小姐回店鋪,回來之後
小姐一句話也不提,她們也不敢多問。
她們既然跟著小姐,小姐就是她們的主子,該對誰盡忠,她們很清楚,什麼話
該說,什麼不該說,她們也分得清,雖然後來小姐好像沒有什麼不同,但她們總覺
得好像有什麼事發生了,只是她們不知道而已,因為小姐最近的心情,好像特別好
。
眼裡的陰鬱沒有了,偶爾還可以看到小姐的笑容,就連說話,她們都覺得好像
更溫柔了。
不過,這些都只是她們的感覺,她們只是隱隱地猜小姐跟王爺之間有些什麼,
但看他們相處,又實在找不到頭緒,雖然王爺經常來顧府,但他們幾乎沒有見面,
就連話也少說,這樣會是有什麼特別關係嗎?
而且今天,明明江小姐在計畫什麼,小姐也看到了,為什麼卻理都不理?
“我們順著這遊廊去松柏居吧,我想走走。”紀君眉很輕鬆地說道。
“是。”
轉過這抄手遊廊,就等於繞過整個西跨院,一路起來,倒也花了點時間。
剛跨進松柏居的大門,沒想到會遇到意外的那個人。
“你怎麼會在這裡?”看到笑得風度翩翩的龍庭渲,紀君眉一時忘了保持距離,
吃驚地問。
“哦,我不在這裡,應該在哪裡呢?”他走近她,戲譫地望著她。
“這我可不知。”她冷哼著,往前走,“或許,你在自己的房裡,有軟玉溫香等
著呢?”
他的步子停了停,很快就明白過來她的話,“你都知道了?”
“我該知道什麼?”
“嗯哼,看來是知道了。”他點頭,“你居然沒有進去救自己心愛的人,你這個
女人又不是很勇敢的嗎?”
琦玉和晴月走過來時,看到自家小姐的笑臉都愣住了,她們好像從來都沒有見
自家小姐這樣笑過,那般甜蜜、那麼嬌媚。
說小姐跟王爺之間沒事,誰信呢?
***
第二天清晨,好戲正式開鑼。
紀君眉在松柏居為顧譽東遞暖暖的濕帕子淨臉時,顧鈺雯用嚇死人的大嗓門哭
著闖了進來,“老太爺呀,我不活了,您要為我作主呀。”
房裡的人都嚇了一跳,顧譽東冷哼:“這大清早的,你鬧什麼鬧?”
顧鈺雯撲通一下跪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了開來。
“到底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說?”顧譽東把帕子甩進銅盆裡,坐下來望向她。
紀君眉神色平靜,為他端來熱茶,眼觀鼻,鼻觀心,一語不發。
“這可怎麼得了呀,我們顧家出了遙夜那事已經是不幸,誰想到今天夢涵也遇
到這樣的事,她一個清白的大家小姐……哎喲,讓我這做娘的怎麼活,怎麼活……”
紀君眉聽到這裡,已經深深地肯定,有的人就是不值得同情,為了達到自己的
目的,不惜去撕爛別人的傷口,實在是可恨。
她擔心地望向爺爺,果然看到老人家氣得臉色發白,瓷杯重重地磕在桌面上,
“你有話就說,不要東拉西扯。”
顧鈺雯演了半天就等這句,她抽泣著,“老太爺您有所不知,我剛剛聽夢涵院
子裡的小丫頭稟報,說昨兒個夢涵好心為七王爺送碗參湯去,結果到現在都沒有回
來,這都一整晚了,他們孤男寡女的,這可怎麼好,怎麼好?”
顧譽東聽完已經氣得渾身發抖,好像當年自己孫女的事情又在眼前重演了,這
次還是他親自邀請那個人住到家裡來的,這個打擊……
“爺爺,爺爺,您不要著急。”紀君眉看爺爺不對,立刻上前為他揉撫胸口,“
這事情還沒有弄清楚,您先不要急著生氣,等問明白了……”
“還要怎麼問明白?”顧鈺雯跳起來指著她就大聲反駁道:“這七王爺的風流名
,那在整個紫旭都是知道的,老太爺您說要留他在府裡,他是王爺,您是家主,我
們做客人的能有什麼意見?我家夢涵長得美大家都知道,七王爺能不看上她?”
晚輩不能跟長輩頂,所以紀君眉乾脆沉默。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顧譽東剛剛緩下來的氣,又被撩了起來,“你也知道他
是王爺,就算有什麼事,我們這裡誰又能做這個主?你來跟我講,我又能對王爺做
什麼?”
自古以來,君為臣綱,位居三綱之首,他們一個平民百姓,誰又敢拿王爺如何
?
顧鈺雯被他噎了噎,“老太爺好歹是輔政王爺的祖父,也算是他的長輩,就算
老太爺做不了主,還有輔政王爺呢,再不然還有皇上在那裡……”
這話越發可笑,這種事情,居然說請皇上作主,她真是好大的臉面。
“你可知道,輔政王爺是七王爺的弟弟,當今聖上是王爺的皇侄?”
如要論輩分都是低的,只是皇家看的可不是輩分,這話沒必要現在說就是了。
顧鈺雯見顧譽東一副不打算理的樣子,不由地急了,千算萬算,沒有想到會這
樣,沒人出頭,她還怎麼唱戲?
“老太爺,您千不念萬不念,也看在我們夢涵可憐,當年您家遙夜不也是這般
委屈,您就忍心……”說完就大哭起來,看來是硬的不成來軟的了,一句話就戳了顧
譽東的心窩子,他此生最大的憾事就是當初沒有看顧好自己的孫女,現在……
紀君眉看爺爺臉色如灰,不由得擔心,“爺爺,您緩著點,別生氣也別傷心。”
這顧鈺雯一次一次地拿刀捅爺爺的心,真是,太過分了。
“老太爺呀,如果您不幫夢涵作主,她只有死路一條呀……”顧鈺雯見他不說話
,知道奏效了,連忙哭得更賣力,“夢涵,你要怪就只怪當娘的沒有用,帶著你來
了顧家,讓你遇到這樣的事兒,也只怪你自己命苦,沒有你姊姊遙夜那麼幸運……”
“我會說。”
“娘也沒有……呃……”
“如果七王爺真的……夢涵我一定會為她作主,哪怕鬧到輔政王爺那裡,我也會
做。”顧譽東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很堅定。
“老太爺,我替我家夢涵給您磕頭,您就是我們的大恩人。”顧鈺雯立刻跪了下
去。
“君眉,快去攔住你姑母。”顧譽東微側過身子。
“是。”她慢了幾步,卻看到顧鈺雯比她還慢,那頭到底沒磕到,她的手剛碰到
她,顧鈺雯已經很俐落地起身了,陪著笑臉過來問道:“不知道老太爺打算如何作
主?”
“自然是請王爺收了夢涵。”顧譽東端起桌上的茶,鬧到現在,嘴都幹了。
“什麼?”她的臉立刻拉了下來,“您讓我們家夢涵做側妃?”
“側妃也罷,妾室也罷,哪怕是個通房丫頭,至少也算有個名分。”顧鈺雯的臉
拉得老長,“我們夢涵是金枝玉葉,哪裡可能做那些?至少也得做個正妃才是。”
金枝玉葉?她可真有臉說。
“你可真敢想。”茶杯再次重重地落下,“那王爺的正妃,怎麼可能是平民女子
可以做的?你們江家可有功名?就算有功名,不夠品序,那也是不可能,何況你家
連個秀才都沒有。”
顧鈺雯氣得咬牙,“那您家遙夜還不是平民女子,照樣當了王妃。”
“你一定要什麼事情都扯上我家遙夜對不對?”顧譽東為她的貪心而寒了心。
“我也沒有……”
“我家遙夜可以做王妃,那是人家輔政王爺願意的,可七王爺到底願不願意還
另說,你就想著王妃的位子。”
“那老太爺您可以跟他說呀,再不行讓輔政王爺跟值說,要再不同意可以讓王
爺求皇上下旨……”
“有什麼事情要請皇上下旨?”一道慵懶的男性嗓音打斷了顧鈺雯的話語。
她抬頭看見來人,就像是看到鬼一樣,“您……您怎麼會……”她都還沒有帶人去
抓奸,怎麼這男主角就跑到這裡來了。
“老太爺早安。”龍庭渲笑著跟顧譽東打招呼,漆黑的眸不經意地掃了紀君眉一
眼,看她那沉默裝正經的樣,不由地唇角微勾。
“咳咳……”老太爺在顧鈺雯擠眉弄眼拚命地暗示下,清了清嗓子:“王爺,你昨
晚……”
“昨兒晚上謝正磊派人來請我過府一敘,我就去了,喝了一夜的酒,這會子真
是累得很呢。”他笑著揉了揉太陽穴,“我經過松柏院,聽見裡面熱鬧得很,就來瞧
瞧,有什麼喜事嗎?這般熱鬧。”
謝正磊是風儀的太守,龍庭渲在風儀這麼長時間,太守要是還不知道,真是要
感歎他的消息落後了,不過,遺好謝正磊尚算識趣,沒有將他到風儀的消息洩露給
別人知曉。
紀君眉差點被這個壞心的男人給惹得笑出來,喜事,虧他說得出口。
“太守?”顧鈺雯的臉色壞得難看,猶不死心地問道:“王爺是什麼時候出府的
?”
“唔,具體時辰不清楚了,我記得我到太守府的時候,聽到報更是酉時。”
“酉時……”顧鈺雯面如死灰。
“酉時有哪裡不對嗎?”
哪裡都不對啊!顧鈺雯聲音顫抖:“那昨晚,有沒有別的男人在西跨院留宿?”
龍庭渲微笑著對顧譽東說道:“說到這個,我倒真有事要跟老太爺知會一聲,
昨兒我朋友來找我,只是他後來不舒服,事發突然,我就扶他到我房裡歇下了,我
又急著赴約,就忘了來跟老太爺說了。”
“王爺的朋友,不會是那個……倫……”顧鈺雯這回是真的急得流眼淚了。
“倫格朗,就是他。”
顧鈺雯“嗷”的一聲,撒腿就往外跑去,眾人皆驚。
“江夫人這是怎麼了?”龍庭渲問道,瞧他那無辜的樣子,明知故問,太壞心了
。
“唉……”顧譽東急是直跺腳,“快點跟上去瞧瞧,這是要出事了。”
***
接下來的事情,真的就像戲文一般,很精彩。
他們趕到西跨院的時候,房裡已經鬧了開來,吳著要撞牆的江夢涵,還有摸不
清楚狀況的倫格朗,他們都是衣裳不整,床褥一片淩亂,隱隱還有血跡。
可奇怪的是,鬧成這樣,西跨院居然靜悄悄的一個下人都沒有。
很明顯,昨晚與江夢涵共度一晚的是倫格朗,江夢涵與母親抱頭哭得那教一個傷心欲絕,後來倫格朗說願意負責娶她,她卻哭得更加大聲,“誰要嫁你這個蠻子、野人、流氓!”
一連三聲怒駡,就算倫格朗再好色,也沉了臉,“哼,不嫁便不嫁,老子大把女人追著要嫁。”甩手走人。
於是顧鈺雯再度上演一哭二鬧三上吊,說是這事在王爺的院子裡發生的,那人又是王爺的朋友,怎麼說王爺也該負責,她家夢涵好好的清白毀在了王爺手中,那正妃不做,好歹要做個側妃。
眾人皆默,這樣都可以扯,實在是太厲害了。
但龍庭渲是誰呢?他直接臉一沉,“這事既然在我這裡發生,我自然要給江夫人一個交代,這院子裡從昨晚到現在都沒有一個下人,是怎麼回事?”
派人去找那些下人,才發現他們醉昏在下人房裡,冷水潑醒後一審,才知道是江夢涵使人請他們喝酒,喝了個爛醉。
至於龍庭渲的小廝,因為主子吩咐讓他守在臥房前,發生任何事都不能離開,所以江夢涵的丫頭紅兒來喚他,他不走,就被紅兒一棒打暈,叫人拖到柴房關起來。
再捉紅兒一審,得知一切都是小姐和夫人吩咐的,至於倫格朗為何禽獸性人發,都是因為夫人和小姐在那碗參湯裡面下了春藥。
只是她們都沒有想到,這給七王爺準備的湯,主角沒喝到,配角喝了,於是江夢涵悲摧了。
事情的脈絡一經龍庭渲的手,不用一個時辰就理得一清二楚,江家母女聽到紅兒說的話後,就嚇得腳軟坐在地上。她們原本指望事成之後就算扯出來,反正女兒被王爺糟蹋了是事實,就算用了手段那也是正常,七王爺自小在皇宮長大,這皇宮女人爭寵,只會比這個厲害不是,誰想到,事情都偏了。
江夢涵就哭自己瞎了眼,去到龍庭渲的房裡,以為那個男人就是他,為了怕被他發現,她還特意等天都黑透了,弄熄了房裡的燈才進去,雖然後來覺得男人好像不太對,但她畢竟是黃花閨女,對那事害羞多過精明,而且男人藥性發作時,她也不是對手。
事情到現在清清楚楚,顧譽東覺得簡直是臉面掃地,氣得胸口都疼了。
“這謀算皇族,罪可真是小不了。”龍庭渲輕輕地撫著茶杯,漫不經心地說道。
江家母女一個勁地磕頭求饒。
“算了,看在老太爺的面子上,我就不追究了。”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結束了這場鬧劇。
不過一切還不算完,幾天後顧鈺雯去金府千求萬求,求王爺說說情,讓那個倫格朗娶她女兒。
最後,已經對江夢涵厭惡的倫格朗勉強娶她做了小妾,帶著她回了噶那,反正他老婆多得很,再多一個也無所謂,至於以後的事情,就只能說是看江夢涵自己的造化了。
反正最後的最後,七王爺什麼損失都沒有,還讓當初算計他的人千恩萬謝,甚至消無聲息地趕走了一個情敵,雖然這個情敵沒有什麼威脅力就是了,江智宇陪著母親回了家,再也沒臉到顧家來了。
壞人一子錯,滿盤皆落索,最後完勝的還是七王爺。
再聯想到前不久,他用原本預期的一半的價格買到孫家的那幾座山,最後也是孫耀田萬般感謝……
龍家的男人,果然都不好惹,真的不好惹嗎?
第九章
“啊……不要……”嬌媚的嗓音在隱蔽的空間裡低低地回蕩,又甜又膩。
男人的手在她的腿心揉著,潤澤的水聲漫濕了他的手掌,實在太嫩、太誘人,他俯首過去,細細地舔。
“那裡……啊……不……”紀君眉顫了起來,被他弄得舒服地快要發狂,小腹酸軟得要命。
當那股充沛的汁液從她的身體深處噴出來時,他挺起身子直接插進去。
“疼……輕點……”她皺著眉抱怨著,明明這一個多月來已經做過無數次,可在他
初初進入時她卻還是一貫的喊疼,不適應,眉頭皺得無比矯弱的樣子,只有在這種
時候才能看到這般風情。
龍庭渲低下頭去吻她的眼皮,舔過她的睫毛,滿足地低吟:“眉兒……”
這種痛是沒有辦法的,她太小,而他又太……強壯……
她的手掐緊他結實的手臂,眉尖慢慢地凝上一抹紅,妖嬈絕豔,“慢一點……”
怎麼慢呢?他越慢,這女人叫得越嬌,那種嬌讓他就更加慢不起來,深深地頂
進去,聽見清晰的水聲,他俯到她的耳邊,吸吮她的耳珠子,“怎麼會痛呢,明明
那麼多水……”
“不許說!”她伸手捂住他的唇,免得他再說出更羞人的話來。
好,他不說用做的,抽出來將她翻過身子,擺出他最喜愛的跪姿,折成溫婉柔
順的曲線,他再度入了進去,那下重擊讓她痛快地呻吟出來,臉蛋深深地埋入枕間
,烏黑的長髮滿滿地鋪了一席。
他壓上去,轉過她的下巴堵了上去,津液激烈地交換,瘋狂吞咽。
她被他撞得快要喘不過氣來,唇又被他的舌給堵了,叫都叫不出來,只能漲紅
著臉被他狠狠地欺負。
最初的痛意早就已經轉化成了強烈的快感,她的身子不斷地在光滑的錦被上揉
弄,身後是他結實的身子,冰與火的滋味,也不過如此。
她從未如此覺得時間之慢,事實上,每晚被他這樣折騰,她覺得快承受不住了
。
再度被他用各種姿勢弄過一遍之後,他們回到最原始的,腿兒被他拉到最開,
定在那裡,怎麼都逃不開他沉重快速的抽撤,這是實打實的動作,不用半點技巧和
花招,不消一會,她就在他的鼻下嗚咽著抖了起來,可男人卻還是興奮著,在她劇
烈收縮的體內重重地撞擊,她哭了起來,實在是受不了了,伸手去撓他,他卻“唔”
一聲低低地呻吟出來,動作越發兇猛。
等他終於抵著她熱熱地射了出來後,她已經覺得死過一回。
紀君眉一直喘了好久才慢慢地復原點氣力,身上還有汗水,男人的手掌揉在她
的胸上,一下接一下,像是在把玩一樣。
“眉兒……”他低低地喚著她。
“唔。”她已經懶得伸手去推他了,反正他對她胸部的喜愛,簡直是匪夷所思,
整晚都握苦不放,抗議無效之後,乾脆隨便他。
“你什麼時候跟我回京城?”
什麼?她快沉入睡眠的思緒猛地醒過來,“回京?”
“嗯。”他抱緊她,聞著她皮膚上天然的香氣,漫不經心地說:“眼看要到年節
,京裡的事情越發繁多,九弟已經使人來催了我好幾次。”
“那……你回去就好啦,我又……”胸前猛地一緊的手掌,掐斷了她的話語。
“你的意思是說,讓我一個人回去?”
“唔……”她斟酌著,看怎麼說話才不會惹得大爺不高興,“其實,你知道年節顧
家的生意最忙,我走不開,而且我要陪爺爺過年呢,還有晉兒……”
“那我呢?”他冷冷地問:“你說了那麼多人,為何獨獨少了我?”
“你……我想……你府裡不乏想陪你過年的人,就算府裡沒有,外面也是……”未竟
的話被他帶著怒氣的瞪視而咽了回去。
“你從來都沒有想過可以跟我有將來,對不對?”他很輕很慢地問道。
“我……沒有……”心思被他這樣揭了開來,她自己反而亂了,不知道該怎麼說才
不會惹他不高興,“我是為你好,你帶我上京,怎麼跟別人解釋?”
“你沒有想過,也許我會娶你呢?”
“你自己都說也許,我又為何要拿自己的全部去博一個不肯定?”
他鬆開手臂,沉默地看著她,就算因為她的話不開心,但他也忽然有些明白了
,他們都是有過去、有陰影的人,就算喜歡也不會輕易說愛,就算愛了也不會去承
諾,因為他們說到底,都是沒有安全感的人。
他怪她不信任,可他自己卻從來沒有跟她提過將來,他的不肯定,她又怎麼會
有信心去面對?
失去他身體的溫暖,涼風從開著的窗房吹了進來,刮到皮膚上,她猛地一激靈
。
“冷嗎?”他靜靜地望著她,“我去關窗。”
“好。”既然他轉了話題,她也乾脆順勢下臺階,只要忽略掉心裡隱隱的那種失
落,其實她現在一切都很好。
龍庭渲起身走到窗邊,伸手正要闔上窗戶時,銳利的眼眸突然看到遠處花園裡
有人影閃動,他漂亮的眼眸微微地一眯,在那一瞬間,他突然有了決定。
他站在那裡,用一種很緩慢的速度將窗往里拉,並在闔上時,刻意重手,“啪”
的一聲,窗戶闔上。
“你小心點,萬一引來別人注意怎麼辦?”紀君眉被那響聲嚇了跳,不由皺了皺
眉,低聲埋怨。
他默默地站在窗前,似乎在思考什麼,屋裡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清晰地印到了
窗戶的碧紗之上。
不會是生氣了吧?她望向他,知道他還在為之前的事情不開心,不開心就不開
心吧,她沒有去哄他的義務。
她承認自己沒有安全感,可事實上,他又有多少安全感給她呢?他的紅顏知已
滿天下,就算他不去找,也隨時隨地都會有美女主動去獻身,看看江夢涵就知道了
,連春藥都用上,他又躲得過幾次?
就算這次躲開,也許只是因為江夢涵的姿色他還看不上眼,下次換一個絕世美
女,他還會想躲嗎?男人風流是本性,看看她那個血緣上的父親,她還要對他抱希
望嗎?她不是從很久以前就已經做了決定了嗎?當年用那麼決絕的方法來斷了自己
的一切後路,現在為何要因他而動搖?
想清楚了,紀君眉直接拉過被子睡覺。
龍庭渲看著那個明顯在生氣的女人,無奈地笑了,真是的,只是不理她,就脾
氣那麼大,還說什麼各過各的生活呢?嘴那麼硬,心為什麼卻又那麼軟?
他走過去,將她抱在懷裡,嬌人兒果然彆扭地掙扎不理他,不過沒關係,他有
的是辦法對付她。
低下頭吻她的耳側,她的身子立刻顫抖了起來。
他知道她的那裡尤其敏感,每次只要他一吻,她就軟下來,果然,當他把她身
上的被子掀開時,她已經無力反抗。
他摟她入懷,溫柔而且纏綿地吻她,手指往下撫去,就著之前留下的濕滑,很
容易就齊根盡沒。
一陣折騰,她已經水淋淋地喘息著等待他,就著她在上面的姿勢,他引導她分
開兩腿在他身側跪好,對準位置後,將她往下拉。
“啊……”她呻吟出來,很快就找到這種姿勢的妙處,細軟的腰扭了起來,怎麼
快樂怎麼扭。
顫到高處時,外面的敲門聲打斷了一室的旖旎。
“小姐,你在不在裡面?”著急的聲音,紀君眉聽出來是她院子裡的二等丫頭明
玉,偶爾當值巡夜。
“嗯……停……停一下……”她伸手扶在他的胸膛之上,穩住自己的身子,細聲求道
。
“小姐?小姐?”門板的拍打聲更響,一副再不應聲,她就要破門入的架勢。
“我……我在……”啊,好深……她忍住沖到唇邊的叫聲,那個男人居然可恥地往上
頂她,弄得她身子一麻,差點叫了出來。
“小姐,你沒事吧?”
“沒……唔……沒事……”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可還是控制不住有些發
抖,她聽到他們交合處清亮的水聲,這……太羞人了,明玉應該聽不到吧,隔了一
個外間,啊……慢一點……
“那我就不打擾小姐了,你早點休息。”丫頭總算識趣走開了。
障礙消除,她終於可以做得盡興,身子往後仰去,撐在他的大腿上,細軟的腰
肢扭成妖嬈的曲線。
吵架之後的歡愛,很甜蜜,換個姿勢的體驗,果然好滋味。
等她香汗點點地躺在床上,看著某個尊貴的男人下床擰來熱帕子為她清理時,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太……膽小了……
這個男人身分那麼高貴,是帝王之子,從小養專處優,現在卻為她做這樣的事
情,別說是王爺,就是尋常的男子恐怕也未必肯為妻子做這種事吧?他們會覺得伺
候妻子是一件很沒尊嚴的事情。
其實這事,何關尊嚴,只在乎那個男人,他心裡有沒有你而已。
而龍庭渲,他應該是真的喜歡她吧,他其實對她真的很好。
被他摟入懷裡時,她的心裡湧上了深深地內疚,主動偎入他的懷裡,甜蜜相依
。
“怎麼了?”他輕笑著,拉過被子蓋住他們,小心地掖好被角,確定她沒有肌膚
露在外面,冬季的夜晚,就算在南地,也已經涼了。
她不說話,拉著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胸乳上。
“還想要嗎?”他低笑著,手掌老實不客氣地揉捏起來,“唔,那要等一下,你
剛剛太狂野……”
她惱羞得捶打他的胸,她根本就沒有那意思好不好!只是他喜歡摸,她才……
他大笑著摟緊她,手掌也一下一下徐徐撫摸,愛死了那裡的綿軟與飽滿。
難得的溫馨,他們靜默相擁,可誰能想到下一秒,房門會突然被撞了開來。
當紀君眉看見爺爺、齊嬤嬤還有一大群的婆子,突然沖進她的房間時,她完全
愣住了、傻了。
“老太爺,我沒有說錯吧,我就說我看見小姐的房裡有男人。”明玉的聲音清脆
而響亮。
紀君眉眼前一陣發黑。
***
這個世上,風水都是輪流轉的。
不久之前,紀君眉才看了一場抓奸的好戲,沒有想到這場戲這麼快就換了主角
出演,更沒有想到的是,這個主角還是她。
顧譽東這次直接氣得昏了過去,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成親,你們給我成親
,立刻!馬上!”
大家長一聲令下,那還有什麼問題呢,最最讓人吃驚的是,七王爺居然一句推
託的話都沒有,爽快地應承下來,於是一切成了定局,根本沒有她置喙的分。
顧老太爺翻了翻黃曆,“我瞧著下個月二十八是個好日子,就定那天。”
數了數日子,只有四十幾天的時間了,於是顧家上上下下都忙了起來,由於紀
君眉根本就沒有打算過嫁人,所以沒有自己親手繡的嫁衣,不過這沒有關係,有芙
蓉世家嘛,龍庭渲大手一揮,自然有專人上門伺候,而且還指定由芙蓉世家的大小
姐親手一針一線地繡。
顧老太爺也開始為她準備嫁妝,“鋪子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你嫁入王府,也
不能再打理生意,幸好你這幾年培養了很多能幹的人,爺爺也放心。”
紀君眉很快就發現,她的人生從未如此空閒,除了待嫁,什麼都不用做。
那她去找她兒子,總可以了吧?
誰知道還是不可以,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呢?
她胡亂地翻著帳本,卻發現自己怎麼都看不進去。
原本龍庭渲說可以不介意她的過去,但對於她的兒子,他很明白地跟她道歉,
暫時心裡那關過不去,還是少接觸為妙,至於以後,會慢慢改善。
她非但沒有因此而生氣,反而在心底暗暗慶倖,然後她心裡也清楚,龍庭渲對
她並沒有隱藏,他真的有點嫉妒孩子的爹,連帶地他一時還是接受不了她的兒子,
怎麼想,他就怎麼跟她說,不玩心機,她並不難過,而她兒子,最初跟龍庭渲也是
處不來,好像天生犯沖,兒子就是不喜歡他。
只是有一天,龍庭渲在跟顧老太爺在花園下棋,紀君眉也在旁邊觀戰,她現在
整天都無所事事。
她的寶貝兒子忽然從外面跑回來,小小的臉蛋鼻青臉腫,她看到立刻心疼得要
命,剛開口問怎麼了,小傢伙立刻委屈到不行,一把撲入她的懷裡就開始大哭。
紀君眉愛這個兒子就像命一般,兒子哭起來,她的心都痛了,哄了又哄、疼了
又疼,總算讓小傢伙開口了,原來是他趁齊嬤嬤最近忙,沒有管到他,就偷跑出去
玩,被人給欺負了。
一群小孩兒,打得他一個那教慘呀。
紀君眉一聽立刻就怒了,直說要去攏人算帳,看誰敢欺負她的兒子,可她剛一
起身,就被龍庭渲一句涼涼的話給弄得更怒。
“真是沒用。”
“你說什麼?”
“我說……”龍庭渲將手裡黑子緩緩地擺好,轉頭望向抽抽噎噎的顧晉,“你真是
沒用!”
“龍庭渲!”紀君眉立刻氣得恨不能咬他的肉。
誰知道男人理也不理她,只是望著被打得慘不忍睹的小傢伙,“男孩子在外面
打架打輸了,本來就很丟臉,回來只會撲到娘的懷裡哭,更是沒用,你要是我的兒
子,我直接就把你丟出去,男子漢從來都是流血不流汗的。”
“你……”紀君眉想要衝過去踹他,卻被爺爺一把拉住。
“還有你。”龍庭渲抬頭望向她,“你對兒子寵得太過,他的身邊全是些女人圍
在那裡,把他教成一個娘娘腔,將來長大了,也只能是一個紈絝子弟。”
“你胡說!”她的寶貝兒子,哪裡有那麼差!
“遇到事情不想自己解決,只會躲進娘懷裡的兒子,將來還有什麼出息?”他望
著顧晉,唇邊的那抹笑裡的諷刺意味,就是小孩都看得出來,“打你的那群孩子裡
,有沒有比你年紀小的?”
小傢伙這會子顧不上哭了,被問得愣了愣,含著哭腫的眼睛,羞憤地點頭承認
了。
“嘖嘖。”龍庭渲搖頭,“這大的你打不過也便罷了,連比你年紀小的,你都打
不過,你說你有什麼用?”
顧晉此時無比羞窘、無比憤怒,雖然他還不到四歲,但其實是很聰穎的,大人
說的話,他都聽懂了,倔脾氣上來,也不哭了,只是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瞪他!
龍庭渲見小傢伙那種憤怒的表情,簡直就跟他喜歡的女人一模一樣,突然間覺
得,這個小東西也沒有那麼討厭了。
他站起身,舒服地伸了伸懶腰,“我現在想去做一些男人才做的事情,不知道
別人有沒有興趣呢?”說完就往外走去,一抹小身子立刻迅速地跟在他的後面,跑
得比飛還快。
“什麼男人才做的事情?”紀君眉低吼,突然想到,臉色猛地一變,“他該不會
是帶著晉兒去……妓院吧?”
顧譽東收拾棋子的手猛地一僵,無語地望著自己的孫女。
紀君眉自己也意識到自己剛剛說的話有多荒謬,只能紅著臉低下頭去,好吧,
內心深處她明白,龍庭渲說的話沒有錯,晉兒從小就在她身邊長大,身邊只有顧譽
東一個男性長輩,老太爺雖然寵愛曾孫,但畢竟年紀大了,精力有限,大部分時候
,還是齊嬤嬤並著一幫丫頭們帶著他。
長到快四歲了,性子還是太嬌慣,可有什麼辦法,她只有這麼一個骨肉,平時
再冷靜、再理智的女人,看到自己的兒子,除了想寵著他,一點都捨不得教訓。
慶倖她兒子性格天生的好,除了有些嬌氣,倒也沒有什麼大的毛病。
只是今天被龍庭渲這麼一貶,她就難免心痛。
顧譽東還是在那裡慢吞吞收拾棋盤,半晌,終於收拾好了,沒有對龍庭渲教訓
孩子說過半句話的他,突然開口了:“什麼晉兒身邊都是些女人,胡說,我不是男人嗎?”
紀君眉默……
***
沒想到那天龍庭渲帶著顧晉友上山打獵去了。
從那以後,顧晉就纏上了龍庭渲,開口閉口都是叔叔好厲害,隨手一箭就可以把天上的老鷹給射下來,至於野兔、野山雞之類的更是不在話下。
顧晉成了龍庭渲的忠實崇拜者,一天到晚地黏在他的身邊,就連晚上睡覺都不願意回顧府,說要跟叔叔一起睡。
這下子怨念的人變成了龍庭渲。
“那個小鬼,怎麼這麼黏人?”他抱著自己的女人躺在床上,一邊親吻一邊抱怨。
雖然越相處,他發現自己越喜歡這個可愛的小傢伙,但,不用那麼癡纏吧?
“你說誰是小鬼?”她不依地掐他。
“唔,說我可以了吧?眉兒,腿再打開些,啊,對,真乖……”一沖而入,滿足地抽氣,愛死了在她體內的感覺。
她被他滿滿地撐了開來,呻吟一聲摟緊他,咬住他的舌頭,纏膩地吮。
他在床上一掃風度翩翩的佳公子形象,如狼似虎,怎麼過癮怎麼來,很快她就被他折騰得哭泣求饒,可聽入他的耳內後背一陣陣地麻,嘶嘶地抽氣,將她的腿抬到肩上,每一下頂入都刺激到她的要緊處,引來她抖得更加厲害。
她嗓子都哭啞了,眼皮浮腫,最後無力地軟在床上隨他逞歡,等他終於滿足地放開時她,她已經軟得像水一樣,再也無力撒潑。
兒子的事情,主權已經被某人奪了去,她無力改變,所幸兒子一天比一天活潑開朗,而且越來越好動,更加像個男孩樣,她也覺得安慰。
誰知道接下來齊嬤嬤帶給她更大的……驚嚇。
連續五天照三餐吃燕窩、人參、魚翅等大補之物後,她實在是聞到那味就想吐了。
“嬤嬤,我可不可以不要喝這些?”就算喝也不必這樣當飯來吃吧?
齊嬤嬤站在她身後為她梳發,“不行,女人不補老得快。”
呃,她變老了嗎?看看銅鏡裡的自己,沒有呀,反而她感覺自己最近的皮膚很水靈,氣色也好。
“小姐,不是嬤嬤要囉嗦你,實在是……”齊嬤嬤反常地紅了一張老臉,“你還年輕,有的事情自己要知道節制,要愛惜身子。”
“嬤嬤說什麼?”她怎麼聽不明白?
見話不說不明,齊嬤嬤乾脆豁出老臉去,“我前兒晚上起夜,經過小姐的房間……”
這回紀君眉聽明白了,臉蛋立刻漲得通紅,低下頭去,心裡暗罵某人,自從爺爺為他們定了婚約之後,他好像是有侍無恐,晚上越發花樣百出、兇猛殘暴,非得將她折騰得死去活來才甘心,她相信,他們晚上的動靜……呃……有點大……
“雖然老太爺作主了讓你們成親,可畢竟還沒有成親不是?小姐你也該知道分寸,怎麼能讓王爺就這樣留宿……”
紀君眉頭低得更低,“我有說過他,可他……”
齊嬤嬤歎息,她是很保守的人,實在是接受不了這樣的事情,但她能說什麼?那個是王爺,老太爺都拿他沒有辦法,她心疼小姐,只能多嫩點補品給她吃,免得她身子受不了。
後來紀君眉把自己跟齊嬤嬤的對話說給龍庭渲聽,某人聽完居然無恥地點頭,“原來你天天有在吃補品啊,那我不用心疼你的身體,今晚可以放開手腳。”
他還不夠放開手腳?她立刻嚇得臉色蒼白。
第十章
當今的七王爺要娶一個平民女子為正妃,這也算了,可這名女子居然還帶著一個孩子,這個實在是……一時間朝野議論紛紛,大臣們都表示反對。
可七王爺是誰?他是所有王爺中,最最風流、最最桀騖不馴的,也最無視禮教的一個,他決定的事情,沒有任何人可以改變得了,更何況對此事,輔政王爺沉默,皇上默認,各位王爺都不發表意見,公主們嘛,意見忽略不計,於是,皇家的家務事,自己關起門來解決,與群臣無關。
二十八這日,離新年僅僅只有一個月,紀君眉穿著價值千金的精緻嫁衣,從城郊的皇家別院,嫁入了七王爺府,大婚依例是在皇宮舉行,皇家的金牒上刻下了紀君眉的名字,表示從此之後,她便是尊貴無比的七王妃,正式成為帝王家的人。
紀君眉在出嫁前從姊姊顧遙夜口裡知道,原來龍庭渲並不是什麼掛著王爺頭銜的閒散貴族子弟,他手裡掌管著紫旭國最最豐富的礦藏、金礦、銀礦、玉石寶石礦,甚至還有可以拿來製造火器的洧水,那個倫格朗就是幫助龍庭渲找尋這些礦脈的能手。
之前的西華山就蘊藏了豐富的洧水,而龍庭渲已經著人秘密開採近十年,為紫旭國製造了大量的火器,聽說幾年蒔的戰事,火器可是功不可沒,不過因為這是國家的戰備物資,所以不可能讓平民知曉。
她現在總算明白了,為什麼無論她怎麼說,某人都不會將西華山賣給她的原因了,可某人居然還可恥地拿這座山來誘惑她,逗得她天天上門去找他,真是……太陰險了!
嫁給一個這麼陰險的男人,實在是很大的賭注。
那娶一個連最重大的秘密都要瞞著他的女人,他又該如何反應呢?
龍庭渲在婚宴上被管家請到宴外,聽完管家的稟報之後,臉色立刻鐵青了大半,該死的女人,可真是瞞得他好苦。
“王爺,我令兒一直瞧著王妃,覺得她很眼熟,後來仔細回想,原來我在四年前見過她,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那天剛好我收到信,說我的妻子病重,所以我趕到輔政王府跟王爺告假,那天是輔政王爺大婚的第二天清晨,王爺飲得大醉,當晚宿在輔政王府。”
“我早上去王府找王爺時,遠遠地看到有個姑娘從王爺的房裡出來,她走得很
匆忙,還落下一塊玉佩。”管家把玉佩遞給他,“因為她是從我身邊走過去的,所以我看得很清楚,這玉佩很貴重,所以我就一直收藏好,想說等回來再找機會還給這位姑娘,誰想到回家兩個多月,就給忘了,剛剛我看到王妃的摸樣,想到當年的那件事情,就趕緊回府裡把玉佩找出來了。”
龍庭渲捏著玉佩,暗暗咬牙,但他還是沒有惱怒,只是微笑著讓管家退下,進入宴席,將玉佩遞給顧譽東看。
“咦,這塊玉佩不是君眉的嗎?她及笄那年我送給她的,後來我帶她來京城參
加遙夜的婚禮,她不小心弄丟了,怎麼會在你那裡?”
事情已經很清楚了,他再度微笑著跟顧譽東說:“記得君眉說晉兒快滿四歲了
,說要給他辦桌酒席賀一賀呢。”
“晉兒要到明年三月十九才生日,還有這麼長的日子,急什麼?來來來,今兒
是你大喜,可要多喝幾杯。”
龍庭渲溫和地笑若,飲下杯中的酒。
三月十九,可真巧了,不是嗎?
***
洞房花燭,紅影搖曳。
一對新人坐在鋪著紅錦被的大床上,畫面唯美而動人,此時喜娘、丫鬟們都退了出去,偌大的臥房,只有這對新婚的夫妻,還有等待著他們的洞房春宵。
龍庭渲伸手為紀君眉掀開繡滿了富貴牡丹的頭蓋,看著她略施薄粉的臉蛋,有一刻的失神。
今天的紀君眉很美,平常不添粉黛已經姿色不凡,今日秀眉彎彎、眼眸晶亮,輕透的胭脂更助她好顏色,紅燭一照,美豔無雙。
她望著他啟唇一笑,那一瞬間他有一種暈眩的感覺,手指一緊,硬物硌地掌心發疼,這才回過神來,朝她溫柔地笑著,“眉兒,累嗎?”
紅豔豔的小嘴輕輕地嘟起來,無限委屈地說道:“累。”嫁給王爺,可真是一點都不簡單,禮俗又多又繁,她今兒算是體會到姊姊當年的辛苦了。
她跟他撒嬌的模樣真是又甜又媚,換了平時,他早就摟她入懷好好地疼她,讓她更累。
可今天他還是微笑著,“我為你準備了一件新婚禮物。”
“哦?”她意外地眨了眨眼眸,沒有想到他居然還準備禮物,果然心思細膩,好奇地問:“是什麼?”
他舉起手放到她的面前,翻過來,緊握的拳頭慢慢地鬆開。
一枚自如羊脂的玉佩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通透晶瑩。
她看清楚那塊玉之後,臉色倏變,眼眸瞪得很大,驚慌地望向他。
“你有沒有什麼話要跟我說?”他微笑著問道。
她沉默,心裡最深的那塊一直往下沉。
“比如,這塊玉佩……又比如,晉兒。”他說到晉兒時,她的身子抖了起來。
他閉了閉眼眸,再次睜開,“你說句話,只要你說,我就會聽。”
她咬緊嘴唇,就是沉默不語。
他等了好半晌,可她卻固執地一直不開口,他很愛她的執拗,很愛她的倔強,可是此時此刻,他卻恨透了!
“既然你不說,不如由找來說吧。”他的聲音很好聽,卻聽不出絲毫的喜怒,“四年前,我的九弟成親,而我因為得知自己的四哥又有異動,與母妃鬧得很不愉快,那晚心情不好喝得酩酊大醉,當晚住在了九弟的家裡,那天晚上,有一個女孩到了我的房裡,與我一夜春宵。”
她的唇越咬越緊。
“我那晚也真是醉得厲害,而且沒有燭光,所以看不清楚那個女孩的模樣,第二天醒來,只有床單上的血漬告訴我,那個女孩是真的存在,後來,我翻遍九弟家裡的每一個角落,就是沒有找出來那個女孩,本來我也以為那是春夢了無痕。可誰知道今天我的管家,他拿來這塊玉佩告訴我,那天早上,他看到有個女孩從我房裡
出來,而那個女孩……”他望向她,停頓半晌,見她還是不言不語,眸底的光更冷,“就是我今日娶的王妃。”
“更有趣的是,我今天知道我的王妃生的兒子,是在第二年的三月,算算時日,可真是很巧,不是嗎?”他提到晉兒時,她的肩膀瑟縮了一下,卻還是可恨地不言不語。
“老太爺跟我說,九弟大婚第二天,你就請求他帶你回了風儀城,幾個月後發現懷孕,卻怎麼都想不明白孩子是怎麼來的,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清白女孩,從未接觸過男人,身邊永遠都有丫頭、婆子圍繞,怎麼這孩子說有就有了呢?一直到今天,這件事還是他老人家心中的一個迷,不過,這個迷從今晚開始,可能就不是迷了,你說對嗎,我的王妃?”
搞了半天,他暗地裡恨了個透的男人,居然就是他自己,這女人,真是好大的膽子。
見她依舊在那裡沉默,他不由地惱火了,“紀君眉,你不要以為你不說話,我就拿你沒有辦法,這麼重要的事情,你居然敢瞞著我!以前我們不認識也便罷了,後來再見,甚至再後來我們那般親密,為什麼你都不跟我說?我有沒有問過你?不只問過一次晉兒的父親是誰吧?可都是沉默,永遠是沉默,到現在,你還是沉默!”
這世上最無力的事情就是你在發火,可足讓你發火的那個人,卻一直沒有反應,龍庭渲現在就有這樣的體會。
他氣得要命,惱得要死,可那個罪魁禍首居然一言不發,這事情是小事嗎?是她不說話就可以蒙混過去的嗎?這裡面有他的兒子,他的親生兒子!這輩子只醉過那麼一次,就整出一個兒子來了,真是……
如果不是管家幸好見到,她甚至可能會瞞他一世,一想到他永遠也不知道晉兒是自己的親生骨肉,這種感覺,就讓他恨不能抓她來狠狠地搖!
“很好,既然你不想說話,我想我也沒有話要跟你說,至於晉兒,他也不需要你這種自私的母親……”
“你什麼意思?”她總算是開口了,語氣裡面有忍也忍不住的擔憂。
“捨得說話了嗎?”
“你剛剛那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就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你可以為了自己的私和,而不讓晉兒認我這個父親,我不能讓我的兒子跟著你這樣的母親!”
一句話,讓原本心亂內疚還有不安的紀君眉立刻怒火中燒,她猛地站起來狠狠地瞪他,“龍庭渲,你要是想把晉兒從我身邊帶走,我告訴你,我會跟你拚命!”
“喔,那是不是同理可得,你把晉兒從我身邊帶走四年,那我要殺了你才能洩憤?”
“你……”她氣結,半晌才勉強擠出話來:“當年你不過是一夜逞歡而已,這樣的夜晚,你七王爺這麼些年不知道過了多少個,有什麼稀奇?可我呢,我辛辛苦苦懷了晉兒九個多月,痛了兩天兩夜才把他生出來,四年來我悉心地照顧他、寵愛他,我付出了自己的所有,而你付出了什麼?”
“我沒有付出,是因為你剝奪了我的權利!”
“哼,你七王爺想要當父親有大把機會,全世界都知道你的紅顏知己數不勝數,說不定你的私生子也多到數不完,你擺這種慈父的臉給誰看?”
“你這個女人!”就是聖人也被她氣瘋了,“我的私生子到今天為止,就只有晉兒一個!”
“怎麼可能!”
“以前我都很小心,有喝藥避……咳……”被她激怒,差點連隱私都說了出來。
她卻吃驚地望著他,看他那種暴怒的樣子,突然明白他說的其實是真的,她沉默下來。
“我可以理解初相識時你不願意告訴我,是因為不信任我,可為什麼後來你還是不說?甚至到後來我們要成親了,你卻仍舊隻字不提?紀君眉,你坦白告訴我,成親後有沒有可能會有那一天,你會跟我說,晉兒是我的兒子?”
她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沒有,對不對?”他笑了,無比地失望,“你根本就沒有打算告訴我,你這個女人一直說我花心、說我風流多情,可我也在努力,努力地對你好,努力地學會承諾,學會愛一個人,可是你呢,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給我,你說,我對你是不是該死心了?”
她的沉默此時最傷人。
他無話可說了,起身往房外走去。
他最終,還是對她失望了!紀君眉的手指狠狠地掐入掌心,想要忍住眼裡的酸澀。
龍庭渲沒有看她一眼,安靜地從她的身邊走過,他現在不想看到她,不想再跟她說話,不想……忽然一隻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他停住,低頭去看,那個女人抬著嬌美的臉蛋望著他,眼淚在她的眼眶裡面打轉,就是沒有掉下來,她的嘴唇顫抖著,那副模樣,還是該死地讓他心疼、讓他心憐。
“你放心,我說把晉兒帶離你身邊,只是氣話,我不是你,做不來骨肉分離的事情。”如果她拉住他是為了求他不要帶走晉兒,那她大可放心。
舉步要走,可卻發現她還是拉住他。
“紀君眉,你還有什麼要求,可不可以直接說出來?我不會猜心術,讀不懂你的心思。”
他實在是不想再跟她吵的,他很累。
“你說……你喜歡我的小心機的。”她終於開口,語氣裡面無限的委屈。
他簡直是目瞪口呆,“你覺得讓我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有個兒子,這是小心機?”他實在無法跟她溝通,拉開她的手就往前走。
她慌得一下子沖過來從背後抱住他,死命地不撒手,“對不起。”眼淚最終還是流下來了,她嗚嗚地哭著,斷斷續續地說:“我只是……只是……害怕……”
聽到她在背後哭得那麼傷心,他實在是……
“我從小到大,能得到的東西永遠都不多。”她的手指在他腰前緊扣,生怕他扯開她,“小時候娘親跟我講,只要我乖乖的就會幸福,我很努力乖巧聽話,可娘親最終還是走了,後來雖然遇到爺爺,可我總是會想,如果我不乖了,是不是爺爺就不會喜歡我?所以雖然爺爺對我好,但我總是會怕這份好有一天會消失。”
她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輕鬆地得到過任何一樣東西,她不相信無緣無故的愛。
“所以你出現之後,雖然我們在一起,可我其實一直在想,不知道哪一天,你就會轉身走了,哪怕你說要跟我成親,我還是會害怕。”
她其實,就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人,從小到大一直都小心翼翼,能抓在手裡的都會特別珍惜,抓不到的也不會去貪心想要。
想到她以前跟他說過的童年生活,他不由地歎息,“那麼現在呢,你害怕嗎?”
“怕的。”她勇敢地承認,“我怕自己不夠好,不能讓你永遠喜歡,我其實一直在害怕。”
唉,真傻,她這樣,讓他還怎麼跟她生氣?其實他現在眼裡、心裡都只有她一人,再也無暇旁顧。
“所以那天你問我,為什麼你要用自己的全部去博我的一個不肯定,對吧?”
“嗯。”
“可你還是博了。”他心裡的憤怒一點點地退去,“那麼害怕、那麼沒有安全感的你,還是選擇跟我成親。”
“那是因為……爺爺……”她突然羞澀了。
他輕笑出聲,想要拉開她的手,誰知道她以為他要走,慌得抱住就是不鬆手。
“乖,我不會走,我只是想看看你。”
心不甘情不願地慢慢放手,他轉過身來,撫著她的臉,“我們都知道,如果你真的不想嫁給我,老太爺絕不會逼你,當初你未婚生子,老太爺都沒有隨便逼你嫁人,何況那天我們只是被……”
她伸手捂他的嘴,急得直跺腳,“不許說,不許說。”那件事情已經是她生平的恥辱,永遠不想再提。
“好,不提。”他握住她的手,“其實你比自己所知道的還要喜歡我,對不對?”
那麼保護自己的女人,卻還是願意將自己交到他的手裡,他好像慢慢地明白了她迂回的心思,雖然這番心思,可能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她的臉蛋緋紅,卻沉默著沒有反駁。
“好吧,我承認我現在沒有那麼生氣了,給你一個機會跟我解釋。”他拉她走到床邊坐下。
她躊躇了下,最後還是說了,其實事情很簡單,爺爺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恩人,她感激他、敬愛他,在得知爺爺因為姊姊嫁給輔政王箭而悶悶不樂後,她就作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她知道爺爺最開始是打算為姊姊招贅的,可誰想到顧遙夜嫁給了輔政王爺,想讓輔政王爺入贅,呃……
所以她就想,乾脆她生一個孩子給爺爺,反正因為史成望,她已經對男人很失望,如果她未婚生子,更加絕了爺爺為她找尋親事的念想,計晝是計畫好了,可上哪找男人?她養在深閨裡,根本就無法接觸到男子,一直到後來爺爺帶著她去京城參加姊姊的大婚,她才意識到這個機會來了。
她觀察了好幾天,終於把目標確定在七王爺身上,首先因為他很風流,跟女人過夜對他來說根本很平常,他不會介意,所以她容易得手:再者,她與他以後重逢的機會太小,那麼就更安全;當然最重要的是,他是王爺的哥哥,這樣出現在王府的機率會很大。
計畫聽來是很不錯,可真的要實施還是很困難,因為七王爺不可能在輔政王府留宿,而她在京城的時間越來越少,不過上天還是幫了她,姊姊成親那晚,她看到七王爺飲醉,所以她半夜趁嬤嬤、丫頭都睡了,偷偷溜到七王爺的房間。
她運氣也真是好,因為輔政王爺大婚,守衛都嚴守府外,反而府內守衛並不嚴,再加上她膽大、手腳靈活,還真的進到七王爺的房間裡。
接下來的事情就都清楚了,她為了防止節外生枝,第二天一早就求爺爺帶她回了風儀,機會只有一次,至於成不成功就看上天了,這次她依舊是幸運,九個多月之後生下了晉兒。
“其實我不告訴你晉兒是你的兒子,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想讓晉兒姓顧,成為爺爺的曾孫。”爺爺最重視子嗣,可姊姊的兒子不可能姓顧,而爺爺好不容易得了晉兒這個曾孫,愛得如珠如寶,要是跟他說晉兒也不能姓顧,只怕爺爺會很傷心。
“九弟的兒子不能姓顧,我的兒子就可以嗎?”龍庭渲瞪她,“晉兒以後要繼承我的爵位,成為王爺的。”
她抬眸,楚楚可憐地望著他,不語。
“你這樣看著我是什麼意思?我的兒子當然是跟我姓,他是龍家的血脈……”
“夫君。”她偎入他的懷裡,“我喜歡你。”
這女人,居然給他使美人計?龍庭渲怔了怔,可心裡的喜悅,居然在不斷地擴大。
“因為喜歡,所以我想要嫁給你,我也希望你可以完成我的心願。”
這招太狠!他完全無招架之力。“可那是我的兒子……”
“夫君,求求你。”被她濕潤的眼眸一望,他發現自己的心徹底地軟掉。
咬牙切齒,“你這個女人,從哪裡學來的這招!”
她的唇邊泛起笑來,“我愛你,那麼你呢,你愛我嗎?”
他低頭狠狠地吻她,“要是再愛一點,我連命都要沒有了!”
只是因為她說喜歡,他就已經退讓到沒有底線,連自己的兒子都要讓給了顧家,再說愛,他還怎麼活。
“是不是會只愛我一個?”
“有你一個我就已經吃不消了,再多,我可消受不起。”
好吧,她承認自己終於滿足了,偎入他的懷裡,笑得無比甜美,她的害怕、她的不安,在這一刻,統統都消失。
龍庭渲看著那個在他懷裡笑得甜絲絲的女人,無奈咬牙,想想,還是不甘心,他可是龍庭渲呢,從來都只是讓別人吃悶虧,何曾自己這麼憋悶過?
漂亮的桃花眼閃了閃,唇邊勾起一抹笑,“讓晉兒姓顧,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你讓我少了一個兒子,那麼就拿五個兒子來陪給我。”
“什麼?”
“唔,我覺得這筆生意,還算不錯。”他伸手開始解她的嫁衣,“就從今晚開始努力吧。”
於是,原本憤怒、傷心、失望、決絕的新婚夜,總算回歸到正常的道路。
當天際透白,紀君眉累得快要暈厥過去的時候,某個男人從她的胸乳間抬起頭來,笑得很是親切,“我忘了說清楚,是五個兒子哦,生女兒的話,自動跳過,一定要有五個兒子才可以。”
她這次是真的暈過去了。
水淋淋、濕漉漉的教訓,龍家的男人,果然真是惹不得!
【尾聲】
幾年以後,又是早春到,京城的冰雪也漸融化,龍庭澹擁著妻子站在湖畔,含笑看著兩個兒子在梅林裡追逐打鬧,“剛剛接到七哥的信,說是他在這個月初三得了個女兒。”
“真的嗎?”顧遙夜清麗的臉上浮現笑容,“寶寶一定很可愛。”
“唉……”某人長歎一聲,“本來以為我成親比七哥早四年,算是搶先他一步,可誰想到,他的第一個兒子居然比我的還要大上幾個月。”
這也值得拿來比?顧遙夜瞪了他一眼,不語。
“這也算了,這幾年,七哥居然又生了三個孩子,這次居然還是個女兒……”
顧遙夜無奈地咬了咬唇,身邊的男人,自從被好友卓北陽刺激到,一直想要個女兒,誰想到他們的第二個孩子,還是兒子。
“這世上真沒有天理,七哥那麼風流,居然還有這種福氣生個女兒。”
“我記得某人以前,好像跟七哥的風流不相上下的。”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龍庭澹笑著吻了妻子一記,“我風不風流,你不是最清楚,嗯?”
她被他弄得紅了臉,引來他更灼熱的吻。
“別,一會孩子們看見。”
“唔,讓他們看見又怎樣?”龍庭澹抱著妻子,“遙兒,再給我生個女兒,可好?”
她的臉蛋緋紅,“這生兒生女,又不是我說了算的。”
“那我們再繼續努力。”
看來某人真的很怨念啊,無奈,她踮起腳尖,在他的耳邊低語了殘句,引來他驚喜的笑,“真的嗎?你有了?”一把抱住她,高興得要命。
一番親熱,他小心地摟著心愛的人,一齊看冰雪初融、萬物更新的景象。
彼時,在紫旭的南地,正是春暖花開,蜂蝶紛紛,又是一年採茶忙。
紀君眉望著自己英俊的夫君正熟練地為女兒換尿布,誰能想到當年那個縱情聲色的七王爺,在成親之後,居然可以專心守著自己的妻子,養兒育女,一家其樂融融呢。
尤其是,這人聰明得就連帶孩子,都可以做得比別人好、比別人快,齊嬤嬤快要鬱悶透了。
“這小傢伙可真能睡。”見一番折騰下來,他的寶貝女兒居然還睡得香甜,龍庭渲不由得意地親了她細嫩的臉蛋一下,濃濃的奶香傳來,讓他滿足地笑眯了眼。
為女兒拉好被子,然後再望向妻子,走過去將她摟入懷裡,“要不要躺下來休息一下?”
“天天躺著,我的背都痛了。”齊嬤嬤對坐月子可是管得很嚴,不准吹風、不准洗澡、不准這樣不准那樣,這種苦,紀君眉已經連續受了四次了,真是……瞪了一眼那個害她的始作俑者。
“辛苦你了,眉兒。”龍庭渲吻了吻她的唇,伸手為她輕輕地揉著後腰。
有他在她身邊,她又怎麼會辛苦?她很感動他為她做的一切,知道她放不下風儀城,放不下顧家,所以一年當中,有一半多的時間,他們會住在風儀城,就連這次他們的小女兒,都是在這裡出世。
“反正我這邊還有好多事情要處理。”他是這麼說的。
但她知道,他其實是為了她。他對她的情,在這幾年裡,她越來越明白,也越來越感動,發現自己也越來越離不開他。
“夫君,謝謝你。”
“謝什麼?”他微笑著,低頭望著她,“你不要忘了,你還欠我三個兒子沒有生完,這個是女兒,不算喔。”
紀君眉直接氣結,真是的,嫌棄這個是女兒,他就不要整天抱著不放手呀?
他看她生悶氣的樣子,唇邊的笑更深,唉,真是傷腦筋,為什麼在一起這麼多年,他卻越來越喜歡逗她,貪看她生氣的樣子呢?怎麼看都覺得喜愛,可卻又捨不得真的讓她氣太久,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輕地哄著,很快她就笑得甜蜜蜜地偎入他懷
裡。
嗯,他的妻子,這種乖甜的樣子,也這麼可愛,只要是她,他都喜歡。
窗外,傳來朗朗的孩童聲。
“採茶非采芽,遠遠上層崖-布葉春風暖,盈筐白日斜。舊知山寺路,時宿野人家;借問王孫草,何時泛宛花。”他們的長子顧晉在敦兩個弟弟吟詩呢。
“這小子,就連念個詩都跟採茶有關。”龍庭渲無奈地搖頭。
“看來晉兒是真的喜歡茶。”
“行了,我都答應你,讓晉兒自己選,不會勉強他。”
“謝謝你,夫君。”她握住他的手,臉蛋在上面輕輕地蹭,“你真好。”
他歎息,風流不羈早已經恍如昨世,他現在只要看著她的笑臉,就已經覺得再滿足都不過。
“這個是南安石亭綠,這個是平水珠茶,這是木樨茶。”
清脆的男孩嗓音,在這春日的陽光裡聽來格外動人。
這樣的時光,這樣的人,可真美好。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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