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帖信傳奇之《天梯》08
藍帖信趕到醫院來看舒志泉。
他先到急診室去了解他受傷的情況,非常幸運的,鋼筆只差一公分就有可能傷及心臟。只從第六肋骨和第七肋骨之間穿越,肺部有一點小小損傷,但並不嚴重。不過,醫生卻發現了他的X光片上有異常:就在他的最下肋骨和脊椎銜接處,有一十字形的畸型骨塊,生長的位置剛好在上胃部背側,對於舒志泉從未感到不適,醫生亦嘖嘖稱奇。
進入病房探視時,小雪也在旁看顧。藍帖信一時因她的美而驚豔了一下。
「他是藍醫生,我的好朋友。」躺在床上的舒志泉見他進來,忙向小雪介紹。
「這位是美術系的學生林麗雪。」
藍帖信向小雪點點頭。
「我聽說你是被一名學生刺傷的,而你卻沒對那名學生提出懲處或告訴...」小雪聽了,覺得自己才是禍首,不禁臉又紅了起來。
「只是一場意外,沒什麼大不了的!幹嘛多事?」舒志泉答得輕鬆。
「這場意外卻差點要了你的命,你倒真豁達!」
「別說這個了,上次你拿去問的那些東西,有沒有進一步的消息?」舒志泉仍記掛著自己急於追查的身世之名,。
「那塊布包的是一種叫『十字金鋼杵』的法器,材質據說是西藏白教的僧衣,我看你的身世恐怕和西藏密教脫不了關係。」
藍帖信說著,又從衣袋裏取出一張折疊整齊的紙遞給舒志泉:「你看!」
舒志泉慢慢把紙展開,下面是一些線條與構圖,其中還偶爾間雜著一些符號。
「這是什麼?」舒志泉不解地問。
「仔細看看,右下角那個符號你該認識吧?」
舒志泉看見紙張的右下角畫著一個「卍」字,一時精神大振:「是那塊皮革?那真的是一張『藏寶圖』?」
藍帖信神祕地莞爾一笑:「是不是藏寶圖還不能確定,不過這張圖是從那張皮革描繪下來的倒沒錯!你不知道我花了三天等它發霉,費了一番功夫才描了這張圖。至少,這証明了其中一定有什麼不欲人知的故事。」
「那麼,上面這些符號是甚麼,怎麼沒一個看得懂的?」
「那是藏文,你又沒研究過,怎麼看得懂?我去請教過專家,倒是找出了其中的幾個是地名和山名。我想,如果你想查出個水落石出,非要到西藏走一趟不可了。」
舒志泉雀躍萬分,可惜他臥病在床,否則真巴不得立刻動身出發去西藏,畢竟揭露他的身世是他這一生最迫切的願望。
「老師,小心,別太激動了,不然傷口又要流血...。」小雪在床邊見舒志泉不安份,即制止不讓他太過激動。
舒志泉聽小雪的話忽記起了一件事,於是又問藍帖信:「有一件事我想請教你,也許你能給我答案。」
「說吧,我一定知無不言。」
「有沒有可能,兩個人有著同樣的夢境?」舒志泉問。
「同樣的夢境?」藍帖信懷疑道:「是雙胞胎嗎?」
「不!不是,其實也不完全是夢境,我的意思是說,有沒有可能一個人進入另一個人的夢境?」
小雪聽了,心有戚戚,他以為舒志泉終於也夢見了她...。
「夢到另一個人是很通常的事啊!有何疑問?」藍帖信也和小雪一樣,誤會了舒志泉的語意。
「我乾脆說明白好了,省得你們糊塗。」
舒志泉望向小雪說:「她和我之間,發生了一件怪事!」
這下連小雪也被搞糊塗了,因為她也不懂舒志泉指的怪事是哪樁?
「小雪,你得獎的那幅畫作『光』,是怎麼得來的靈感?」舒志泉現在不向藍帖信陳述,倒反問起小雪來了,但藍帖信知道其中必有緣故。
「我的畫作?你說那幅『光』?」小雪被他突如其來的問題搞迷糊了,許久才答道:「我也不知道,每次動筆時我都恍恍惚惚,不知不覺就完成了。」
小雪的答案等於沒有回答舒志泉的疑問,於是他當著藍帖信的面又追問:「難道妳不是因為作了那個夢,才畫出來的?」
小雪一臉無辜樣:「沒...沒有啊,我只是下意識地就這麼畫成了...」
「可是,妳怎麼會把我畫進去?」舒志泉緊咬著不放。
「我...」小雪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他。心想:她總不能當面告訴他自己有多愛他吧?!
藍帖信在一旁聽著他們的對話,開始有些了解舒志泉的疑問了。
「慢著,讓我整理一下。」
藍帖信轉向小雪:「妳畫了一幅畫。畫裏的景象在...」藍帖信又轉而指著舒志泉:「他的夢中出現?而...」藍帖信又轉向小雪:「妳又把...他畫到畫裏面去?」然後他望向兩個人:「我說的對不對?」
舒志泉點點頭:「這就是我的疑問:小雪不可能進入我的夢境,她怎麼會知道那幅景象?甚至連我坐在那石頭上也畫得一清二楚!?」
小雪終於從舒志泉的話中驚醒,她實在不相信,舒志泉說的是:她那幅畫是「他的夢境」?這真是太離奇了!
「我真的不清楚,我只是隨意畫著,連自己都不知道會畫成那樣。我怎可能進入你的夢中窺探你的夢境呢?」小雪有口難辯,其實她倒真希望自己能真的進入舒老師的夢中,甚至長駐他的心中...。
藍帖信尋思片刻,他也難以解釋這種情況。最後他問:「會不會那個夢境是個真實的地方,你們兩個都曾去過,而且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兩個人面面相覷,沒有一個人答得上來。
「想要知道答案,只有一個方法。」
藍帖信對舒志泉說:「也許我們該放個長假,來一趟西藏尋寶之旅。不過,在這趟驚奇的旅行之前,你如果不反對的話,我建議:讓我先試試使用催眠的方法,看看能否探查出更多的線索...。」
蔡裕國自從刺傷了舒志泉之後,原以為自己的一生就這麼完了。沒想到舒志泉對外宣稱是自己不小心跌倒,才會導致鋼筆插入胸膛中...。
此一寬大的行為使他自慚形穢,一時被愛沖昏了頭的蔡裕國宛如惡夢初醒重獲新生。
舒志泉出院期間,他曾數度主動前往醫院探視,但都沒有勇氣去面對他。另一個原因是小雪一直在醫院看護舒老師,他不知道該以什麼顏面去面對小雪...。他成了殺人犯!雖然是因愛生妒,但一個沾染血腥的惡徒,怎配和仙女般的小雪在一起?
蔡裕國內心非常痛苦,校園的一景一物都在提醒他,自己是個兇手,沒有資格在一群善良熱忱的學生中走動。
最後他終於忍受不住良心的苛責,自願辦理休學,離開了這個他曾經意氣風發過的學院。小雪也因而真正擺脫了蔡裕國的糾纏。
藍帖信特別向一位交情匪淺的醫生朋友商借了他的精神諮商室。
這間座落在學校附近的房間雖不很寬敞,但交通便利,隔音設施良好。室內有舒適的躺椅、暗淡但柔和的燈光、完備的錄放音設備、單一光源,很適合實施催眠治療。
藍帖信看看腕錶,是舒志泉該來的時候了。
他早先的時候已將這裡的位址通知他,並交代清楚今天要實施催眠治療。舒志泉不但不反對,而且十分渴望今天的催眠試驗。他也一直期望藍帖信能進入他的內心深層,為他解開謎般的出身記憶。
才在椅子上稍坐,藍帖信就聽見舒志泉在門外探詢的聲音,不刻就由護士引導來到了房間內。
「真是準時啊,舒志泉。我也才到一會兒。」藍帖信招呼說。
「這裡並不難找,」舒志泉打量了一下四周:「還滿舒服的!」
「你可以把領帶解下來,不要太拘束。」藍帖信邊走到音匣處,按了一個鈕,優美的輕音樂就流瀉出來。
「這是你的位置。」藍帖信指示舒志泉躺臥到一張斜傾的診療躺椅。
「我會舒服得打鼾…」舒志泉躺下之前幽了一默:「最好來點搖滾樂,否則恐怕會問不出什麼名堂。」
藍帖信一笑置之:「你儘管睡個好覺吧,乖寶寶。」
等安安穩穩地躺好並閉上嘴,藍帖信則坐到他一側說:「現在我要開始對你催眠了,你只管放鬆心情,依照我的話做。你準備好了嗎?」
「好了,你可以開始了。」舒志泉目視天花板。
藍帖信拉上窗簾,打開位於躺椅上方的柔和燈光,關掉音響。從衣袋裡取出一個小圓珠綴子,在舒志泉眼前以固定的頻率晃動:「看著這顆珠子…」
舒志泉的眼睛隨著珠子輕微地左右游移著…
「你覺得累了…有些想睡,當珠子停止晃動的時候,你可以入睡…但是你仍聽到我在說話,而且你會照實回答我的問題…當你聽到拍掌三聲,你就會醒來,忘了剛剛說的一切…。現在,你把我說的話重複一遍。」
「我覺得累了…有些想睡,當珠子停止晃動的時候,我可以入睡…但是仍聽得到你在說話,而且會照實回答你的問題…當我聽到拍掌三聲,就會醒來,忘了剛剛說的一切…。」
「很好!現在專心看著珠子,什麼都不要想,並且回答我的問題。」
藍帖信一邊把珠子的擺動速度放慢:「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舒志泉。」
「你是做什麼的?」
「我是音樂老師。」
「你最喜歡什麼音樂?」
「我最喜歡貝多芬…」
珠子的擺動已漸漸接近停滯…
「你覺得好想睡嗎?」
「我覺得好想…」
舒志泉未答完,已經閤上眼皮,呼呼睡去。
「喂!喂…醒醒!醒醒!」藍帖信拍打著舒志泉的臉頰。
舒志泉掙扎著撐開雙眼:「幹嘛?我睡得正好…」
「真是服了你,你竟睡得完全沒反應!?」藍帖信抱怨道。
舒志泉這時才想起自己正在接受催眠,惺忪地答道:「你不是叫我好好睡覺嗎?」
藍帖信知道是自己的暗示沒有成功,讓舒志泉進入了沉睡,當然聽不到他的問話。
藍帖信想起催眠的兩個要點:一、使受催眠者完全解除防衛意識,意識活動呈現淺休眠狀態。二、進入被掩蓋之潛意識「情緒壓抑區」,誘導激化情緒反應。
就第一個要點而言,他算是做到了。但他卻無法進入舒志泉「被掩蓋之潛意識『情緒壓抑區』」而且他的「催眠指令」顯然也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沒有良好的「催眠指令」很難掌控被催眠者的情緒,即使已達到半睡眠狀態,也只是夢囈發洩狀態。不能探查出有用的線索,徒浪費時間而已。舒志泉「潛意識保險庫的鑰匙」到底是什麼呢?
「好吧,我們休息一下,你先喝口茶,等一下再試試。」藍帖信說。
在舒志泉喝茶的時候,藍帖信把上回從大宅子取來的那些西藏密教法器物品給舒志泉看。
「我要您努力地回想,這些東西對你有什麼記憶沒有?」
舒志泉對那張發霉的皮革最感興趣,拿起來努力看了半天,輕輕搖著頭放下,然後又一一仔細察看了破布和唐卡,並玩弄著念珠...。
「怎麼樣?有沒有印象?」
舒志泉還是搖頭。
「好吧,你躺下。」藍帖信說。
但舒志泉在躺椅上就坐,藍帖信把唐卡拿到他的眼前,猙獰的「大白傘蓋佛母」形象占據了他整個視野。
「拿著!」藍帖信命令道。
舒志泉只得接手把唐卡拿在眼前。
「專心看祂!」藍帖信說著,五秒後忽然把座位上的燈關掉,室內立刻陷入一片黑暗,然後又把燈遽然打開。這樣一開一關之間「大白傘蓋佛母」的形象便強迫灌輸在舒志泉的腦海之中。
第三次關燈時,舒志泉忽然大叫一聲「啊!」等燈再亮起,藍帖信發現:唐卡已不在舒志泉手上,而是跌落在他的胸膛。
「怎麼了!」藍帖信擔心地問。
面有難色的舒志泉吞吞吐吐地說:「我...我又看到那個老人...那個長著白鬍鬚的老人...」
「你是說──在你夢中出現過,卻倒在你面前死去的老人?」
「是!就是他。當你第三次關燈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他就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藍帖信沈默了一下:「你能很清楚地記得他的容貌?」
「能,不過我畫不出來...。」
「好吧,」藍帖信說:「至少有進步了!你把念珠拿著,像剛剛那樣注視著。」
舒志泉謹遵囑咐。
可是這一回並不管用,試了半天,室內忽明忽暗,舒志泉卻什麼也想不起來。
藍帖信又試著把念珠代替催眠用的珠子,在舒志泉眼前晃動催眠。結果,這次他卻精神抖擻,根本睡不著。
「我看,想要把你擺平可不容易。」藍帖信自我解嘲說。
「我也沒辦法,大概是睡太飽了吧?」
「真傷腦筋!今天也許就這樣了,改天...」藍帖信話說到一半,像想起了什麼:「慢著,你平時都怎麼入睡的?」
舒志泉不經思考:「聽聽音樂嘍!」
藍帖信本來疑惑的臉上,換上了興奮的表情:「你先休息一下,我馬上來。」
舒志泉實在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反正一整天也沒做什麼事,本來就打算任由他擺佈,所以也就由他去了。
五分鐘之後,藍帖信又回到諮詢室,手中多了一片CD,充滿自信地說:「我有你喜歡的東西!」
貝多芬的田園交響曲從音箱飄送出來的時候,他們兩個人都陶醉在自然的恬適音符之中...。
藍帖信並未在舒志泉眼前擺弄任何小玩意,他只是告訴他:在離開之前要與他共享一曲最喜愛的交響樂。
事情果然如藍帖信所料,在這柔和恬適的場所,舒志泉果然很快便進入了忘我的境界,跌入了貝多芬的田園,不過,不等「暴風雨」那一章節演奏,藍帖信已悄悄起身,關掉音響的電源。
令人詫異的情形發生了!
舒志泉仰臥在躺椅上,竟兩眼無神地直視著藍帖信。
「你聽得到我的聲音,而且你會回答我的問題。」藍帖信毫不懷疑地下指令說。
「我聽得到你的聲音,而且我會回答你的問題。」舒志泉跟著複誦。
「當我再播放音樂的時候,你即將醒來並且忘了這一切。」
「當你再播放音樂的時候,我即將醒來,並且忘了這一切。」
藍帖信略為停頓之後開始說:「你是一個小孩,現在是十二歲的小孩。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孩,我叫做米拉熱巴。」
「很好,米拉熱巴,告訴我看到了什麼?」
舒志泉的眼珠左右晃動了一下:「有許多人站在道路的兩旁,大家都在等待著。」
「你聽到了什麼?」
「奇怪的聲音…像蚊子一樣。」
「說清楚點,到底是什麼聲音?」
「我不知道那是甚麼,聲音愈來愈大…」
「你還看到什麼?」
「一大隊人穿著奇怪的衣服,戴著奇怪的帽子走來。」
「能不能形容一下那奇怪的帽子長得什麼樣?」
「比頭還大,像一個蚌殼。」
「穿著的衣服是什麼顏色?」
「是白色。」
「還有別人嗎?」
「…他們都跪著不敢抬頭…好吵!」舒志泉說著開始氣喘起來。
「告訴我你看到什麼?」藍帖信也緊張起來。
「他們來了!快拜,快拜!」
「拜什麼?」
「*※#◎○&*#…」舒志泉唸唸有詞,藍帖信卻一個字都不懂。
「快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舒志泉猛搖頭滿頭大汗露出痛苦的表情:「不!別…別殺他…。」說著哭了起來。
「快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藍帖信又對舒志泉命令了一次。
舒志泉這時把右手伸出做接物狀,然後握緊說:「我一定好好藏起來,仁波切。」
「你的手裏握的是什麼?」藍帖信急忙問。
這時舒志泉似乎不再急喘,眼球略動一動忽而大喊道:「不見了,不見了,它不見了!」
藍帖信急中生智,把催眠用的小珠子塞到他的手中讓他緊握,然後又問:「告訴我,米拉熱巴,你手裏握的是什麼?」
舒志泉手中又握了珠子之後,顯然不再緊張:「還好,它還在,我會藏好它的!」
「米拉熱巴,我是仁波切,告訴我這顆珠子是什麼?」藍帖信換了一個方法問。
「是舍利子,你知道的。是真的釋尊舍利子...」
「好了,米拉熱巴,你會把舍利子藏好對不對?告訴我,你把它藏在哪裏?」
舒志泉忽然猛搖頭:「我會把它藏好,藏在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告訴我,米拉熱巴,你把它藏在哪裏?」藍帖信又問了一次。
「別逼我,我不會說,不能...」舒志泉忽然露出驚恐的神色,雙手掐著自己的脖子,呼吸急促起來。
藍帖信使勁要拉開他的手,可是沒想到他像一下子有了超人的腕力,竟然沒辦法拉開。眼看他臉色漸脹紅...接著發紫...呼吸困難...。
藍帖信忽然放開了手,奔到音響前按了電源鈕,田園交響曲的音樂又播放了出來。
舒志泉雙手才漸鬆脫,臉色好轉,恢復平靜。
「當音樂聲停止時,你會醒來,並且不記得這一切。」藍帖信喘息著說。
「當音樂聲停止時,我會醒來...不記得這一切。」
藍帖信把電源關閉,燈光全開,舒志泉終於完全醒過來:「我是怎麼了,流了這麼多汗?」
「你剛剛又回到了命案現場,米拉熱巴。」藍帖信戲謔地回答。
「命案現場?」舒志泉驚訝道:「什麼命案現場?你叫我甚麼來著?」
「米拉熱巴,那是你本來的名字,你說的那被殺的老人,他是一個仁波切。」
舒志泉的反應已不是驚訝兩字可以形容。
「你真的催眠成功了!我怎麼不知道?你查出了什麼?快快告訴我。」舒志泉難掩興奮。
「我知道得有限,」藍帖信說:「不,應該說殘留在你潛意識中的記憶很有限,你只能記著印象難以抹煞的部份。但至少能確定一件事:你年幼時曾目睹了一件兇案的發生,而且你成了關鍵人物。」.
「真的,那是真實的遭遇?不是一場夢境?真有人被殺了?」
舒志泉一直以為是自己的惡夢,沒想到由藍帖信的催眠得到了印證。
「這是我的推測,地點可能在西藏,當時你年紀小,不知道為何這件事會被遺忘,甚至連你十二歲之前的記憶都被一昧的掩藏了起來。說不定你是被刻意洗腦的,竟然連自己的本名都不記得了!」
舒志泉感到不可思議:「為什麼要對我洗腦?是誰要對我洗腦?我又沒跟任何人結怨?」
「也許和那件命案有關吧?我還查出了你握有一顆『佛舍利』。」
「『佛舍利』?那是什麼東西?」舒志泉疑惑道。
「你竟然連佛舍利都不懂?『舍利』是佛教高僧涅槃以後經火化遺留下來的肉身結晶,有人說是骨頭膠質的凝結成分。據說,舍利子的數量越多,表示這位高僧的道行越高,只有證道之後才會有舍利子遺世。甚至有人說『佛舍利』具有無上法力。」
「原來是骨灰?!可是你說的『涅槃』又是什麼?」
「我的天,你真是一張宗教白紙,竟然連涅槃都不懂!」藍帖信感到意外,出生在西藏的人像舒志泉這樣對佛教一無所知的,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人!不過他還是耐心地向他解釋。
「依佛教的說法,人的肉體只是個臭皮囊,只要有靈魂的生物(有情),都依其在世的『業報』...就是成績單,來決定將來命運的好壞,也就是輪迴。樂善好施的人終有好報,可以轉世投胎為官宦、富貴人家或升天為仙人;為非作歹的人則不得善終,甚至有可能轉世成畜牲蟲虫或打入地獄當餓鬼。這就是『因果論』。佛教的修行悟道就是講求要超越輪迴,跳脫六道輪迴之外,他們稱為涅槃的境界。像那些得道的羅漢,就是小乘佛教已成正果的階位;菩薩與佛則是大乘佛教已證道的正覺。」
「沒想到你懂得還真多!那麼我擁有的那顆『佛舍利』又是什麼東西?」
「就是佛教的教主──釋迦牟尼的舍利子,可說是佛教界的至寶!佛教弟子們若能供奉一顆『佛舍利』,可謂至高無上的功德與榮耀!只是『佛舍利』是不是真的,那就很難說了。因為沒有人能分辨得出真偽來。」
「可是我從未見過『佛舍利』,更別說擁有了。我看一定是搞錯了!」
「雖然不知道你所擁有的『佛舍利』是真或假,但從你催眠之後的描述判斷,我可以大約推測出一個故事概況:那時你年紀輕,可能在某處隨著人潮迎接喇嘛高僧的行列,那行列極有可能是一種迎送佛舍利的宗教儀式。後來不知怎麼,就發生了命案...你無意中由仁波切手中得到了『佛舍利』,他臨死前要你把它藏起來...。」
舒志泉聚精會神地聽著,好像一個有趣的神話一般:「然後呢?」
「然後?」
藍帖信頓覺有趣,回望舒志泉:「然後就要問你,到底把佛舍利藏到哪裏去了?」
「天地良心!我真的不知道什麼佛舍利,你要相信我。」
藍帖信笑著說:「我當然相信你,不過我們可要問問在你腦袋中沈睡的『米拉熱巴』,他鐵定知道佛舍利的下落。」
「我真是被你搞迷糊了,你好像很有信心呢!」
「至少我們有了這張『藏寶圖』,」藍帖信拿出由皮革上描繪下來的地圖:「還有,知道你的名字和這些法器。我想一定不難查出那段往事──如果真有其事的話。」
「對了!你在催眠中曾念了一段話,我一個字都聽不懂,幸好我已經全程把它錄下來,等我和閻羅研究過,說不定還有新的發現呢!」
「但願如此。」
舒志泉聽著藍帖信對探查自己的身世信心滿滿,反而莫名其妙地產生一種猶豫的情緒。追尋那段失落的記憶到底是對或錯?他竟開始感到有些不安了...。
藍帖信把對舒志泉催眠的經過和錄音,一五一十地和閻羅仔細研究,也把由皮革上描繪下來的地圖,帶去給閻羅查勘。
「聽你這麼說,那可能是密宗四大門派的恩怨。」閻羅說。
「四大門派?」藍帖信不解。
「西藏密教有四大教派:分別為紅教『寧瑪派』、花教『薩迦派』、白教『噶舉派』和後來改宗格魯教派的『噶當派』。四個教派雖皆為佛教的支流,所延用的教法,經典和服飾都有不同,也都有各自的中心寺廟和道場。甚至有的教派又分支成更小的系統,比方『噶舉派』就分『四大八小』系。」
「我的天啊!這豈不成了『佛門恩怨』了,我可沒空管這些雜七雜八的派系糾紛,你能不能簡單點說?」
「其實也不是什麼派系糾紛,只是依佛教密法傳入的時期不同,加上青康藏高原多山多縱谷的天然分隔地形,自然就衍生不同的藏密派別。你所帶來的那塊破布就是白教『噶舉派』的僧服碎片。依我的猜想,舒志泉可能是遭遇類似教派爭奪佛舍利的劫殺案件。」
「為了爭奪佛舍利而殺人?那豈不違反佛教不殺生的戒律?」藍帖信懷疑道。
「沒錯,希望奪得佛舍利的,不只是佛門弟子,即使邪門外道也是虎視眈眈!」
「邪門外道?」
「西藏早期的宗教並不是佛教,佛教是第七世紀由中原和尼泊爾傳入的,那時藏王松贊干布因為娶了唐朝的文成公主和尼泊爾的尺尊公主,才開始大力推廣佛教。但早先的『苯教』亦稱『黑教』並未完全消滅。」
「黑教?這名字亂恐怖的...」
「其實黑教是原始的『巫教』吸收一些其他宗教的神鬼傳說而成,可說是一種『拜物教』。佛教傳入之後因為政教合一而使得『苯教』快速萎縮,但藍帖信保仍有一些狂熱份子在暗處繼續延續其勢力。佛教徒的迎送佛舍利行列,很可能遭受到這些宗教狂熱份子的偷襲。即使因為佛門弟子的不同門派爭奪也有可能。你不記得在中國佛教史上,禪宗六祖惠能當時也因為傳了五祖弘忍的衣缽而遭追殺的典故?」
藍帖信頻頻點頭之後問:「那他們搶佛舍利做什麼?」
「記不記得西遊記裏的蜘蛛精?」
藍帖信一臉迷惑…
「那些妖魔鬼怪以為吃了唐僧的肉可以增加五百年的道行...邪門外道以為得到了佛舍利可以增強法力,至少也能妨害佛教的傳佈。佛教弟子則為了爭奪供奉佛舍利來代表自己得到真傳。反正,對於篤信佛陀的喇嘛或外道,佛舍利都是至高無上的法寶!」
「原來如此。那麼錄音帶中舒志泉的那段奇怪的話,到底在說些什麼?」藍帖信問。
「那可能是藏語經咒,也許是一段語錄。但我也聽不清楚到底在說些什麼,依我猜測,應該是那名被殺的仁波切口傳給米拉熱巴的密語,說不定和佛舍利有關吧?!」
「真是傷腦筋,竟然連你都聽不懂...我看,這次若非到西藏是查不出個所以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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