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在嘉義太平山間有一居士，深得佛法，
號短竹，年方三十，躬耕自喜隱世而居。
某日一求道者據聞遍訪始至，請為說禪。

曰：「居士在否？」
答：「何人來？」
曰：「請為說禪！」
答：「有心也無？」
曰：「有！」
答：「不曾見！另日再來！」

求者不得其門遂返。他日復訪。居士不應門，祇大聲唱歌，求者不得入，便返。三訪再臨，門已大開，居士靜坐以待，迎面便喝道：「何方雜碎，擾我清幽！」
答：「請居士說法。」
曰：「沒帶心來，可有慧根？」
答：「有。」

又被斥回，求者憤而離去，說與友。友誡之曰：「試汝心誠否，宜再往？」遂四訪居士：「弟子誠心，請為開悟。」
問：「何能見？」
答：「唯自知？」
問：「可有慧根？」
答：「無有慧根，但求播種！」

居士遂允所求。祇書一字「蠶」，囑為之解。

求者莫解，復返求於友，友質之曰：「汝作繭矣，宜解繭！」
求者便至山中，盡除衣物往見居士，居士大喜，又書一字「蟬」囑為之解。尋者不覆。
居士怒斥：「未盡除塵俗，焉求於我？」
求者大悟，伏地三拜而退。

友問之曰：「求得否？」
答：「已悟。」
「說與我參。」
答：「初訪雖答有心，未可見得。復訪不接見，乃試吾誠，三訪斥罵，為堅吾志。慧根不外求，亦不在有無；破繭而出見天日，蛻皮骨而達彼岸是為「蠶」與「蟬」意。我求為說禪，禪本非可言說，被塵俗蓋爾，宜求自心而不外求。何庸廢寢忘食，五訪而得乎？」

友稱善。他日往訪，已不復尋。


【之二】

一婦人泣立橋上，欲墜江盡。偶見一男子來，撃掌稱善。怪而問之曰：「君何獨幸災樂禍？」
答：「爾一魚也，未落人鼎鑊，免受油煎化骨之苦，可慶賀也。」
婦人疑：「實仍非魚。」
答：「既非魚，何故享魚樂！」怒而擲一鞋下。
婦人問：「鞋非魚焉可投？」
答：「飼魚也！」
婦：「魚不食。」
答：「子亦非魚可投乎而獨鞋不能？況魚不食而汝可擾魚哉？」
婦人謝而詢其名。偈答之曰：
「非材非朽木，無空亦無直；節節無結結，五短一支竹。」

【之三】

某日，居士於山中巧遇一小沙彌，沙彌問曰：「施主何人，焉至深林？」答：「我乃釋尊，前來渡你。」沙彌惱斥：「何來誑徒：胡言亂語！那知般若真意金剛正法？」答曰：「般若者去你的大頭，正法者風吹日落。」笑吟而去。

沙彌返告其師：師驚尋其人，終未得。
沙彌請示，師訓之曰：「萬般皆佛，何汝與釋尊有別？正法無法，不為法執始得真法。徒不曾聞：『法法本無法：無法法亦法，若付無法時，法法何曾法？』」
沙彌遂悟。

....................................................................................................
作者註:
小禪機摘自路痕詩集《單音六節》之後記
我家住在短竹里，自稱短竹居。有一陣子在台南工作，有一天下午在台南公園散步，不知不覺走進圖書館，後來就在台南圖書館寫了這三篇小禪機。
●小禪機 寫於 8/28/04 9:03:31 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