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一聲天下白
菜車比老人不知重了多少倍,她卻依舊風雨無阻天天推著叫賣不知多少公里的路
記得學生時代開始看散文集,看過一本林海音的《豆腐一聲天下白》,內容是懷念以前在大陸時期,每天清晨因為一聲賣豆腐的吆喝聲醒來,那聲音已成生活中的一部份,留存在記憶裡,令人無限思念…。
我想這種流動式的販賣在早期是很普遍的,那時民生艱難,物流不通暢,運銷不發達,老百姓有的自家種些菜蔬,有的做些食品加工,有的擺攤有的主動大街小巷去找販售。三四十年前台灣的大街小巷,除了市集,到處都有人體貼地推著人力車、針黹胭脂車、肉包小車、火油(沙拉油)車或擔著小擔子或竹簍,各式各樣的農產或商品,琳瑯滿目…到家門前在叫賣,所以像郭金發台語老歌「燒肉粽」、劉福助的「賣菜義仔」、蘇芮名曲「酒矸倘賣否?」都是這些市井小民眾生相辛苦的描寫。
由於工商發達,社會富裕了起了,固定的商家取代了流動攤販,固定的夜市也讓街頭巷尾的叫賣式微。只剩窮鄉僻壤,交通不便的鄉下,還有一些貨菜車到府服務。那種刻苦賺點小錢的苦行僧經營方式,己在世代交替的巨輪下被淘汰了。
不過,很幸運地,我住的小而美的退休城市嘉義,每天還能在近午時段聽到那令人無限思古的「豆~腐仔」帶著鼻音且丹田有力的叫賣聲,推著菜攤的是個七十多歲的老婆婆,「豆~腐仔」,那一聲聲拉長的時光之弦,像要把人拉回發黃的記憶。有一回下著雨,我剛好從外面跑步回家,遇到老婆婆正使勁推著她的大菜車上坡,在雨中,那佝僂的身段加上一寸寸非常緩慢的移動著,重達上百公斤的兩輪車使我油然生起了惻隱之心,俏俏到她身後伸手幫她推動。
「少年仔,甭免啦,我推得動啦,你甭免卡我到推…。」老婆婆雖口裡婉拒,我還是幫她推上了路口的小坡。心裡想:她比我強壯太多了!每天推這上百公斤的菜車不知走了多少公里?爬上多少陡坡…但從不怠惰或怨天尤人,數十年了!即使上健身院練肌肉的鮮肉們也沒有這力氣和毅力吧?
「豆~腐仔」「仙草~仔」老婆婆略帶鼻音的聲音貫穿好幾條街巷,主婦們聽到了,便多少出來買一兩把小菜或一兩塊豆腐什麼的,一塊豆腐才十元,蠅頭小利要走多遠才能賺到?這使我又想起九二一時高雄的貧民戶洪陳麗珠阿婆,領著救濟金卻捐出了上百萬棺材本,她說:「因為家人都火災死了,社會救助她一輩子,她也要回饋給社會。」花蓮賣菜的陳樹菊阿桑也是那麼令人感心;莊朱玉女阿媽為勞工煮了五十年只賣十元的便當;我常去打籃球的球場,每到周六日都有一個老人拿著一個布袋到處去把隨處丟棄空的保特瓶回收...我們親愛的台灣還有多少個老公公老婆婆在到處收集資源回收?!用他們僅剩應該享清福的晚年對環境和人們表達善意?我想,那一點點零用錢已不是行為的目的,更重要的是他們的精神,這是他們特別的人生觀和生活態度,他們才是時代最高尚的不支薪公務員!
忽然腦中對比出昨日那些為著年金改革,走上街頭喊著「要尊嚴」的軍公教群眾…這些社會底層的老人,也許只靠著六七千元的養老金,過著只能滿足最基本生活的物質需求的生活,卻仍安份守己地在默默奉獻餘生…。
老婆婆也是每天走上街頭,自己勉力推車上坡不要年輕人助她一臂之力的畫面一直停格在我的腦海中久久不褪…。她用血汗換一點零用,不計較付出的勞力、社會對她的不公平,這才是最有尊嚴的一群,他們是台灣最美的風景!
令人人心悸動的好文
台灣最美的風景是人心
每回看到那些老人在街上工作都會為之惻然... 2016-09-06 13:44: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