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阿飛

「有時候我照鏡子，幾乎不認得鏡中的我。我一直不相信，這個人就是我，我已經七十歲了？竟然滿頭白髮，過去的日子一幕幕從腦海裡快速流過…一轉眼就已蒼老。」

你聽他這樣子說，彷彿他是在替你告白？只是他不是你，你是由他而出…
人生苦短！只這麼四個字就能概括他的感歎。所以他開始試著抓住生命的尾巴，及時行樂，去實現數十年來的願望和慾望。去意氣風發，去拈花惹草，不管左鄰右舍的風言風語；去扮演五十年前就該出場的青春嶺黑狗兄，只是，他已沒幾年好光景，也已力不從心。

你在e-mail讀過一封信，一個哈佛的企管碩士到一個海邊渡假，跟一個漁夫出海捕蝦。漁夫幾天才工作一趟，輕輕鬆鬆地工作卻都滿載而歸。於是碩士為他規劃：「你可以如何如何擴大營運，增加每天的工作時間和收獲量，雖然很辛苦，但這樣再轉投資…幾年幾年就能組織一個船隊，幾年幾年就會成為大企業賺很多錢…」
漁夫問：「然後呢？」

「然後你就可以依照自己意願輕輕鬆鬆過日子，想工作就工作想休假就休假。」企管碩士說。
漁夫回答說：「你是說像我現在這樣嗎？」

你不知道將來會怎樣？「現在」又是怎樣？但是你不能滿足於現在「這樣」，沒有人會滿足於現在這樣…要不就向上攀升？要不就向下沉淪？不上不下是不可能的事，是愚不可及的。

人為什麼要活在別人為你設的框架中呢？
沒有安全顧慮的紅燈為什麼不能闖呢？
有人說你這樣很危險！
你到底是要活成別人希望的樣子還是活成自己變成的樣子？
你要的是自己當下的感動？還是別人的掌聲？

知識是經驗的累積，但不是自己的。你要的到底是什麼？

大多時候我們只是行屍走肉，在社會的期許之下，依照別人為我們訂定的模式去生活。
所以我們讀聖賢書，學做聖賢。即使聖賢根本沒人性！我們用聖賢的標準去期許自己和要求別人。
所以我們失去自我，犠牲小我完成大我，即使大我連屁都不吭一聲，我們還是甘心被擺弄…
所以我們做牛做馬，去拖別人的犁去幫別人收割，即使自己連一口飯都沒得吃。
我們不配當人，因為我們老是要當神，所以把人的本性當成一種罪惡。
我們不配當人，因為我們連自己是什麼都搞不清楚，我們以為我們是一個依照設計圖製作的螺絲釘，生來就是為了要固定這部社會的大機器的某一片該死的零件…
但是潛在的本能未死。
所以白天我們對妓女吐口水，然後在四下無人的夜晚偷偷地花錢向她們兌換短暫的歡娛…
但是我們的人性未泯。
所以我們忍不住的時候笑，傷痛的時候哭，不想活的時候跳樓，慾望高漲的時候自慰…

你在活了半輩子才忽然醒悟：原來你只是一個「人」！

這麼簡單的一件事：你只是一個人？
你應該去當一個人，不是當神！也不當獸。
人應該怎麼當呢？就是回歸自己，向內省視；或者不回歸不省視，不去想這個該死的問題。
你有眼睛就是為了看；你有耳朵就是為了聽；你有手就是為了抓住，你有腳就是為了走路、跳、踢人；你有陰莖就是為了要勃起，射精；你有心就是為了要感動…這只是當一個人的基本！

你找到你自己了嗎？
你聽著他在喃喃訴說著人生苦短…但誰不是這樣呢？怨嗟有個屁用！
「可不要等到白髮蒼蒼才去鏡子裡找尋遺失的歡顏…」
你站在鏡子前，這樣警惕地對自己說。然後又再心甘情願地淪落到別人的陰影裡去生活…

(摘自阿飛部落格http://www.blogtw.com/blog.php?id=379829 2007.08.07舊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