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4-06 03:30:51☆殘念♥ 呆兔★

哈娜的鬼故事系列-十三樓<下>

現在是凌晨六點,我有點狠狽地坐在二十四小時的咖啡廳,到現在還是有點驚魂未定。
冷靜下來後,我又拿出那個師父給我的紅包袋,就是這東西救了我一命,我喝了一口咖啡,想起那女鬼的哭訴。
我找不到……找不到那個殺了我的人……
是那個上吊的第三任老婆?她不是自殺的?如果她是被殺的,是誰殺了她呢?她老公嗎?
當時的情形是怎麼樣呢?雖然遇到這種事,但我卻還是想把事情弄清楚,而這時候只有一個人可以找。
還好逃命時,錢包手機全在口袋裡,我翻找電話簿,按下撥號鈕。
「喂?」對方接了起來,聲音還在朦朧之中。
「喂?牙老大喔?是我啦。」我開始賣笑,沒辦法,誰叫我這時有求於人。
「……誰?」看樣子他睡到九重天去了,上次他一下就認出我的聲音說。
「我啦,我是阿尚,沒多久前那個屍體走路的案子……」
「拜託!」我被他打斷,聽來他有點不爽,「我一個小時前才到家,好不容易快要睡著了。」
「是喔,拍謝啦,因為我遇到一些事了,眼下只有你能幫我。」
「吼!」他叫了一聲,「好吧……一下是浮屍,一下是你,」他不斷地細碎唸著:「你到局裡等我啦,我馬上到。」
半個小時後,我坐在警察局等牙刑警,沒想到先進來的是那個娃娃臉,我記得他叫小江。
他看到我楞了一下說:「你怎麼會在這裡?現在是早上六點半耶。」
「呃,說來話很長啦,你們今天去辦案啊?」
「是啊,有人報案說淡水河有浮屍,搞了半天才弄好,牙老大比我早一步回去,你要找他?」
「我已經找過他了,他叫我在這裡等,說他馬上到。」
「喔……」小江倒了一杯熱茶給我,「你到這裡來,那表示有什麼事發生了?」
「我只是來問一些事,是有關於我住的地方。」
他那張稚齡的臉笑了一下,「不會是房子鬧鬼了吧?」
「就是鬧鬼了沒錯。」我嘆了一口氣。
「我的天啊,還真是沒創意,你還好吧?看起來不太好受。」
「不好,一點都不好,我就是來查查看那間房子有沒有『案底』。」
「到底是怎麼回事?」
「根據我的鄰居說,那屋子裡曾有一個女人吊死在裡面,聽說是以自殺結案的,我想知道當時的情形。」
「原來是這樣,屋主是誰?」
我一楞,沒想到這問題,「我不知道,簽約是由仲介代為處理的。」
「那你給我地址吧,我查一下。」
「嗯。」我寫下地址交給小江,他拿了紙條開始在資料庫裡找著,而牙刑警在這個時候也進來了。
「唉,警察這工作真不是人幹的。」才坐下來,他就開始抱怨個沒完,「三更半夜撈屍體,連床都還沒躺熱就又被你叫來。到底什麼事?」
我才要開口,小江便插話:「藍鬍子。」
「什麼?」牙刑警一聽到這三個字,像是忽然打了嗎啡一樣清醒過來。
「阿尚現在就住在藍鬍子的房子。」小江看著電腦螢幕說。
「不會吧,這麼巧?」
「什麼藍鬍子?你們在說什麼?」我則是被他們弄得一頭霧水。
「藍鬍子本名叫藍學文,一年多前他來報案,說他老婆在家裡上吊了。」牙刑警點起了一根煙,「我們到現場時,他就坐在客廳看著他老婆的屍體,我很難說明他那時的表情,好像在欣賞屍體的死狀。」
「屍體全身赤裸,用領帶繋住,眼睛則是用不透明的膠帶貼住。一般而言,家屬若是看到屍體是赤裸著的,才不會管什麼犯罪現場不現場的,一定會拿東西遮住屍體,但藍學文沒有,我們一到,他就表示他什麼都沒有碰,只是坐在椅子上等我們來。」小江把藍鬍子的資料列印出來遞給我看。
「一開始我就認定他可能是兇手,」牙刑警則是接下小江的話,「他的態度太可疑了,那種神情好像在告訴我們:你們什麼都查不到的。」
「後來呢?有查出什麼嗎?」
「沒有,」他吐了一口煙,「他老婆出事的那天,他說他到中部出差去了,手上還有到台中的火車票票根。」
「我們那時發現他老婆的屍體已經僵硬,最起碼死了十多個小時,而勒痕也說明她的確是吊死的。雖然無法說明她的動機及為什麼要脫光衣服,但最後還是以自殺為結案。」
「但後來過沒多久,陸續有人來報失蹤人口,其中有的是青春期的少女,有的是粉領族,一追查之下才發現,失蹤的這些女子竟然都認識藍學文,這讓我們吃驚不已,我就下定決定要查他,我申請搜索票去他家,當然也是什麼都沒有,他很小心,即使我暗中跟監他,也沒什麼破綻,但後來他搬走了,然後就不知去向。」
「你們為什麼叫他藍鬍子?」我問。藍鬍子聽起來就像格林童話裡那個懷疑妻子不忠的殘暴丈夫。
「他有一臉鬍子,加上我查他的背景資料時發現他娶了三個老婆,每個都死於非命,而這些老婆們的死亡都帶來一筆為數不小的保險金,這讓他有動機,說不定這些女人的死亡是他安排的,跟童話裡的那個殺妻的藍鬍子一樣,剛好他也姓藍,我們就這麼叫他了。你住在那裡發生了什麼事?」
「我現在住的地方很不對勁,有隻女鬼幾個小時前要掐死我,她還說她找不到殺她的人,所以我才來查看看那房子之前發生過的事,而且……我懷疑那房子不只死過一個人。」
牙刑警及小江對看一眼,「你的意思是……」
「我聽到很多女人的哭聲,那絕對不會只有一個,是一整群!剛剛聽你們這樣講,我在想那些失蹤的女子會不會也……」我往自己的脖子一比。
我們三個都沈默了,或許我該回去住處,把那女鬼叫出來,看她到底想幹嘛,可是我又怕她掐我脖子,而且若她的要求我辦不到,她會不會纏上我?
正當我苦惱的要命時,牙刑警說:「我覺得應該要把藍學文找出來,若他真的殺了這些女人,就不應該讓他逍遙法外。」
「說得容易,他戶籍地址沒有更動,怎麼找?」
「既然明的不行,那只好請同仁們私下幫忙了,若是要請上頭重新辦理案子,就必須要有重大證據,但現在除了女鬼的控訴,我們什麼都沒有,所以只能偷偷來了。」
此時外頭天色已經大亮,我也感到有些安心,「我想回去,然後問問那女鬼她要什麼,若是問不出個結果,至少我也要把行李收拾好,準備隨時落跑。」
「你可真有膽,要是我打死都不要再回去。」小江雙手交抱著,從上次事件以來,他完全相信有鬼魂一說了。
「我能怎麼辦?套句阿都說的,救死人跟救活人都是在積陰德,這是我的天命。」
離開警察局後,我打了通電話給那個仲介業務員。
「媽的,那屋子鬧鬼!你竟然敢租給我?我要去告你!」我拿著電話不爽地吼著。
「這……我真的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拿到那張租屋廣告,當初我也……嚇一跳,但你這麼滿意,我才想說用便宜的價格租給你,你可以毀約沒關係,我可以跟房東說的。」
「我問你,房東叫什麼名字?」
「什麼?」他顯然沒聽清楚我的問題。
「我說房東叫什麼名字啦。」我不耐煩地重覆了一次。
「藍學文,問這個幹嘛?」
「你別管,他現在在哪裡?」
「我不知道,他全權委託我們公司幫他處理房子,他說他要出國,好一陣子不會回來,並且把鑰匙及銀行帳號給我們,並且給了我們一筆委託金,還說不在乎租金多少,但總是乏人問津,你是第三個說要來租的。」
我冷笑了一聲,「那種房子你們也敢租出去?為了賺錢可真是骯髒,我要退租,在那之前,我還有事要處理,過幾天再找你。」
說完,我掛掉電話,再度走進大樓,而我又再度遇到梁菁菁了。
「嘿!昨天你跟鬼打架啊?三更半夜發出那麼大的聲音。」我知道她在開玩笑,但不幸地是被她說中了。
「我看見了。」我悶悶地說。
「看見什麼?」
「鬼。」
她吸了口氣,「什麼?鬼?」
「是啊,昨天我從妳家離開後,就聽見了妳所說的拖物聲及腳步聲。」
「等……等一下。」她急忙從包包裡拿出筆及記事本,「好了,說吧。」
「妳在幹嘛?這有什麼好記的?」
「你不要理我啦,接下來呢?」
「我知道那個上班族為什麼會發瘋了,要是我昨天沒有及時逃出來,不是死在裡頭就是跟他一樣發瘋。」
「到底怎麼了!」她著急地催促我。
「我進去後,本來想說若是她可以出來跟我談,說不定我可以幫她完成她未完成的心願,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但是什麼都沒發生。就在我要放棄的時候,我從鏡子裡發現了她。」
一想到那時的情形,我忍不住又牙齒發顫,腹中一陣翻攪。
「她……哪個她?」
「天曉得哪個她!我只知道是個女的,她就貼在我背後!從我一搬進去開始,她就貼在我的背後了,難怪我會看不見!而且那屋子可能不只死一個人,至少我聽到的女人哭聲一定不會只有一個。那個發瘋的上班族一定是看到我昨天看到的情景才會發瘋的,要不是有這個,我說不定現在就在精神病院了。」我把師父的小紅袋拿出來。
梁菁菁奮力地把我說的全記下來,「你還敢回來?」
「我……只是想趁著白天跟那女鬼談,至少沒那麼可怕。」
「它們……白天也會出來?」她畏縮了一下,眼睛朝四周瞄。
「哦,有時會的,它們到處都有,無所不在,妳可不可以幫我個忙?」
「什麼?」
「我等會進去,要是過了二十分鐘沒有動靜,妳就打電話給這個人。」我把牙刑警的名片交給她。
她看著上頭的名字,眉毛微微一張。「牙朝武?」
「妳認識牙刑警?」
「呃……也不能算是認識……」
「我們走吧。」我們搭上電梯,直達十二樓。
她看了看走廊,「一但沒有人住,就顯得很沒有人氣,你可要快點出來,我不想在這裡待太久。」梁菁菁搓了搓手臂,「這裡怎麼這麼冷?」
「裡頭更冷,記好喔,我的命就在妳手上了。」
說著,我握著把手,打開了大門,一如以往,那股陰冷的風又吹了過來。室內一片明亮,氣溫卻比寒流來襲更低。大門無聲地關上,把我跟外面的世界隔絕開來。
「我是新搬進來的房客,不是那個殺妳的人,若是妳有什麼心願未了,我能幫忙的盡量幫忙,但妳不要害我。」
我對著天花板說著,並且緊緊握著小紅袋,希望她講點道理,別不分青紅皂白就想掐人,忽然落地窗的窗簾唰地一下就被快速拉上,原來明亮的客廳頓時暗下來。
一個女人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我沒有穿衣服,不能見你……」
她來了!
我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鎮靜,「那我該怎幫妳?」
「用紙剪一件衣服,寫上我的名字,燒給我……」
我急忙照做,並且詢問:「妳叫什麼名字?」
「愛慧,柯愛慧。」
就在我一把火化了那張造型簡單的衣服時,她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低著頭,我看不見她的臉,她身上罩著一件白布,看樣子我剪成一條被子了。
「唔……」我在她對面坐下來,能離多遠是多遠,「妳……是藍學文的第三任老婆?」
她點點頭,我又問:「妳是被殺的?被誰殺的還記得嗎?」
「我死的時候……學文出差去了,他說隔天才會回來……可是他半夜就到家了,我給他開門……」
「然後呢?」
「我一轉身,有一條帶子就勒住我……我拚命掙扎著,卻掙脫不出來,我聽到……有一個女人說:『把她的眼睛矇住,這樣她死了就不會知道是誰。』」
一個女人?還有一個女人當藍學文的共犯?
「我聽到那個女人的聲音,我認得那個聲音……」她又說。
「啊?妳知道是誰?」
她再次點點頭,「她是幫我保險的業務員,學文幫我保了一千萬的險就是由她承辦的……」
我恍然大悟,這是一宗謀財害命的陰謀!藍學文果真是因為錢而痛下毒手!
「學文殺了我……」她忽然哭了起來,「我好恨啊……他騙我……連同那個女人一起殺了我們……」
我們!?
「妳說的我們是指……」我才說著,就感到背後的寒毛直豎,這感覺在我這陣子以來實在太熟悉了!
我慢慢地轉過頭去,十幾個女人就倒吊在天花板上,每一個都用淒厲的眼神看著我!
「她們都在上面……」
「什麼……?什麼上面?」
「十三樓……她們都在十三樓……」
「可……可是這裡最高才十二樓。」我抖著聲音,感到那些陰魂正在靠近我,數量這麼多,也不知道一千塊的小紅袋能不能搞定這些怨氣深重的鬼魂們。
「我要……報仇,我要殺了他,可是我找不到……什麼都找不到……只要讓我找到他……」
她抬起頭來,我這時才看見她的臉孔,她的眼睛、鼻孔、嘴巴及耳朵全都流下怵目驚心的血痕。
「幫我……找到他……」她伸出手來,就快要碰到我的臉了……我這時想起師父說過這個小紅袋裡的符只能救我一次。
「阿尚!」一記猛烈的踹門,把那道大門給一腳轟開,「你沒事吧!?」
牙刑警及小江急忙衝了進來,梁菁菁也在後面跟著進來。
「我……我……」她們不見了!全部消失了。
「咦?這裡改裝潢了?」小江打量著說。
「阿尚,你有沒有事?」牙刑警拍了拍我的臉頰,「跟鬼談判,你可真有種。」
「上面……藍學文殺了很多人……全都在這上面……」
「十三樓?對吼,這裡原本是樓中樓的,為什麼現在變這樣?」牙刑警疑惑地看著小小的客廳。
「樓中樓?」
「是啊,他老婆上吊死的時候我們就來過了,那時的格局是樓中樓,另一層樓怎不見了?」
「看樣子是改建過了,把十二樓跟十三樓給隔起來。」
「有沒有什麼工具?這好像只是木板,」牙刑警敲了敲那塊我覺得很突兀的柱子,「我記得樓梯好像在這。」
「我家裡有,我去拿!」梁菁菁自告奮勇地說。
「妳給我站住,誰不曉得妳想幹嘛,小江跟妳去,免得妳招來了一堆記者,這樣我們要怎麼工作?」
「呿。」她啐了一聲,小江跟著她下樓去了。
「你認識她?」我意外地問。
「當然認識!她可是有名的連死人新聞都能寫的亮晶晶大記者,報導有一半寫的都是謊話,沒想到她就住在這裡,剛才她打給我時,還以為她在耍我咧。」
「可是她跟我說她在中和當驗光師……」
「她都這樣啦,喜歡玩角色扮演,還老是抱怨當記者交不到正常的朋友,我看最不正常的就是她了。」
「幹嘛在我背後說壞話?跑社會新聞的就是這樣啊,只會遇到像警察啦、檢察官啦、殺人犯這類的人,你說這算正常嗎?」梁菁菁忽然出現,沒好氣地回嘴。
「我可跟妳不是同一類的,不要把我跟妳扯在一起,現在閃遠點,我要砸了這裡。」
牙刑警拿著拔釘子用的工具,用力往那柱子一擊,那木板出乎意料的薄,沒兩下就被砸出一個大洞。
一股霉爛的味道自洞口流竄而出,在場的人全都倒退好幾步。小江接下工具,硬是把那一整面的木板給拆下來。
一道樓梯就這樣出現了,牙刑警動作迅速,首先就走了上去,小江跟著進去,梁菁菁也要上樓。
「等等,妳也要去?那上頭很可能有死屍耶。」
「拜託,我是跑社會線的,看屍體看到都免疫了,更何況一年多了,那些屍體早就變成白骨了。」說著,她咯咯咯地蹬上樓,只留下我在這裡。
現在全部跑上去了,一下子變得很安靜地很詭異,「我也要去。」
一上樓又是另一個客廳,地板上厚厚一層灰塵,天花板角落還有一些蜘蛛網,空氣中的細塵在陽光中飛舞。
樓上也有兩間房間,全都關起來,小江對著梁菁菁說:「你們在這裡等著,先不要破壞現場。」
梁菁菁早就開始照個不停,她對小江的話十分不以為然,「最會破壞現場的就是警察了,不要把責任都推給記者。」
「牙老大,她在這裡我怎麼做事啦。」小江轉而向牙刑警求救。
「亮晶晶小姐,就請妳行行好,讓我們先完成工作好不好,採證完了之後,妳愛怎麼拍就怎麼拍。」
「嘖。少把我當成剛出社會的菜鳥啦,我知道什麼該做,什麼都不該做。」梁菁菁五官都快噴火了,看樣子這個案子她非咬住不可。
「那就好,現在站遠一點,讓小江先完成工作。」他像趕蒼蠅一樣揮走她。
等小江告一段落後,接著就是那兩間房間了。
小江示意我們可以踏入客廳,牙刑警小心翼翼地盡量尋著小江的腳步,梁菁菁則是到處亂走,「沒有打鬥的痕跡耶,這裡真的有屍體嗎?」
小江打開其中一個房間,裡頭什麼都沒,是間空房。我們全都對看了一下,如果這間房沒有屍體,那另一間房間裡……
「你們看。」梁菁菁指著另一個房間門上的門把,「這個鎖跟其它的鎖不一樣。」
那是一個有著雕刻花紋的古銅色門把,在門把上有幾抹暗褐色的痕跡。
「是血,上頭有指紋。」小江連忙採了指紋,把那乾掉的血痕刮了一些下來,「藍學文還真愈來愈像藍鬍子了,我跟你們打賭,這個門絕對打不開。」
被他說中了,那鎖不但打不開,而且還是特製的鎖。
「一般工具打不開,萬用鑰匙也沒用,這下怎麼辦?難道要用剛才上樓的方式再破壞一次?」小江敲了敲門板,「看起來還挺堅固的。拔釘鍬不曉得管不管用。」
才說著,一股冰冷強勁的陰風不知從哪吹來,接著叮噹清脆的一聲金屬掉落聲在磁磚地板上響起,吸引了我們的注意。
「那是……」我才要仔細瞧清楚,梁菁菁便拔高聲調說:「那是一把鑰匙!」
這讓我毫無預警地顫抖了一下,這房子不時會吹出這種陰冷的風,而這鑰匙是從哪裡掉下來的?
「這鑰匙……怎麼來的?」牙刑警朝四周抬頭搜尋著,客廳的天花板是單支長燈管的日光燈,不會有地方藏鑰匙。
這時我們心裡都有一個答案,但沒人把它說出來。一時之間,我們四個人再也輕鬆不起來,這個長期被封住的空間有一種說不出的壓迫,好似有很多雙眼睛透過牆壁、簡單的傢俱及不被人發現的角落在窺視著。
我忽然全身猛起惡寒,雞皮疙瘩從頭頂一直冒到腳底板,周圍的空氣好像被壓縮了,這裡明明就只有我們,我卻感到這裡擠滿了人!
牙刑警拿著鑰匙,稍微比對了一下,「這道鎖是特製的,這隻鑰匙看起來也不像一般的鑰匙,上面也有一些類似血液的痕跡。我們試試看,這鑰匙能不能打開這道門。」
「我跟你們打賭,絕對打得開。」梁菁菁打趣地學著小江的語氣。
小江不理她,把鑰匙插入鎖孔,他朝我們看了一下,接著轉動手腕,喀嚓一聲,門鎖被打開了。「開了……」
牙刑警輕輕推開了門,鐵鏽一般的血腥味逸了出來,他微微地探了一下,並且摀住口鼻,「裡面很暗,腐臭味很重,」不用他說,我已經聞到那股讓人作嘔的腥臭味,濃重地讓人要把膽汁給吐光了。「看樣子窗簾也被改成能夠完全阻隔陽光,一點光線都沒有。」他說著,往前踩了一步,「找支手電筒來。」
裡面到底是什麼情況!這味道未免太重了些!我跑去打開了所有的窗戶,天啊!我快要吐了!
小江連忙拿著手電筒也跟著走進去,卻踩了個滑,狠狠地摔了一跤!
「哇啊!好痛!」
「幹什麼?是誰踢我?」
牙刑警跟小江兩人雙雙在那間暗到什麼都看不到的房間裡跌倒,頓時牙刑警的咒罵聲像連珠炮一樣。
梁菁菁這個愛湊熱鬧的,則是完全無視那些重到讓人神經失常的屍臭味,拿著相機站在門框外摸索,摸了半天什麼都沒有,於是她把手縮回來,赫然發現她的手竟沾了滿滿的血跡!
「呀────!!」她放聲大叫,比牙刑警的咒罵聲還要令人受不了。
「安靜點!發生什麼事?」
「血……血……有血!」她驚恐地瞪著自己的手大叫著,但她一看到小江及牙刑警的樣子時差點沒暈過去。
「你們!」我看著他們兩個狼狽地從裡面爬出來,也不免被嚇了一大跳,「你們混身都是血!」
「怎麼會?我們不過是裡面跌了一跤,我沒受傷啊,小江你咧?」
「我也沒有,這些血看起來像是沾上去的,」小江轉頭看著那間黝黑的房間,「該不會……」他急忙把手電筒往房間裡一照。
屍體!天花板吊了十幾具屍體!
「呀──!」梁菁菁放聲叫出來。
我嚇得心臟快了好幾個節拍,身體緊繃地像塊大理石,那些屍體一具具地排列在一起,就跟屠宰場裡一列列排列的動物屍體一樣,那畫面說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天啊……好驚人的數量。」牙刑警震驚不已,「我當警察這麼久,還沒看過一次這麼多屍體的命案。」
小江這次小心地踏進了房間,在房門的後面找到電燈開關,日光燈閃動一會,亮起被血跡噴灑得幾乎沒有空隙的燈光。
不到六坪的房間裡,吊了至少十五具屍體,每一具都用大鐵勾子勾住咽喉,有些屍體上的鉤尖自下顎穿出,有些則是穿過鼻腔,也有一些是貫穿腦殼或眼眶,每一具屍體皆被開膛剖肚,死狀甚慘。
整個房間像是執行死刑的刑場,充滿死亡的陰影,鮮血噴灑了整個房間,那些血痕全都乾燥了,但屍體下方的地板至少積了三公分厚的血塊。
有些屍體根本還沒腐化完全,一團團的屍肉在分解過程中失重掉下來,跟流了滿地的黑血混融在一起。
我難以想像當時這些女人們所受的折磨,這裡是活生生、血淋淋的煉獄!
「都一年了,這些血在密封的房間裡都沒有乾,我們是踩到這些血塊才滑倒的。」
我從沒一下子看過這麼多具屍體,只要一想到這些日子,我都跟這些屍體住在同一個屋簷下,我就顫抖到站不直。
「牙老大,你看,」小江拿著手電筒照在其中一具屍體的頭部,「頭顱有細細小小的洞,像是被什麼尖銳的東西戳刺出來的。」
「會不會是冰錐?」我脫口而出,我第一次夢遊時手上拿著就是一把冰錐。
「有可能。」小江擊了一下手掌,「等會搜尋一下房子,或許找得到這種類似的工具。」
「這房子是有一把冰錐,就在樓下的廚房裡。」
牙刑警一邊檢查屍體的頭顱,一邊對小江說:「這些應該就是跟藍學文有關係的失蹤人口了,小江,跟局裡報備一下,全面發出通緝令,這男的太危險了,竟然虐殺了這麼多人!」
梁菁菁則是從方才的驚嚇中回復,她的職業本能讓她不畏懼這些恐怖陰森的屍體,開始拿著數位相機拍個沒完。
小江在一旁不滿地斥責她:「妳剛才不是還很害怕地尖叫?怎麼現在就精神抖擻地拍照?不要破壞犯罪現場,要不我就要依妨礙公務告妳了。」
「看到屍體是一回事,摸到又是另一回事,這是工作!」她倒比小江還振振有辭,「我就說全天下除了蟑螂,最討厭的就是警察,尤其像你們這種的,算啦,我已經得到我要的,我要走了。」
「站住,」牙刑警一把搶走她的相機,「現在我們要抓人,怎麼能讓妳隨便亂放消息?要是被兇手逃掉怎麼辦?」
「記者有言論自由,人民有知的權利!」梁菁菁憤怒地叫著,企圖想要搶回她的相機。
「少給我來這套,警方未公開的談話是不列入此限的,我們現場都還沒偵查,怎麼能讓妳隨便報導?」
「那是我的獨家耶!」她還是不放棄,仍然氣呼呼地跺腳。
「那好吧,要不這樣,在我們記者會之前,會先讓妳報導,之後我們再放給其它媒體,這樣可以了吧?」
梁菁菁眼睛一亮,「真的嗎?這可是你說的喔。」
「是啦是啦,我不會言而無信的,外加讓妳專訪如何?」
「那好,成交,我不會妨礙你們了。」說完,她還真的乖乖地站在角落。
小江神秘地靠近我說:「牙老大八成喜歡那個女記者,上次他也是這樣。」
「對了,」我忽然記起來,「藍學文可能有共犯,那女鬼跟我說,她死的時候聽到女人的說話聲,她認出來是幫她保險的女業務員。」
「他有共犯?我在跟監他的同時,沒有發現這號人物。」牙刑警托著腮幫子思考著。
我擺擺手,「她是這麼跟我講的。」
「唔……看來有可能是一宗謀財害命的案件,我會去查你說的這個保險員的。」
「那好,這幾天我會住到我朋友家去,若是捉到藍學文了,請務必通知我,我要見他一面。」 
「喔?你找他做什麼?」
「不是我要找他。」我看了牙刑警一眼,「我是受人託付要找到他。」

☆☆☆☆☆

幾天之後,我接到牙刑警的電話。
「土城看守所?他在牢裡?」
「是啊,我們明查暗訪,所有犯罪份子會出現的地方都找過了,最後竟然在看守所找到他。」
「他為什麼被關?」
「是還沒被關啦,只是被收押,但很快就會了,他是因為傷害罪被收押的,因為他毆打他的女朋友,女方氣得告他傷害,難怪我們一時找不到。你猜他女朋友是誰?」
「該不會是……」
「就是,那個女保險員。現在我們以案情關係人把她留住,希望很快就能突破她的心防。至於那個冷血的藍鬍子,我想不能讓他死得太便宜,是吧?」
「你說的沒錯,祝你順利啦。」
我再度回到租屋處,大門用黃色的塑膠封鎖圍起來,我跨過那線,打開大門,窗簾依然是拉上的。
我吸了一口氣對著空氣說:「我找到他了,我要怎麼帶妳去見他?」
「雨傘……」她的聲音仍舊在我背後幽幽地響起,「拿一把全黑的雨傘,幫我擋住太陽……我會躲在裡面……」
於是我就撐著一把黑到不透光的雨傘,在沒下雨的太陽底下,一路到土城看守所去。
我寫了登記單,等待藍學文的出現。過沒多久,剃了鬍子的藍學文出來了。
「你是誰?」他才一坐下來就問:「我不記得有你這號朋友。」
「你不認識我,我是住在你房子裡的房客,有人託我轉交一樣東西給你。」
「什麼東西?」
我把那隻黑雨傘收折好,交給了他,並且微微地靠近他,小聲地說:「你的房子……鬧鬼啦。柯愛慧小姐要我向你問好。」
他抬頭錯愕地瞪著我,我則是轉身離開,我想這樣應該就完成她的心願了。
隔天,我又接到牙刑警的電話,他的聲音裡像是明白了什麼,「藍學文死了。」
「哦?怎麼死的?」
「死因還在查,但死狀聽說不太好看。」
「冷血的藍鬍子,總不能讓他死得太便宜,是吧?」
「你好像一點都不意外。」
「在牢裡什麼都有可能發生嘛。我只是去看看他,不要想太多。」
「算了,這種人死有餘辜。你找到房子沒?」
「還沒,合適的房子實在不好找。」
「要不要跟我一起住?反正我也是一個人住,我家還有一間空房,要是你不覺得兩個男人住在一起很奇怪並且不嫌房子老的話,就便宜租給你了。」
我一聽,開心得不得了,「當然好,我可不要再一個人住。」
至少,我可以肯定牙刑警的家是沒有吊死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