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4-06 03:28:11☆殘念♥ 呆兔★

哈娜的鬼故事系列-十三樓<上>

“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會吃到什麼口味。”
幾年前一句很紅的電影對白,現在就印證在我身上,我拿著電話,覺得自己吃到一顆很難下嚥的巧克力。
「都媽媽,一下子要我搬出去,我實在臨時找不到住所啊。」好了,現在是生死存亡的關頭,雖然我有心理準備了。
「我明白,都媽媽真的對你很不好意思,尤其你還幫了我們家阿堯這麼多忙,但現在阿堯已經回台中了,所以我才想要賣掉這房子,本來想說在賣出去之前,你至少還可以再住一段時間,但我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賣出去了,也讓我嚇了一跳啊。你放心,你的搬家費用及押金,都媽媽會幫你負責的,這也算是我對你的一點補償。」
在阿都終於因為玩得太過火被逮回台中時,我就有預感這一天會來臨,再怎麼說阿都不住在這裡了,都媽媽當然也不會平白無故再以半價的租金把房子租給我,如果不是提高租金就是得搬出去,只是我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我無奈地掛掉電話,看著現在只有我一個人住的房子,唉……搬家真的很討厭,尤其我住了這麼久,東西一大堆,我要去哪裡找適合我又不貴的房子啊?
我撥了通手機給大仔,「喂?兄弟,房東要收回房子了,一個禮拜內我就得搬出去,幫我找一下房子吧。」
他在電話那頭應了聲好,我便收了線,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還不是很暗,倒不如現在就去找吧。主意既定,我拿了外套、手機及錢包就出門了。
「唔,您要找的是一廳一房一衛的小套房,附水電、傢俱及電梯,要離捷運五到十分鐘的路程,而且價格要在五千塊左右?」仲介人員重覆著我所說的條件,一邊敏捷地敲著鍵盤。
我向他點點頭,「若是可以,光線不要太暗,因為我有一台洗衣機,最好還要有陽台。」
他笑了笑,神情充滿嘲弄,好像我剛剛講了一個很有趣的笑話,「先生,要是有這種房子,我也想租呢。你看,你所說的條件,整個台北都找不到。」他把筆記型電腦轉過來讓我看。
「那……租金若再加一千塊呢?」可惡,我覺得我的心在淌血。
「我找找看。」他又喀喀喀地敲,「還是沒有耶,你要不要把價格再提高一下?差不多再加個三、四千塊,或許找得到。」
那就是九千塊了?租一間套房要九仟塊?我看他是瘋了,「為什麼租一間套房要這麼多錢?」
「若你是要租雅房,衛浴設備及洗衣場跟別人共用,而且附水電,那差不多六千塊租得到,但你要套房,而且還要有陽台?這種規格已經不算是套房了,那種的算是小公寓,在台北真的不會有這種條件又便宜的房子啦。」
「你再幫我找找吧,」我無奈地留下連絡方式,接著又去了好幾間仲介,當然他們的答案都差不多,通通都是再連絡。要在台北市要找到靠近市區、交通便利、價格還可以的房子簡直比登天還難。
我站在繁華的台北街道,感覺到肚子有點餓了。隨便晃進一家賣牛肉飯的連鎖店吃晚飯,我從牛仔褲後面的口袋拿出錢包準備付帳時,掉出了一張紙。
「這是什麼?」我把那張紙撿起來,是一張租屋告示的紅紙,背面抄著一個地址,那是施立昆家的地址。
我把那張紅紙翻過來看,上頭用黑麥克筆列著租屋條件。
單身小公寓,屋況新,附傢俱水電,有電梯,租金合理,可另談。
「唔,」我扒了一大口飯,邊看邊吃,這個條件倒還滿適合我的,什麼都有了,而且離我現在住的地方並不遠,何不去看看?我匆忙扒完飯,拿起行動電話就撥。
「喂?您好,我想問一間房子。」
「咦?先生,」對方在那頭一楞,「你不是才剛來過嗎?」
啊咧?怎麼會是剛才那間仲介商?「我看到一個租屋廣告,上面就是你們的電話。」
「啊?是喔?有看到滿意的嗎?」那個業務在那頭漫不經心地問。
「這個租屋廣告是你們貼的吧?上頭的條件很符合我要的,能不能帶我去看看?」
「能把地點給我嗎?」
我照著紙上寫的唸給他聽,他則是在電話那頭要我等一下,過一會他又接起來說:「先生,這間房子……你想要看看嗎?」
「是啊,看看應該不用錢吧?」
「是不用,但是……」他有點猶豫。
「但是什麼?」
「不,沒什麼,那我們待會在那個地方見。」
我跟他約定好馬上過去看房子,開始想著若是成功後要怎麼殺價格。想著想著,我也到達了約定的地點。
「這邊。」那個業務員大老遠就對我揮手。
我抬頭看著眼前這個嶄新的大樓社區,覺得頭昏目暗,「嗯……這裡租金不便宜吧?」
「哎呀,先看過嘛,找房子最重要是合適,租金可以再談。」他一改先前的態度,熱情地拉著我往裡頭走。「這裡大部分都是套房及小規格二房一廳的房子,租給學生、上班族及SOHO族,還有一些外國人,環境很單純,而且也很安靜,管理嚴格,沒有什麼複雜份子出入。」
他開始哇啦哇啦地介紹起來,我則是打量這個大樓的中庭,的確是很清幽,而且保持得很好。
他取出電梯感應片,按下了最高樓層。
「這間套房還真高,十二樓耶。」我說。
「是啊,一層樓有四間屋子,而且視野相當好,完全不會讓你感到擁擠。」
「哦……?」我還是決定先看了再說。
一打開電梯,一股陰涼的冷風便迎面而來,那種陰涼冷到骨子裡去,我瑟縮了一下,深秋的氣候也快成冬天了。
「就是這裡。」業務員這時的表情微微一轉,但馬上又變回來。他緩緩打開深咖啡色的大門,大門無聲地開啟。
我朝裡頭探了一眼,在全然漆黑的屋內,似乎有什麼一閃而過。
「啊!」我被那不知什麼東西給嚇到,那業務員卻被我嚇了一跳。
「怎、怎麼了?」他問。
「嗯,剛才好像……有什麼在屋子裡閃過去。」
「有嗎?你會不會看錯了?這房子不會有問題的。」他馬上陪著笑臉,踏進那間屋子,在牆上摸索著開關。接著小客廳裡的那盞溫暖的頂燈就亮起來。
「哇,」我驚嘆了一聲,「真不錯耶。」才看了客廳,我就喜歡了。
首先是映入眼前的是一大扇落地窗,窗外是個小陽台,可以直接看到外頭繁華大台北美麗的夜景,在客廳的正中央鋪著編織地毯,地毯上則是一組淺綠色的布沙發,還有一張木頭中間嵌著玻璃的桌子,沙發正對著電視櫃,放著一台看起來很新的三十二吋平面大電視。
我走進右邊的房間裡去,房間不大,有一個固定在牆上的木質衣櫃及一張雙人床跟一張也是固定在牆上的書桌。
「這間可以當房間,另一間則是書房。」
「還有一間?」
「是啊,」他退了兩步,我就看見正對這房間的房門。業務員指著那門說:「那間房間是原本屋主的書房。」
我跟著他走進去,果然是一間書房,這間比房間還大,而且全釘了書櫃,上面滿滿的全是書。房間的正中央還有一張大桌子。
我接著看了浴室及廚房,這就算給一個小家庭來住都還綽綽有餘。這房子真的很不錯,若是硬要挑個缺點就是天花板太低了,比一般的房子還低了許多,不免讓人有些壓迫,而在書房外邊的牆還突兀地凸出了正方形的大柱子,還好房子的裝潢還挺不賴的,以致於柱子也不會讓人感到太過奇怪。
「房東是個很講究的人嘛,不管是電視櫃、衣櫥、書桌及書櫃全都是同一色系的木材。」
「原來你發現了,房東在出租前全都重新裝潢過,如何?喜歡嗎?」
「喜歡是喜歡,但房租一定不便宜,不好意思浪費你的時間了。」我說著就要走,沒想到他一把拉住我。
「先不要急著走。不是說了租金可以談嗎?」
「再怎麼談,這種房子起碼也要一萬塊以上,我只是個靠家教維生的學生,租不起的。」
「那……這樣如何?」他比了個五,我則是一臉不相信。
「五……五千塊?」我被這價格給怔傻了。
「是啊,就給你五千塊!全部都符合你的要求,一廳一衛兩房的小華廈,附水電、傢俱及電梯還有陽台,離捷運十分鐘內,價格就給你五千塊。」那業務員簡直像在大拍賣,半買半相送。
「這種房子就算你出兩萬塊也會有人租,你這種價格太不合理了。」
「哎呀,這就是有緣啊,我那廣告貼出去那麼久了,你是第一個打電話來看房子的人,你說這是不是有緣?」他還繼續努力遊說著。
「房東怎麼可能同意這種價格?」
「這你不要擔心,房東本身人不在台灣,他都住國外,這房子要賣要租都可以,那種有錢人不會在乎這點錢的啦。」
說實在的,我還真的很心動,我住在阿都家也是五千塊,現在同樣的價格卻能住到更棒的房子,我又小心地問:「這房子不會有問題吧?」
「會有什麼問題?你看這房子像是出過什麼事的樣子嗎?」他的眼神飄動迴避,但我沒注意到。
他這麼說我倒也不懷疑,至少我沒看見什麼鬼魂之類的東西在飄來飄去,這也算是陰陽眼的好處之一,絕對不會住到鬧鬼的房子,更何況我沒時間再去找房子了。
「那好吧,我租下來了。」
☆☆☆☆☆

「阿尚,這個可以不要了吧,都高中時的筆記了。」大仔指著地上一捆用尼龍繩綁得緊緊的書本。
「不行,那些筆記我還要整理過給我家教的學生用。」
「那這個呢?這電風扇的頭都垮一半了。」
「那也不行,那個還能吹,只要還能用就不能丟啦。」
大仔不死心,看來他能少搬一樣是一樣,「那這組沙發椅咧?你看破了一個洞耶。」
「那不是我的,是房東的,你也不准丟,留著就好。」
「幫幫忙,你是收破爛大隊長喔,有些可以不要的就丟了啦。」說著,他又踢了踢我用來裝被子的黑色塑膠袋。
「我不像你家是有錢人,我跟家裡約定好要自給自足,要學費、生活費、電話費及一些拉拉雜雜的,當然要節省過日子。」
「要省也要看狀況嘛,這些東西還要搬過去,簡直是浪費體力。」
「頂多就是書比較多一點而已,其他也還好啊,怎麼要你幫忙就一副婆媽樣,平常我幫你忙有唉唉叫過一聲了嗎?」
「嘖,早知道會這麼累,我就出錢找搬家公司來。」
「是喔,那你怎不早說,反正你錢多得很。」我把最後一箱箱子抬上租來的發財車,「好啦,大概就是這些了,我們走吧。」
大仔上了駕駛座,我回頭看看這間住了幾年的房子一眼,接著也上了車。
車程約有十五分鐘,而且在十二樓,尤其電梯只有一台,所以要把這些搬進去還比從阿都家搬出來要麻煩,我們不時得跟搭電梯的人說抱歉。
終於到了最後一趟,我跟大仔快要累到吐白沫了,電梯緩慢上昇,停在十一樓。
電梯門打開,在門前的是一個年紀約二十五、六歲左右的妙齡女郎,她臉色有些不耐,「原來有人在搬家啊,難怪電梯這麼慢。」
我正要開口道歉時,她卻一腳踏進原本很小的電梯空間,並且按下關門鈕。
「呃,小姐,我們要上樓耶。」
她轉過頭看我,說:「十二樓?」
「嗯,擔誤到妳真是抱歉。」我雖然嘴上客氣,但心裡卻還是嘀嘀咕咕。這個女人有毛病啊,這層樓最高也才十二樓,難不成我會搬到頂樓去?
「這可有趣了,走了一個又來一個。」
我跟大仔對看了一下,完全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此時電梯叮地一聲,有股陰風便吹了進來,外頭明明陽光普照,這股風是從哪來的?
她首先踏了出去,「這裡怎麼看都很討厭,」說著,她伸手按著電梯的開關說:「我幫你們按著,快點搬吧。」
啊哩,遇到一個怪女人,雖然她是好意幫我們忙,但那種感覺卻好像我們在幫她搬家一樣。而且她還口沒遮攔地批評,這裡不是跟樓下的格局一樣嗎,我就看不出來到底哪裡討厭了。
「謝謝妳喔。」大仔這隻死豬哥,只要是女人就好,他還一邊傻笑一邊搬,我實在很想給他一巴掌。
「不客氣,我叫梁菁菁,唸起來很像亮晶晶吧,我在中和一家眼鏡連鎖店當驗光師,有空可以來找我喝咖啡啊。」她自顧自地介紹了起來。「你們是學生?」
「是啊,我們還在唸研究所,我是李政達,他是阿尚。」
「噗,哭喪的喪,還是上下的上?」她咯咯地笑了起來。
「是時尚的尚。」這女的一下就好像跟我們很熟似的,還開這種不好笑的玩笑。我準備開口把她攢走,「真是感謝妳了,剩下的我們……喂!」
這位小姐還真有夠不客氣,她放開電梯的鈕,連問都沒有問過我,就直接進了我的新家。
「原來這就是發生命案的房子啊。」她環顧了一圈,輕描淡寫地說。
啊?我到口的怒氣被壓了下來,「命案?」
「看來那個黑心仲介還真是不老實耶,租房子給人家都沒有事先說明,這房子死過人哩。」她得意地看著我們,期望她的話能嚇到我們似的。
「死過人?」大仔抖著聲音,這傢伙竟然乖乖地上鉤了。
「我說妳啊,」我打算中斷這種話題,跑到人家的新家說這種不吉利的話,有夠莫名其妙。
「我叫梁菁菁。」她掛著討厭的笑容,那種神情讓我想到狐狸。
「隨便啦,我才第一天搬來,妳就故意跑來說這種晦氣的話,什麼發生命案?我不會相信妳的,請吧。」我比了比門口。
她聳聳肩,「沒關係,你很快就會相信我的,拜拜啦,晚上睡覺耳朵摀緊一點。」
說完後,她就揚長而去。
「阿……阿尚,你看她說的是不是真的?」大仔本來就很怕這種東西,現在這女人一胡說八道,他就一副想逃跑的樣子。
我瞪了他一眼,「我才不相信她的鬼話,好啦,快收拾啦,還有很多事要做。」

☆☆☆☆☆
「哎喲,我的媽啊,」我把自己整個人丟入淺綠色的沙發裡,享受沙發的柔軟,「搬家真是他媽的累爆了。」
好不容易收拾得差不多,大仔說什麼都不肯留下來,還說要叫阿達媽寄什麼鎮宅的符咒來給我安宅,急急忙忙地走了。
我看著天花板的燈,柔柔的,讓人覺得舒服極了,這樣的房子怎麼可能鬧過命案,就算有又怎樣,只要不鬧鬼就好,哼!連活屍我都見過了,死屍又怎麼可能嚇到我。更何況這房子乾淨的很!比小嬰兒的屁股還乾淨。
我微微轉了個身,準備把那女人的話給丟到垃圾桶裡去。伸手拿了遙控器,打開電視,正在介紹日本的美食節目,看著看著肚子餓了,但又不想動,這時要是有人在旁邊多好,還好電視的聲音陪著我,至少不會那麼冷清。
今天搬了一天家,全身像是組合不好的積木,零零落落地堆成一堆似的,漸漸地疲憊襲來,卻沒有想要回房間去的意願,反正我一個人住,就算睡在洗手間也無所謂,我放心地閉起眼睛……
我睡著了,我知道我睡著了,但意識卻沒有完全沉睡,像是浮在海面上起起落落的,電視裡的罐頭笑聲一陣一陣地傳進耳朵,我還聽得見。
“高雄捷運又傳塌陷,周圍的居民緊急撤離……”電視新聞的播報聲,美食節目播完了?我想翻身,但卻怎麼樣也翻不過來。
“這星期的開運星有金牛、水瓶及天秤……”我伸手要把電視關掉,記得遙控器就放在桌子上。
咦……?我想張開眼睛,極度的疲累讓我動彈不得,但不管我怎麼用盡力氣就是無法起身,也不能睜眼。
突然一個想法衝進我的腦袋,我……我該不會是腦袋處於清醒且身體已經入睡的睡眠癱瘓,並且呈現半醒半睡的情境,全身肌肉張力降至最低,類似「癱瘓」狀態,也就是傳說中的「鬼壓床」了吧?
我真的因為太累,所以才會睡不好嗎?但我現在全身不能動是事實啊,我從小到大沒有碰過這種事,我竟然被鬼壓床了!
不,我要想辦法掙脫,怎麼能就這樣一直被壓著呢?我腦筋不停地轉著,記得好像只要默唸佛號就成了。
於是我開始在心中默背所有我記得的佛號,我一邊唸著,一邊還是在盡力想動,就算只有一隻眼睛睜開也好,接著我就忽然發覺小指頭能動了,雖然很突然,就很像小指頭被鬆了什麼結,抖動了一下。
我大受鼓舞,更努力地背了,我感到解放的力量從手指傳來,手掌、手腕及小臂都能動了!
「喝──!」我大叫一聲,用盡全身的力氣,整個人「拔」了起來,從這種緊繃的狀況掙脫。
這是……怎麼回事?我一向很好睡,就算地震五級也睡得跟豬一樣,但我還沒來得及思考下一步就猛然發覺,我竟然在廚房!?我不是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覺嗎?
我還記得電視在播日本的美食節目,然後就睡著了,那我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我滿頭問號想要從地板上爬起,這才發現我手握著一把冰錐。
「這……什麼東西?我怎麼會拿著這玩意?」我再次愕然了,我不但被鬼壓床而且還夢遊?
真是怪了!我拿著那把尖銳的錐子發呆,一股陰風從陽台吹了進來,讓我冷不防地打了個抖。
「天啊,大樓的風真強。」 
這時牆上的鐘發出「咕咕」的聲音,十二點了,這麼晚了?我有睡這麼久?我記得我快九點時躺在沙發上的。
我感到一股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我用力甩頭,想把這種不舒服的感覺甩掉。放下錐子,想在入睡之前洗澡,或許泡個熱水,好好睡一覺,明天就會好多了。
我走進房間,衣服還一箱箱地封在箱子裡,「唉……有時一個人住還有點寂寞呢。」
拿了衣服及內褲,我打開那座造型簡單且超有質感的衣櫥,它是對開式的,而且衣櫃的門只要放開就會自動關起來,右邊的門後是一面穿衣鏡,我只開了四十五度角,把我兩件最像樣的衣服先掛上,決定今天先到此為止,明天再收拾其它的。
我放開衣櫥門,準備進浴室洗澡時,才走到房門口,突然──
碰!
我立刻被這聲巨響給嚇得跳起來,連忙轉身,「什麼!?」
那座超大的衣櫥兩扇門大大地敞開著,開門的力量太大,它還打到衣櫥旁的牆壁。
我張口結舌,它……這門被自動打開了?這房子只有我一個人,怎麼會被打開了呢?
就在我驚異的同時,又有一股陰風從我身後吹來,吹得房裡的窗簾飄飄掀動。
「一定是風,沒錯,大樓的風總是比較大一些。」我也不知道在說給誰聽,自言自語地想去把客廳的落地窗關好。
才走了兩步,我就被自己嚇得差點跌倒,窗戶是關上的!這……這是怎麼回事?那陣風是從哪裡吹來的?
我感到某種不明的寒意從腳底板滲入,眼睛開始掃瞄這房子的上下左右,難道這裡……有鬼嗎?
會嗎?如果有鬼,我是不可能看不見的。
我小心地移動,深怕「它」會從我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來,原本看起來很溫馨可愛的客廳,此時也罩了一股陰森的慘綠。
我打開了所有的燈,並且小心地縮坐在沙發上,眼睛戰戰兢兢地像座燈塔一樣來回掃射。
時鐘滴答滴答地,成了屋內唯一的聲音。
我想起今天樓下的那個女人說過的話:晚上睡覺耳朵摀緊一點。
她是在說這意思?這房裡會發出奇怪的聲音?
十分鐘過去了,什麼也沒發生,除了時鐘的滴答聲及遠處街道的狗叫,什麼都沒有。
「媽的!」我跳了起來,覺得自己大驚小怪,這一切一定是心理作用,明明就沒發生什麼事,搞得自己緊張兮兮地,若是再讓我看到那女人,我一定不給她好臉色看。
☆☆☆☆☆

「阿尚,你看起來好慘。」大仔拎著兩杯飲料,把其中一杯放在我面前。
「有嗎……?我只是,啊啊──」話還沒說完,我就打了個大呵欠,連著幾天都無法安穩入睡,只要一閉眼,我馬上就四肢緊繃且無法動彈,有時還會糊里糊塗地夢了一些奇怪的夢,但隔天就全部忘光光,不但這樣,我夢遊的情形絲毫沒有好轉,常常一驚醒,就鐵定不是睡在床上,有一次我甚至躺在落地窗前,且天一亮,睡意就會迅速佔領我的意志,弄得我日夜顛倒,想睡不能睡,不能睡時又起不來,真是痛苦不堪。
「還說沒有,我的天啊,你的兩眼無神,臉色發黑耶。」大仔仔細地看著我的臉,一邊嘖嘖地說個不停。
「哪有你說得這麼嚴重,我只是睡不太好,還臉色發黑咧。」
「真的,你現在看起來比營養不良的吸血鬼還糟糕。」
「你好歹也是個研究生,用詞可以不要這麼幼稚嗎?」我沒好氣,睡不飽已經夠煩了,大仔還來湊熱鬧。
「你少管我。喂,我帶你去找一位師父,說不定你住的地方就像那個小姐說的,鬧鬼了啦。」
「不要。」我一口回絕,什麼師父都沒有我自己來得準,我見鬼見到都快可以成神通了,有沒有鬧鬼,我自己會不知道?
「你不要這麼鐵齒啦,那個師父真的很厲害。」偏偏大仔不知道我有陰陽眼的事,硬是拉著我去找他口中所謂的師父,我被他煩得受不了,只好趁著下午空檔,讓他拖著我去。
一到那地方,我就想要轉身離開。
這滿屋子的線香燃燒不說,我才一踏進去,就被廳上所供奉的神位給嚇得說不出話來。
那上頭少說也有數十個鬼魂坐在上頭,什麼樣的都有,最多的是嬰靈,還有一些是年輕的女人及年紀大一些的小孩鬼魂。
坐在椅子上的是一個眼睛半瞎的中年人,穿著一件隨處可見的白色背心及一件短褲,看起來不像是修行的師父,有點像在廟口賣香腸的阿伯,此時他正逍遙地拿著蒲扇在搧風。
「嘿嘿,你惹了什麼東西?」他一張口,露出一嘴黃牙,劈頭就問我。
「我?」我比了比自己,「你在跟我講話?」
「不是你被鬼跟的嗎?」他拿著蒲扇,指著我的身後,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有門框,什麼都沒有。「咦?都敢跟到這裡了,還會害羞?」
看著他的舉動,我覺得荒謬,那門後明明什麼都沒有,這老頭卻一付神秘兮兮的模樣。
但大仔的反應可就不同了,他急得比他宿舍火災還緊張,「天啊!阿尚,你真的被鬼跟了!我就說吧,那房子一定是鬧鬼鬧很兇,否則怎麼可能用那麼便宜的價格租給你?快搬家吧!」
「我才搬進去不到一星期,你就要我搬家,更何況我住得好好的,你是秀逗三級了你!」
「你印堂發黑,黑雲罩頂,這鬼的怨氣恐怕不輕,看來來勢洶洶,不太好處理……」他又擺起那個兩袖清風的逍遙樣。
但我知道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多半是要幫我除災解厄這一類的,一下要符要咒,一下三牲四果,搞不好還會要我供一尊神主回去拜。開什麼玩笑,我才沒有閒錢去搞這些,就算有錢,我也不要讓這些神棍用三言兩語騙我的錢,他們這招只適合騙大仔這種極度迷信的人。我得在他開口之前打住。
「呃,這位先生,我朋友可能誤會了,我們什麼事都沒有,我只是睡不好而已,他擔心太多了。」
「嘿嘿,」他乾笑兩聲,「你不相信我沒關係,回去之後,檢查一下平常身體看不到的地方,像後頸或小腿後面之類的,如果鏡子照得到,也看一下你的背,對了,」他放下蒲扇,跳下椅子,我這才發現這小老頭連我的胸口都不到,他走到供奉著那幾十尊孤魂野鬼的神桌,拉出抽屜取出一張黃符紙,在紙上亂畫一通,把它拿到火爐繞了幾圈,再把它折成一個八卦,放入一個紅色的小布袋中。「好了,把這收好,必要時它可以救你一命,但只能救一次。」
「啊?我……」我還在猶豫著要不要收,大仔這傢伙便一把搶下小布袋,還抽了張一千塊丟到香油箱裡,連聲道謝後拉著我離開。
「你錢多啊?一千塊耶,幾句話、一個小紅袋就要一千塊,神棍光是揩有錢人的油就能吃一輩子。」我終於忍不住開口埋怨。
不料大仔卻一本正經地說:「一千塊要是能救好朋友一命,那就實在太划算了。就算是十萬塊我也捨得花。」
這下我可是哭笑不得,說他天真也不然,但他此刻的行為又讓我覺得既感動又愚蠢。
「好啦,我收下就是了,你不要再那個三八樣,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真不曉得你到底信他哪一套。」
「他叫你回家檢查的時候,我站在你後面,」大仔不自然地瞄向我,「我注意到你的手……」
「我的手怎麼了?」我挽起T恤的袖子,檢查我的手臂,「怎麼會黑青了?我不記得我有撞到這裡啊?」
我連忙往路邊的車窗接近,抬起上臂一照,「這……」
一個清清楚楚的黑手印!就像有人從背後在我的手上用力抓出一個手掌印,而我竟然毫無所覺!
我又抬起另一隻手,也是一個清晰的痕跡。我茫然看著大仔,「我不知道這怎麼來的……」
「這是鬼抓的啦!阿尚,你快點離開那裡啦。不要再鐵齒下去了,你會害死自己。」
「可是……」與其說我鐵齒,倒不如說我完全不敢置信,若是這一切真的是因為屋子裡鬧鬼,那我不就跟一隻我看不見的鬼住在一起?
怎麼會有這種事?難不成我的陰陽眼消失了?什麼時候的事?但若是我看不見鬼魂了,那剛才廳堂上滿屋子供奉的鬼魂又是怎麼回事?
我想要在這一團奇怪的現象中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自動開啟的衣櫃門、不知從何而來的陰風、身上不明的傷痕,還有接連不斷的鬼壓床及夢遊,在我身上發生了一些我自己都弄不清的事情。
回到家裡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了,老實說我還真有點不想回去,當時剛搬到這裡那種興奮的心情已經蕩然無存。
「唉,真是的,想要安靜過日子有這麼難嗎?」我站在電梯前喃喃自語,看著電梯從十二樓下來,有同層樓的住戶要外出?
這麼一想,我倒記起還沒見過同一層的鄰居,八樓、七樓、六樓、五樓……途中沒有停過,我不知覺地默數著,有點期待,不知道我的隔壁住著什麼樣的人。
到一樓了,電梯門緩慢開啟,我微微朝電梯裡探,一股冰涼的風拂了出來,有個女人低著頭,頭髮蓋住她的臉,她就這樣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出來。
她經過我身邊時,甚至都沒把頭抬起來看我一眼。怪女人,怎麼這棟樓光住些怪人?我聳聳肩,踏進電梯裡。
才剛按下十二的按鈕時,聽到有人喊著:「喂,請等我一下。」我又連忙按下開門鈕。
「啊,是妳啊。」是住十一樓叫亮晶晶的女人,早知道就把門關起來。
「幹嘛,態度真差,」她伸手按了十一,接著說:「住在那裡的感覺怎麼樣?是不是格外刺激?」
「我好得很,多謝關心。」
「你膽子也真大,整層樓只有你一個人住,竟然一點都不怕。」她捂著嘴,吃吃地笑。
整層樓只有我住?她在胡說些什麼?「我剛才才看見一個從十二樓坐電梯下來的女人,怎麼可能只有我一個人住?」
她微訝地看著我,「我住在這裡一年多了,這一年以來,包括你已換了三個房客,而且全部都住在你現在租的房子裡,不是我要嚇你,那房子真的不乾淨。沒人敢住在一間兇屋的隔壁,紛紛都搬走了,也一直沒有新住戶搬進來,你剛才到底看見誰?」
「我……那房子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你想知道?」她用眼神詢問我,我點點頭,「到我家吧,我慢慢告訴你。」
進了她家,我有點緊張,我第一次進單身女子的住處,她反而一副輕鬆自在的模樣。
「坐,要不要喝點什麼?」
「不用了,妳還是快點說吧。」
「唔,」她捧著一壺茶坐下來,「兩年前,那間屋子原本住的是一對夫妻,男的在外商公司上班,女的則是在家裡從事翻譯的工作,但後來不知怎麼的,夫妻之間可能發生了什麼事,吵了幾次架,也曾驚動過警察,當然,這種事只要次數一多,就會讓大家不堪其擾。」她停了下來,爬了一下頭髮,「在某天兩人吵得兇,女的一時氣不過,直接從陽台上跳下去。」
「跳下去?」我微瞇著眼,想像屍體頭破流血的樣子。「那她死了嗎?」
「當然死了,你以為她是蝙蝠俠啊。」
「也是,那後來呢?」
「後來,男的當然也是表現得又傷心又難過啊,但過了幾個月之後,那男的再婚了。」
「啊?他老婆剛死,他就急著再婚?」
「是啊,後來才知道,因為這男的在公司跟女職員搞不倫,那女人威脅他跟老婆離婚,否則就要昭告天下。他就是因為要協議離婚,兩人才會爭吵,他老婆可能一時受不了,就跳樓了。」
「那就他不就趁心如意了嘛。」
「但第二任老婆也接著死了。」
「啥?不會吧?為什麼?」
「是意外,在回家的路上被搶劫,一陣拉扯後,歹徒刺了她的咽喉,加上延誤就醫,到醫院前就斷氣了。」
「這男人天生帶賽,兩個老婆都死於非命。」
「是三個。」她比了三根手指頭。
「還有一個!?」我錯愕地問。
「是啊,他沒多久又娶了個小學老師,第三個就死在你住的地方。」
「怎……怎麼死的?」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上吊自殺的,她就吊在落地窗上。被發現的時候,眼睛被矇住,舌頭吐出,七孔流血,死狀相當地淒慘。」
「為了什麼?」我忽然想起那扇沒有打開的落地窗吹來的陰風,我不禁瑟縮了一下。
「沒人知道,因為現場沒有遺書,也沒有掙扎的痕跡,所以判定是自殺。」
「接下來呢?他為什麼沒再住下去了?因為他的第三任老婆自殺的緣故?」
「不,他還是繼續住,但不結婚了,只是開始換不固定的女朋友,我搬來這裡的時候就遇過不少個,換女朋友的頻率很快,而且年齡層從十來歲到四十幾歲都有。」
「那後來為什麼他搬走了?」
「因為警察找上門了,他曾交往過的女性當中,有幾個人失蹤了,鄰居們議論紛紛,他最後可能受不了,所以搬走了。但……」
「怎樣?」
「從他搬走後,十二樓開始出現怪事,先是十二樓的其它三個住戶常會遇到三更半夜有人來按門鈴,結果打開後什麼都沒有,只有陣陣陰風吹過,也曾有人聽過經過那屋子的大門時,有女人的哭聲從裡面傳來,這些周圍的住戶們被嚇得說什麼都不敢再住。我們都把那層樓叫『哭泣的十二樓』呢。」
聽到這裡,我必須承認我真的想搬家了,先不管我本身所遇到的事情,光是這屋子發生過的這些事就夠我頭皮發麻。
「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去年我認識了其中一個曾住在那裡的上班族,他被那房子嚇得精神失常了。」梁菁菁端起茶,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他剛搬進來時,可能覺得無聊,常常到處串門子,因為十二樓沒人住,所以他有時也會來我這裡坐坐,那時他就告訴過我,他覺得房子裡有別人。」
「別人?」是那隻我看不見的鬼?那個上吊的第三任老婆?
「他還說他會夢遊,也時常睡不好,房子裡會發出怪聲音,而且房裡的窗戶不管關得再緊,總是會有怪風吹過來,冷得不得了。」
這……這不是跟我現在一樣!?我驚訝地眼睛跟嘴巴簡直閉不起來,但梁菁菁沒發現我的異狀,她還是繼續地講:「在他發瘋前幾天,他又來我家,說他不敢一個人在房子裡,他聽到樓上有人發出腳步聲,像是拖著什麼東西在走,沙沙沙的,在腳步聲之後,一陣女人的哭泣呻吟聲不知從哪裡發出來,他就嚇得跑到我這裡來了。」
「樓上?這裡最高也才十二樓,頂樓出口是被鎖住的,哪來的第十三樓?」
「我怎麼會知道?他真的這麼說嘛,那種感覺就好像有人在天花板上走來走去的,當然是樓上啦。」
「這些是真的嗎?」
「誰知道?我是沒遇過這些事,但他被嚇得發瘋是事實,我一直想知道,他發瘋的那天,屋子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樣,你住在那邊也有幾天了,有沒有遇過這些事?」
「我沒聽過腳步聲及女人哭聲。」但除了這些,其它我全碰上了!但我還是沒有在屋子裡見過任何一隻鬼,一間沒有鬼卻鬧鬼的鬼屋?
「喔……?這跟八字有沒有關係?聽說八字重的人是看不見的。」
我苦笑著,這下子我該怎麼辦?還要繼續住下去?我對梁菁菁表示:「我老實告訴妳,其實我看得見那種東西,但我沒有在房子裡看到什麼,這就是我不明白的地方。」
「你看得見?」
「是啊,我就是所謂的陰陽眼,從小就看得到,那房子裡什麼都沒有啊。」
「是嗎?這就怪了……」她托著下巴思考著。
「那個男的搬去哪了有誰知道嗎?」
「我也不知道耶,我住在這裡的時候從沒遇過那個男人,這些事是大樓管理員告訴我的,而且也從那個上班族口中得到證實。」
「暫時我也只能回去,看看怎麼樣再說囉。」我說完後,離開她家,搭了電梯上樓。
我打開門,順手按下電燈開關,感到氣溫在我進去之後驟降,大門在我身後無聲無息地關上。
「妳是誰?妳要什麼?」我對著客廳大聲說著,我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每天被慢性凌遲,我的精神已經快到爆發點了,「有什麼我可以幫的?妳可以告訴我。」
我站在客廳中央等了一會,一點動靜都沒有,直到我覺得好冷,嘆了一口氣,想回房去拿衣服準備洗澡,才走了一步,我就聽見了!
沙……沙……沙……
那是一種很沈重的拖地聲,清楚地在我上頭響起,同時伴著一步一步的走路聲,我眼睛不自覺往上頭瞄,那聲音非常地清晰可聞,從這頭走到那頭又走回來,就這樣來來回回好幾趟,我動也不敢動地一直凝神細聽,之後咚地一聲,那腳步聲像是丟掉了什麼重物,停止了。
我頓時不由自主地開始感到驚悚,全身的毛細孔大張著,並且感到比剛才更加寒冷,那是什麼?這裡不是最高樓層嗎?頂樓不是被鎖住的?為什麼天花板會發出那種聲音?我的心跳激動地狂跳,甚至呼吸感到困難。這裡真的有問題,不能住人了!我可不想跟那個發瘋的上班族一樣!
我打定主意趁著還不會太晚要去大仔那裡窩一晚,明天早上再回來收拾行李,順便去找那個缺德仲介算帳。
我吞了幾口口水,勉強穩定心跳,故作鎮定地回房間裡去,我才準備打開房間的燈,就感到後頭客廳的燈光啪地熄滅了!
「哇啊!誰!」我驚叫了出來,現在整個房子裡都是黑暗的,停電了?這個節骨眼上竟然停電了?
就在我心魂未定的時候,我的耳朵旁邊突然有女人的哭聲。
嗚嗚……
那哭聲還夾雜著幾聲啜泣,聽起來就好像有好幾個女人一起在哭號著!
嗚嗚嗚……嗚嗚……
「妳……妳們是誰?我看不見妳們!妳們到底要幹什麼?妳們要什麼!」不只一個!這房子裡不只一個女人!
嗚嗚……嗚嗚嗚……
那聲音忽遠忽近,簡直就像是整間房子在哭,一聲接著一聲地迴繞著,聲音淒厲之極,聽得我想咬斷自己的舌頭。我摀住耳朵,閉著眼睛,也跟著叫了出來。
我不確定自己是在什麼時候昏迷的,也許是我在做夢,總之我再度張開眼睛時,已接近凌晨四點。
我躺在客廳的淺綠色沙發上,感到身體酸痛不已,並且流了一身的冷汗。
「我在做夢……?」我困惑地眨眨眼,整個腦袋嗡嗡叫,一時還沒能從那種狀況跳脫出來。
我坐了起來,外頭天色依舊黑暗,周圍一片安靜,「我真的做夢了。」我撫了撫自己的臉,認定我一定是回家時,在沙發上不知不覺地睡著並且做了惡夢。
但,好真實的惡夢!
真實地像是真有那麼一回事發生,過了一會我感到發冷,拉了拉濕透的衣服,決定去洗個澡。
時鐘發出報時的咕咕鳥叫聲,已經四點了,我進到房間裡,只有書桌上的檯燈亮著,我打開衣櫃,裡頭那面全身的穿衣鏡照著我的樣子,我看起來有點鳥。
我沒再多看,伸手想要把衣服抽出來,發覺了一件事。
燈光,我的眼角從穿衣鏡裡看到燈光在閃爍,我注意到了,怎麼會有燈在閃?鏡子裡剛好直直映照到浴室裡的鏡子,就變成兩面鏡子互相對照著,此時浴室的電燈像是壞掉般一閃一閃地,我從房裡的穿衣鏡也看到浴室裡的鏡子照著我的背。
我也從鏡子裡看到有個女人貼在我的背後!我看見她了!
她的臉色像是灰白斑斑的牆壁,雙眼瞪得老大,雙唇緊緊閉著,透過鏡子直視著我的臉。那不就表示……
「你看見我了……」她黑紫色的嘴唇,吐出這一句話:「你終於……看到我了……」
我劇烈地抖著,動作僵硬地轉過頭去,尖銳的恐懼像一把刀似冰冷地貼著我的臉,我看見她的眼睛正往上吊著,我只看見她的眼白,而她的臉只離我兩吋不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狂叫了出來,一直不停地打轉。
有鬼!這房子真的有鬼!這隻鬼一直在我的後面!
「走開!妳走開!不要靠近我!」我完全不能反應,像是發瘋似的往牆壁上猛撞。
「我找不到他……找不到……」她的聲音在我耳邊說著,同時那些女人們的哭聲又再度迴轉,「好恨哪……我找不到……找不到那個殺了我的人……」
「我不是……我沒有殺妳!」那不是夢!那些女人淒慘的哭叫聲不是惡夢!
我感到一陣陰冷的觸感從後頭襲上我,一瞬間便勒緊我的脖子,我不能呼吸了!她的力氣好大,我覺得眼前發黑。
她要殺我!我要被她勒死了!
不要不要不要!
我拾著僅存的一絲意識,從口袋裡摸出一個東西,掙扎著往後頭一擊。頸上的緊縛鬆開了!一陣女人的尖叫奪門而出!
而我也沒有遲疑,急忙拎著拖鞋,奔出大門,逃離那間鬧鬼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