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4-06 03:07:34☆殘念♥ 呆兔★

哈娜的鬼故事系列-畫仙<下>

你叫你爸跟你媽帶你去收驚。」我吸了口氣,雖然不知道這種現象算不算靈異 現象,拜拜收個驚也無所謂。
「他們兩天前去東南亞玩了。」大仔苦笑著。
「啥?!」最好這麼巧!整棟屋子只留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男子跟一個青春洋溢的少女,阿達爸不會真這麼離譜吧?
「算了,」大仔揮揮手,「至少還有瑪莉在家。」

當天晚上,我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不知是否受了畫的影響,今天晚上換我夢見她了。
她穿著一襲白色的洋裝,半長不短的頭髮飛揚著,我一直追著她,想要看見她的樣子,但她腳步輕盈,不斷地在樹林裡穿梭,且總是離我一段距離,追著追著,我看見一株不知名的樹,樹底下有一張椅子,樹枝上還綁著一條繩子,她跑到那兒停了下來,我連忙追上,我就要看見她的臉了……

「起床!」老媽一腳把我踢醒,我忽然睜開眼睛,一時無法弄清現實與夢境。
「什麼?!失火了?」
「快起床,阿達不見了!」
「啊?!」
十五分鐘後,我騎著破腳踏車衝到大仔家,瑪莉正哭得像隻小羊。老爸跟幾個大仔家的老員工全圍住她。
「妳先不要哭,發生什麼事了?妳慢慢說。」
「光哭我們怎麼會知道到底怎麼了?」
大家一人一句,弄得她不知所措。
「Ghost!」她哭得大喘氣,淚水跟鼻水交雜,淒慘地佈滿她的臉。「Ghost!少爺……不煎了。」或許是因為表達不出來,她急得像是要瘋了。
但我比她更急,「妳是不是要說少爺被鬼捉走了?」
她張大眼睛,看來能聽懂一些,一直猛點頭,在場的人開始議論紛紛,我則是轉身跑上大仔的房間。
我一衝進房間裡,立刻就發現了那張被一隻拖鞋壓住的圖。它在大仔床邊的地板上。
我深呼吸了幾次,才有勇氣把圖畫翻轉過來。
圖中的她跟前幾張圖完全不一樣,她懷中的人頭已丟在一旁,她往前進了幾步,左手幾乎佔了整張紙的版面,那感覺好像……好像她要把手伸出紙外,抓取什麼東西一樣。
想到這裡,我反射性地丟掉那圖,她的笑臉漾得更開了,從指縫中看見她帶著濃濃笑意的眼睛,竟讓人忍不住發抖。
怎麼辦?大仔去了哪?他是怎麼消失的?這張圖到底是怎麼出現的?郵件不是刪掉了嗎?圖中的女孩真的是廖瑩如?
亂七八糟的問題快把我的頭炸開,由於大仔消失還不到二十四小時,警察也無法處理,所以老爸跟幾個大仔家的員工懷疑大仔是被綁架了,畢竟他家在地方上是有名的富裕人家,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接到類似贖金的電話,他們一方面連絡在國外的阿達爸跟阿達媽,一方面組成搜索隊,開始地毯式的盲找。
但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大仔的失蹤並沒有這麼單純,尤其在他昨天跟我講了那件有關廖瑩如的事情後,我心頭總是有股揮之不去的模糊,雖然我跟大仔講這一切根本是惡作劇一場,但大仔現在不見了,事情愈來愈不可思議了,或許我該朝這方面思考?
既然當初是從電子郵件開始的,我就從網路上尋找,說不定會有線索。
我在搜尋欄上打上”古斯德”,全是小說裡的名字,其中還有一篇是鬼故事,故事中的古斯德是隻鬼,誘騙網路上的失意人自殺。
還真像我現在要找的,古斯德,Ghost,鬼。
一隻鬼寄了一封電子郵信給大仔,裡頭還有一張蠱惑人心的圖畫,每個晚上圖中的女子會進夢裡來。
這很像我曾聽過的一則古老的傳說,流傳古時的文人雅士多半愛收集字畫,有些畫裡是山水,有些是建築,更有些是美女。而畫裡的傾城美女會魅惑人心,讓擁有它的人愛不釋手,藉此每晚吸取他們的精力,等到時機成熟後便將他們帶到畫中,朝朝暮暮,永不分離。
而畫中的美女就叫畫仙。
思及至此,我不禁失笑,覺得自己是想到頭殼壞去,怎麼會把這種傳說拿來跟眼前這件事相比擬?
我繼續查著,但一無所獲。
「大仔……你是生是死,也給我個感應啊,兄弟我看得見你的……」
我的視線再度飄向剛才被我丟了的圖,這或許才是線索,這是大仔失蹤時留下的只有這張圖。
我看著圖中的景物,除了她詭異的笑臉,很難看到什麼……
「咦?」我把圖略為轉了個方向,我發現一樣東西,一個牌子,「這是什麼玩意?」
怪了,怎麼這牌子讓我覺得好熟悉,是在哪裡呢?
我皺著眉頭,思索著這牌子,它被釘在背景中茂盛的樹林裡的一棵樹上,為什麼要釘在樹上呢?
樹林……釘在樹幹的牌子……我搔了搔頭,站在窗前,看出去就是大仔家的那座山。
山?樹林?「對了!」我叫出來,我怎麼這麼笨?那個牌子是大仔他們家用來標示私人財產用的鐵牌子,我跟大仔小時候還曾去數過總共有幾個。
圖中的背景就在大仔家的山中,我連忙再度拿起圖來看,看看是否還有什麼東西是我沒看到的。
骷髏依舊成堆,而那顆被丟在一旁的頭則面向某個奇異的角度,這時我再度暗自佩服畫這圖的人,竟然連這種難以表達的意境也能畫得這麼好。
先前因為討厭看到人頭,下意識會避開視線,但現在不同了,我仔細觀察這顆畫得很逼真的人頭,沿著它面向的視線看去,我看見了一樣不可能會出現在這畫裡的東西,一隻拖鞋。
「拖鞋?」真的是一隻拖鞋,我想也沒想地看向剛才壓住這圖的拖鞋,我比對了一下,這兩隻拖鞋是一對的。
天啊!這……我霍然站起來,衝到樓下去,「瑪莉!」她被我這一大吼給嚇了一跳。
「這隻鞋子是不是大仔的?」
「是……少爺的。」她畏縮著說道。
「妳怎麼會知道妳家少爺被鬼捉走?」
「桌天,少爺舀喝Milk,我短上企,可是開悶知後,少爺就被一隻手拉進去了。」她似乎心有餘悸,咬字不清。
「拉進去?拉進去哪裡?」
「只,Paper。」
「紙?」我抽出放在褲子口袋的畫,「是不是這個?」
她尖叫了起來,連退了好多步,眼神驚懼,混身抖動。
「Quite!」我連忙喝止她,她是住口了,可是還淚眼汪汪的。
大仔在山裡,我不知道發生的這一切該用什麼角度來解釋,總而言之,我也只能從得到的線索找人了。
奮力地在午後的烈日下揮汗,我是騎著腳踏車去救好友的癟腳英雄,一邊暗暗希望我不會來不及……
我把腳踏車丟在路旁,開始步行入山。
一進入濃密的樹林裡之後,我身上的暑氣便消了一半,頓時覺得很涼爽,甚至有點陰冷。
我扯開喉嚨大喊:「大仔──。」
聲音像是被這片沈默的樹林給吸進去一樣,周圍只有蟲鳴跟鳥叫,還有樹葉在風中被吹動的聲音。
「大仔──,你在哪裡?」我再度喊叫,「我是阿尚,我來找你了,你在哪裡?」
沒有反應,若不是看見樹上釘著的鐵牌加強了我的信心,我還真是有點撐不下去。
我走了約一個小時,頂上的樹蔭一片蓋過一片,陽光幾乎照不進來,大仔家的這座山有這麼多樹嗎?還是都沒有人處理呢?
我已經氣喘噓噓了,但不管我怎麼叫,就是沒有反應,難道我判斷錯誤嗎?
「大仔!」我有些氣餒,他人到底在哪?
這時候──
“唉……”
一陣嘆息聲,我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有人?
我一動也不敢動,剛才那聲嘆息是我的錯覺?曾有人說過若處在人煙罕至之地,常會有幻覺出現,像高山,深海,以及……森林之類的地方。
我忍住打從心底昇起的害怕,是的,我害怕,不管我是否看得見鬼魂,怕鬼依舊是人最基本的本能之一,尤其是它意圖不明的時候。
“唉……”
又來了又來了!我沒有聽錯,真的有嘆息聲,我才一個轉身,我就看見她了。
她穿著一襲白色的洋裝,在我還看不清她的臉時,她轉身就跑。
「喂,等一下。」我拔腿就追,她就在我前面幾步之遙,「等一下!」
但她沒有停下腳步,連頭都沒有回過來,這個場景有點熟悉,她不停地穿越樹叢,我則是努力在後頭追趕,再一下子,我就要追上她了。但忽然──
「哎唷!」我絆到某樣東西,狠狠地往前趴,整個人呈大字型撲倒。「掯!什麼東西……」我轉頭去看,一雙男人的腳離我不遠的地方。
我以手當腳地連退了好幾步,我驚嚇的心跳還沒回復平穩,馬上又觸到一個東西,我嚇得叫了起來。
是什麼?我驚恐地瞪著那玩意,一隻拖鞋。
那是大仔的拖鞋!我又看向那雙腿,才發現那腿的主人大部分被一株矮樹叢給遮住了。
我顧不了那麼多,跳過去撥開樹叢,果然是大仔,我又驚又喜地將他拖拉了出來。
「大仔,大仔,你還活著嗎?」我一把拉起他的領口,又搖又晃的,可是他沒啥反應。
「大仔!」我連甩他兩巴掌,他抖動了一下,雖然他沒醒,但至少他沒死!
“唉……”
我猛然轉頭,這才發現她站在我後面,她的脖子戴著一條綴有綠色貓眼石的項鍊。
我放下大仔,仔細地看著她,她依然那麼蒼白,不,應該說,她變透明了,感覺還是那麼瘦弱。
「妳……」我的聲音在發抖,我竟不敢確認心中的疑問,她悲哀地看著我。
「妳是瑩如?」
她輕輕點點頭,雙肩微微顫動。
「妳死了?」我終於還是問出口,雖然我早知道答案。
她低下頭,流下血紅色的淚水,但我卻不覺得恐怖,因為她是瑩如。
「妳怎麼死的?」
她指向不遠處的一棵樹,樹枝上纏著繩子,接著她指向繩子下的一塊平地。
我不能理解,張著眼看她,但她只是搖搖頭,然後看著大仔,一副依依不捨的樣子。
「我會救他出去的。」我向她說,她只是點點頭,消失在樹林裡……

這事過了三個星期,暑假即將結束,大仔在歷險歸來後,竟然完全忘記了所發生過的一切,包括他曾收過那封鬼寄來的mail以及他是如何被拉進畫裡。
在阿達爸跟阿達媽愛子心切的心情下,決定不再提起這件事,就當做大仔流年不利,被鬼嚇了。
所以,這一切還是個謎。
但事情還有後續,就在我跟大仔回台北時,阿達爸忽然打來給我。
「烏喂依?阿尚?」
阿達爸?「阿伯喔,安抓?」
「阿就上次阿達被鬼嚇那件事,我有照你說的去那個地方挖啦。」
我曾跟阿達爸私下把整件事來龍去脈說給他說,那時他說他會處理。「啊結果咧?」
「挖到一具查某囝仔的骨頭。」
瑩如?「唔,阿伯你安怎處理?」
「唉,」他嘆了口氣,「找人招魂,還幫她買了個塔位,供奉起來,那個地方是怎樣?幾年前也上吊了一個中年男人。」
「啊?」我心裡驚跳了一下,腦中想起畫裡的那條繩子,「阿伯,你講清楚點,有人上吊在那棟樹上?」
「嘿啊,那郭男的那時才搬來這裡嘸多久啦,是個畫畫的,好像姓……廖,對了,那時警察有查出他的身份啦,是姓廖沒錯。」
姓廖?廖瑩如的爸爸?我想起瑩如那時的手勢,我問她怎麼死的,她比了比樹上的繩子,又比了比繩子下的平地。
一股寒意從我的腳底板上冒起,瑩如是被她爸殺死的?而且就地埋在他上吊的位置?
我再度憶起瑩如在國中時身上不時帶著的傷痕及瘀青,還有那雙心驚膽跳的眼睛,以及她突然轉學時我和大仔來不及說的道別,她那時或許已經死了,我不禁心痛了起來。
「阿尚?阿尚?」
「啊?」我回神過來「阿伯擱有代誌?」
「我們挖到那個骨頭,在裡頭發現一張照片。」
「照片?」
「你甲阿達唸國中時的照片,她緊緊握在手上。」

台北捷運站,下午五點半。
她又來了,沁人的香味在她之前先到。「嗨。」
我抬頭看了她一眼,隨即把視線調回,不打算理會她。
「怎麼啦?看起來很悶耶。有事說來聽聽?」她說,順手攏了攏頭髮,還整理了一下那套永遠也不會換的粉藍色套裝。
「是有點悶,」跟隻女鬼聊天?我看我真是發瘋了,「問妳一個問題。」
「什麼?」她微笑著,美麗的眼睛透著無邪的光亮,我還真是沒看過比她更快樂的鬼魂耶。
「假如一個已經去世很久的女生,還用各種方式傳訊息給一個男生,妳想她是為了什麼?」
她輕笑了起來,好像這問題就跟為什麼魚要在水中游不在空中飛一樣可笑,「這很簡單啊。」
「唔?」我想了好多天,一直不明白瑩如為什麼找上大仔,「為什麼?」
「那當然是因為她喜歡他囉,喜歡他到死後還會思念啊。」
我啞口無言,那一年跟大仔之間的深談,在此時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