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雁子用近乎無法聽到的微弱氣聲嚶嚶如風般地對我說：「念念，妳的心思……有點亂…」

我不知道小雁子是否有傳說中那種讀心術。

但她說得一點錯也沒有，此刻我腦際空白一片，像被一大團白霧填滿，又像被一故強大的漫天旋風迷亂

房間如陀螺般開始旋轉，熟悉的暈眩眼看馬上要發作，

我感到全身不對，我驚慌失措全身冒出冷汗，手更用力的緊捏著小雁子的省。

「念念…」小雁子的聲音又恢復到那平靜穩重的語氣：「集中意念在妳呼吸上，讓呼吸帶著妳的情緒，活在當下每一口呼吸中。」

我著照她剛剛的指令，將意念和心思專注集中在每一個吸氣吐氣，凝重情緒及混沌的思緒，

真的如旭日下茫渺的霧氣，烈陽下地上的水漬，無聲無息的退去。

我默數著我的呼吸，已經四十八次了，此刻我進入一種從未見感受過的寧靜和平安，

到了第四十九次呼吸時，

我突然感受到小雁子的思緒像一道高壓電流般

由她手心沿著我的指尖直衝進我身體，不可思議的強大電流

恍如千萬根刺針深深插進我最敏感的神經裡。

突如其來的劇痛，使正沈浸在安詳平靜中的我，

猛然縮回握這小雁子的手。

小雁子打開雙眼看著我，小小的臉蛋滿是疑惑關心的神情，

似乎不知到剛剛她手心放射出強大的思緒電流。

她把食指放在嘴唇中間。再閉上眼睛，不久，

伸出手抽出一張禪卡。示意我也選一張。 

我趕緊閉眼挑一張給她。

當小雁子翻開兩張模糊不清禪卡，

一道的震驚的眼光從她雙眸迸出的同時

我第一次聽到小雁子短促倒抽氣的鼻息。

我知道，只有人在遇到突如其來災難和危機時才會有這些反應
我之當小雁子感受到某種駭人的徵兆，
那是負面的黑色能量 是不詳的事件預表
小雁子茫然無語的拿著那兩張禪卡凝視著。
我感覺到一種無法以言語形容的黑色力量，恍如是數百條毒蛇齊聚一堂，
在臥室裡在臥室外，
在樓上也在樓下
它們無聲無息的地四處爬行遊走。
 
有一條毒蛇輕輕的溫柔的滑上我的大腿
進入我的下體沿著子宮肺臟進入我的心坎，
感覺如寒風中飛舞的雪花，
我聽到它傳達某種無以言喻的訊息給我
那是一種模糊又精準的感應，臥室暖氣很大
我卻開始打起寒顫，連汗毛都豎了起來……
 

「念念，不要害怕…」小雁子突然以神秘的聲調打破沈寂

我有點疑惑但專心聆聽

她悠悠的一字字說：「 …妳...會活下來…」

「我會活下來？」我聽了莫名其妙

「 …妳不會死  妳會活下來的…」她又重複一次。

「那是甚麼意思？…」我問。

「…………」

「那妳呢？」我拉高聲調問，聲波鼓動周遭凝滯的空氣。

「…………」小雁子默不作答。她的身影在黑夜裡看起來格外單薄。

「為甚麼妳不說我們都會活下來…」我開始變得激動，

「……」她仍是默默。

沈默使我感到氣憤：「說，說我們會一起幸福的活下來！」

「…………」

「為什麼說這個…把那兩張禪卡給我！我要看…」我伸手想搶那兩張禪卡。

「聽我說…念念」但她早料到我會來這手，輕巧迅速地將禪卡放到背後。

「有些東西光用眼睛看是不夠的…妳要學會心和靈去感受體會…」

「別再問為什麼了」但語氣裏充感慨惆悵：「讓時間回答妳的疑惑…」

然後她輕輕將我擁入懷裡，緊抱住我。

「不幸與幸福、有時是一種注定～有時我們可以改變它，

但大多時候我們要學會臣服它…」

我將頭枕在她肩上，聽到她微微的呼吸聲，還有她沈穩的心跳聲，她的體溫，和她身上獨特的清香。

蠟燭熄了冒出裊裊白煙。

「人生如戲…戲如夢…夢如煙…」她對著白煙帶著些許的欷噓自言自語地說。

「夜深了！」她起身用疲憊的聲音說：「…去卸妝盥洗一下吧…該睡了！」

       (…小雁子其實和我一樣，心中充滿不安和恐懼…)

 

	外頭低鳴的雷聲、淅瀝的雨聲、和窣窣淒厲的風鳴聲，混雜出一首詭異的安眠曲

小雁子如釋重負的躺下來很快地便沈沈入睡，

我躺在她身邊，並肩同床而眠。

我心緒如麻想著剛那些話聽似欷噓嘆息的話

身旁的小雁子開始喃喃說起夢囈…

 「remove 」「all 」「sharpen objects……（註一）」

『bend over，「bend 」「over」（註二）』

她不斷重複著這幾句英文

那是飛機緊急迫降時的緊急指令……

迫降指令

在這暴風雷雨的深夜裡聽起來格外恐怖和令人無助…

「小雁子夢到飛機怎麼了？」我心裡問道。

一種女人特有的不祥預感不斷翻攪我心，一定是經歷場驚恐的飛行惡夢。

接著耳際響起一串模糊的哽咽哭聲…

我轉頭望著她，燈光下一連串閃閃的淚珠順著耳際無聲無息泊泊流出…

沾濕臉龐邊的枕頭。流不停的眼淚像訴說無處傾吐的焦急和恐懼。

我伸出手指小心翼翼拭去她臉上的眼淚……之前，那些動作都是她對我做的…。

但小雁子的夢話越說越激動……

「slide out(註1)」「release gear..(註2)」
 
「Evac!」「Evac!」「Evac!（註3）」
 

她手腳在虛無中亂揮，身軀開始點搖晃緊接著不斷顫抖，……

Evavacc………

在一聲顫慄的呻吟聲中她猛然驚醒。

漆黑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身體仍不停地顫抖著－，

「小雁子，我在這裡，」我輕輕拍她的胸口小聲對著她說：「我在這裡」

有那麼幾秒小雁子似乎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她轉問我：「乘客全都平安逃出來嗎？」

不知怎樣聽到這句話，我有種想哭的衝動。

「報告教官…，所有乘客全都平安無事… 」說完，我鼻頭一酸 趕緊又補一句：

「還有些乘客說 滑 slide很好玩ㄌㄟ」

小雁子聽完吶句話，噗嗤一聲笑出來，雙臂緊擁抱我，我也緊抱著她，

兩個柔弱又疲憊的女生，此時一同相擁流淚。

 
我終於知道，堅強樂觀外表下，小雁子其實是個無助的小女生。 
 
我也瞭解，小雁子是真的能感受到我心中的惶恐和恐懼。

我噙著淚水用有點鼻音的聲音在她耳邊說：「小雁子，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她像是受驚的小女生得到媽媽秀秀，在我懷裡用力點點頭。

此時此刻

我覺得我倆像是那隻在無盡黑暗中拼命展翅飛翔於風雨中的孤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