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7-22 22:04:36Rounder
新詞
歌手郭頂寫了首叫〈淒美地〉的歌,MV是男演員在滿布石頭的溪床隨時要跌倒似地奔跑,畫面忽圓忽方,一下子拉長,一會兒又剩短短一截,試探著邊界般。陌生的歌,播完一次隨即重來,聽兩次就迷上了。愛情即是這樣煉成的。
和朋友討論,重點沒落在旋律、歌詞或畫面,只集中在「淒美地」三個字。一個新名詞,像新大陸,有新的水源和雨林,新的人供應新的關係,新的愛與愁,鮮活得像還劇烈跳動著。
久未變動的生活,因為新詞受了搖晃,生出感想:好想也遇到新的人啊,就可以從舊的綑綁中逃脫。
但其實才不想。認識幾年了,沒碰過幾次面,但見第二次就愛上,頸間好像生出了隱形項圈,讓我像被馴養的寵物不時回盼,等待餵食或撫摸。
想起家樓下的兩隻流浪狗,每晚我下班回家經過,便搖著尾巴湊近,看見我好像看見了宵夜。想或許是那次順手買了罐頭,狗發現這個人笨笨的很好騙,老是對著我裝可愛,我也一次次被想像中的笑顏融化,實在很自作多情。有時沒帶夠錢,或懶得多跑一趟超商,還會認真向牠們道歉:「下次再請你們吃飯好不好?」然後想我這是在跟誰講話呢?
狗卻好像聽得懂,失望離開。
為了不再看見那眼神,後來我隨時在背包裡備著乾狗糧,遇見了就往地上倒一點,想將其收編為我放養在路上的寵物。
才發現根本是一則隱喻。幾年下來,我也就是這樣被留著,被有範圍地放生。偶爾敲一下LINE,偶爾按一下讚,偶爾說一起吃個飯吧,但更多時候是失蹤人口般不見人影。但我不知該如何描繪這樣的心情給對方,像一枚鐵證,穿行其夢境。
也害怕得不敢描繪。心裡好像有一百根引線,對方閉著眼都能隨手點燃。沒辦法,只好乖乖像守著過世主人的忠犬般等待,拒絕變動,把日子過成老套俗句。
記得曾被叮嚀寫稿不要用成語,說那是懶惰,且缺乏想像力。就像是熟悉到麻木的四季風景,缺乏新體會,讀的人掃過去就掃過去了,連花腦汁思考都不必。我說我懂啊,所以下筆時總在想新的譬喻,想一個新的說法去協助他人理解世界。那或許也像跟著新的人去遊歷、去回顧,新鮮如第一次看見火焰的人類,有新的燒燙的痛感,但同時學會驅逐黑暗。
愛情也能是這樣煉成的。
但,還是沒能在一切陳腔與濫調上,發明一個新詞送對方。即使把自己的名字奉上,也無法像對方的姓名一般,如咒緊縛我,一想起就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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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舊稿像舊地重遊,縱有驚人的腦風景和心遊歷,也已是過去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