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1-02 17:54:06 火星爺爺

12.如果點一顆湯圓的女生出現愛情走過泰順街

很多年來,他一直想回泰順街看看,年輕時他喜歡過一個女生,就住在這條街。

每次從大陸回來,都說要來這條街走走,卻沒有一次成行。人在江湖,時間不屬於自己,總是有比拜訪舊日情人住的街弄更重要的行程,耽擱他。

這次,一個會臨時取消,他人就在和平東路,下個約是一小時後,他決定去泰順街看看。

非假日的五點來,不宜特別期待。這時間點遇不到她,他等不及她下班,他不知道她還住不住這兒,這時候去她家樓下按門鈴,她也不會出現在對講機另一頭。

純粹看看舊日街景,不要打擾誰。

在和平東路跟泰順街口下車後,他便啟動歸鄉遊子的「尋根比較」模式,留意這條街跟過往的不同。

不知道是時間不對,還是大環境改變,街上冷清許多,巷口的7-11已經消失。印象中的泰順街很熱鬧,不該連一家便利商店都支持不了。

往前走,湯圓伯的攤位還在。

跟她在一起的那個冬天,他們常常晚上十點多穿得暖呼呼的,出來吃湯圓。熱呼呼的湯圓,配上湯圓伯的冷笑話,堪稱一絕。

她不愛吃湯圓,卻受不了那圓滾滾看起來可口的湯圓誘惑,便請湯圓伯幫她特製一碗只有一顆湯圓的紅豆湯,湯圓伯會一直唸她,這女生愛挑三檢四。

他一直看著湯圓伯,湯圓伯招呼他,把他當一般的客人。湯圓伯記不得他,他不是常客,湯圓伯客人又那麼多。

這一刻還不想吃,回頭再來。

走到泰順公園,看到一個頭髮剪得帥氣有形的小男生拿著兩個機器戰士模型在玩,他的爺爺坐在椅子上,拿著龍角散式的藥盒吃藥。孫子上前說,他想回去了,爺爺起身,慢慢跟著他往家的方向走。

他看著小孩,心想,她的小孩應該也有這麼大了吧。

他出社會工作兩年,他們就分開,分開後一直沒聯繫。後來他聽說她結婚,生了小孩,先生之後去大陸工作,她一個人跟小孩在台灣生活。

為什麼跟她分開後,一直沒聯絡呢?

前幾天,他一個得乳癌的朋友告訴他,她夢見了唸書時代一個社團的學長,醒來後夢境依然清晰。她上網搜尋了一下,發現那個學長現在是一個國小校長,她點進去看,發現學長已經不復當年斯文面貌,他發福,而且禿頭了,看起來就像許多小學畢業紀念冊上面的校長一樣。但是,她仍寫信問候對方。問她為什麼,她說想要在離開人世之前,跟記得的人道別。

他欠缺的就是那樣一個動機吧。

也許他想太多,但他就是覺得,自己的問候是一種打擾。你有你的生活,她有她的生活,突然有一天你心血來潮,想問候對方,對方該說什麼?她有什麼必要跟你交代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往前走,又經過玻璃店跟五金行。他在玻璃店裡買過鏡子,在五金行買過掃把跟畚斗。十幾年過去,這些店家都還在,讓他覺得親切。他們不知道自己克服了大環境的不景氣活下來,竟意外地安慰了一個遊子。

又往前,經過一家燒臘店,一家賣印度、巴基斯坦簡餐料理的店家。快到盡頭,有一家幼稚園,英文就叫Chocolate。

從街尾往回走,看到一家31快照,看起來像幫人拍照,又好像提供餐點。

經過一家彩券行,他因為招牌貼出得過頭獎,就買了一百塊大樂透,兩天後開獎。

回到湯圓伯的攤位,他站在攤位前,看著掛在攤子上頭的Menu。湯圓伯招呼他坐下,然後跟別的客人閒話家常。有個女客人點的東西,湯圓伯做錯了,女客人乾脆請對面的水果攤老闆娘吃,湯圓伯忙著把盛得滿滿的湯圓端過去,沿途湯水滿溢出來。

他決定要點什麼了,一碗紅豆湯,裡面只加一顆湯圓。

如果湯圓伯送上湯碗想起來,告訴他,有一個女生也跟你一樣,每次來都點紅豆湯加一顆湯圓。那麼,他會跟湯圓伯確認那女生的年紀,以及是不是老被湯圓伯唸說這女生愛挑三檢四?

如果是,他想請湯圓伯帶個口信,下次她來(也許帶著小孩),點一碗只有一顆湯圓的紅豆湯,請湯圓伯告訴她,當年跟她一起吃過湯圓,一個個子特別高的男生回來過。

湯圓伯忙著手上的活,送上他的紅豆湯時,只笑著說:小心燙喔。



p.s.謝謝領零提供的點子,這篇故事送給領零。
imi 2014-12-07 22:29:28

謝謝火星爺爺寫下這篇~
湯圓伯是我們大家都很喜愛的二舅
今天上午天氣好好,藍藍的天空幾朵白雲,
湯圓伯帶著開朗的笑聲,也或許說著冷笑話,往另一個時空前行了~
二舅,好走~~

火星爺爺 2010-07-29 21:06:00

coco, 鳳山的天空看久了,也許跟舊日的台北天空一樣美。而現在的台北天空,也許不像當年台北的天空了。往事有時就像蒙納麗莎的微

笑,隔著遠遠地看著,就好。

coco 2010-07-29 15:04:48

多年往事.....巨浪般衝入暮年的心..從泰順街16巷出嫁已經20年..多年顛沛.只記得青春歲月在玉蘭花的香味中流失.

站崗的男子應該已經禿頭大腹(這樣想可以平衡一下我藏不住的歲月痕跡)

台北的天空~!台北的天空~!我卻深陷鳳山回不去~!怎辦????我在辦公室落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