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9-20 17:19:36 火星爺爺

暗戀

放學回家後,我把車停好,回到房間,放下書包,坐在書桌前,打開抽屜拿出日記,翻到最新的一頁空白,準備開始寫。

不行,門還沒鎖,我退開了椅子站起來,走到房門前,把門鎖起來,然後又回到我的書桌前坐下,拿起原子筆,在日記上寫下日期。今天是民國74年5月23日,天氣晴。然後抬起頭看著窗外,想著白天發生的事情。

第三節下課,我帶著國文課本,兩手靠在教室走廊外的護欄上,唸著第九課課文。我們的教室在三樓,對面的大樓是女生教室,我讀了沒一會,看見小韓從我們這一棟樓樓下走出來,朝著對面的女生教室大樓走去,她手裡拿著一根冰棒,剛從福利社買的,她一邊走一邊吃。

上了三節課,口渴了吃根冰棒也是應該的。零用錢本來就是拿來花,每個國二女生下課口渴了都可能買冰棒吃,不然零用錢拿來幹嘛?存起來以後買嫁妝嗎?雖然邊走邊吃不是文雅的女生該有的舉止,但她是小韓,是我暗戀的女生,即使她手上拿的是一整隻烤乳豬,我都可以原諒她。

我一看見她,視線就完全離不開,即便只是背影,小韓看起來都很美。我看著她穿制服的樣子,她走路的姿態,她齊耳的俏麗短髮……小韓走遠了,消失在對面一棟大樓的樓梯間。她並不知道我在看她,她這一路帶走的,不只是一枝冰棒,還有我的心以及背到一半的國文第九課課文。

我記住了她走的路線,等會下課,吃便當之前,我也要沿著她剛剛走過的路線走過一遍,我也要買枝冰棒,邊走邊吃,像她一樣從我們這棟大樓走到對面那棟。也許空氣中還有些什麼殘存的東西留下,標示著上一節小韓下課後走過的路線,像古代商旅走過絲路留下的蛛絲馬跡,而我就要沿著那些蛛絲馬跡,在第四節下課後重返小韓的絲路。也許會有某個班級抬便當的值日生像一時的亂流一樣,擋住我的去向,但我會穿過重重的便當盒亂流,完成我的絲路之旅。

第四節國文課考默寫,我情不自禁在考卷上寫上小韓的名字,寫完才發現不對,趕緊用立可白擦去。我想不起剛剛背的課文,我腦海裡只有小韓的背影,勉強寫了幾個字,面對空白的考卷,不知道該寫什麼,就一直看著窗外,直到老師喊停。

同學交互改考券,阿正改我的,我改阿正的。阿正一點都不肯放水,所以我只有35分。打完分數,把考卷交出去,老師開始一張一張念分數,把不及格的同學叫出來打手心,輪到我,我被打了五下。

我一點感覺也沒有,為了小韓,被打死都沒關係。

第四節下課,我還來不及去合作社買冰棒展開我的冰棒之旅,就被老師叫到辦公室,他問我默寫怎麼考這麼差,這樣不用功,以後還想考一中嗎?我低著頭,什麼話也沒說,他讓我在辦公室念了第九課課文三遍,才讓我回教室,我什麼路也不能去,我只能回去趕快把便當吃完。

第五節下課,我跑到福利社買了枝冰棒,走出福利社不久,竟然看見小韓,我的心像急踩的油門,心跳從72到130只花了兩秒鐘,而且當場傻眼(手裡拿著一根百吉冰棒的樣子,真是蠢斃了)。但小韓完全沒注意到,她就這麼跟我擦身而過,看都沒有看我一眼,彷彿我是一株發育不良的菩提樹。

我沒有離開,我在福利社門外等著小韓出來,這回她拿的不是冰棒,而是一支原子筆。她往教室方向走,一樣沒有看到我。我很想跟在她身後,但我沒有。

唉。

我把視線從窗外拉回日記本,然後簡短在日記上寫著:

第五節下課,我跟平班的小韓擦身而過,她並沒有看我一眼。

我已經可以為她而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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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二十幾年前,我還是國中二年級的時候,暗戀某個女生的情節。

暗戀是單人舞,是對熱度的想像,是隔著安全的距離去愛。很多年後,等我在滾石唱片做行銷,推出郵購的民歌專輯,我想起了這篇日記。

我在DM上拷貝了這篇日記,然後加了一段文案:

每一本日記,都藏著一個被暗戀的名字。民歌,記得你年輕過。


joyce85111 2010-10-06 15:13:44

你想交男朋友嗎

loganhsu 2008-11-13 15:16:26

ellise, 那都是過去的往事。就像蒙娜麗莎留在羅浮宮是好的,小韓留在過去,也是好的。

(悄悄話) 2008-11-13 13:53: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