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2-28 16:46:26無遮,小光,一休

遇見未知的自己--好書介紹

這本「遇見未知的自己」是作者以自己的經歷所寫的一本小說,兩年前出版,在台海兩岸頗為熱賣,書中主角自名校畢業,擁有令人羨慕的工作,但心中卻忍不住時常自問:為什麼我不能擁有想要的生活?為什麼我不快樂?為何美好的一段婚姻變成不堪回首?我該如何當自己生命的主人?以下,為節錄的前四章:


遇見未知的自己

作者:張德芬


第1章 一場奇怪的對話──我是誰?


冬夜,下著小雨。

一輛馬自達跑車在陽明山的山坡路上疾馳著,加速、急轉、超車,熟練的車技不輸賽車選手。

雨天這樣的開車方式一般只有兩種情況:趕路,或者逃命。

若菱根本不知道自己往哪裡去。

但若是後一種情形,她卻又似乎並不在乎命。

「萬一對面來車怎麼辦?」若菱想:「那正好!死個痛快!」

念頭一出,自己都嚇一跳!為什麼最近老有想死的念頭?

其實這種「自我毀滅」式的思想和行為,對若菱來說已經是經年累月的習慣了。 「活著好累!」

這感覺一直是若菱人生的一個背景音樂,伴隨著她從小到大,每一個場景都不曾缺席。

而今晚和老公大吵一架,仍舊是重複過不知多少次的模式,把她推入哀怨的心理氛圍,像又一次憑空跌落在一個未經修葺的亂崗。

心在亂崗,身卻又一次地奪門而出,想都沒想要去哪兒。

等回神過來,車子已經在上山的路上爬坡了。

突然,車子嗆了兩聲,居然熄了火。

引擎怎麼點也點不著了,仔細一看,汽油早已告罄。

「該死!」若菱咒罵著,伸手在身上找手機。摸了半天,還打開了車內燈,就是不見手機蹤影。「這下好了,手機也沒帶!」

若菱環顧窗外,一片漆黑。

在冬天的雨夜,在這樣一個荒郊野外的山區,一個沒有手機、沒有汽油的孤單女人。
「每次這種事都發生在我身上,為什麼我就這麼倒楣?」

若菱又忍不住自怨自艾起來。

眼角的餘光,這時掃到了一線燈光,來自於路邊不遠處的一間小屋。

若菱想:「也許天無絕人之路,試試看吧!」

她提心吊膽地走到小屋前,找了半天看不到門鈴,鼓起勇氣輕輕敲了敲門。

「進來吧!」一個蒼老的聲音。

「居然沒鎖門?」若菱起了疑心,「到底要不要進去?嗯……先推開門看看再說吧!」

門嘎的一聲被推開,眼前是一間溫暖的小屋,居然還有壁爐在生著柴火。一位面目慈祥的白袍老人,正興味盎然地看著她。

「進來吧,孩子。」

若菱像是被催眠一樣,隨著召喚進了小屋。

「坐吧!」老人招呼若菱在壁爐邊的椅子坐下,若菱卻只站著,戒備地看著老人,隨時準備情況不對就奪門而逃。

老人坐在爐邊,向她示意:「桌上有為你備好的熱茶。」

她嘴裡說著謝謝,腳可沒有移動半步。


老人一點也不在意若菱的防備,笑著問:「你是誰?」

「我……我車沒油了,手機沒帶,需要跟您借個電話……」若菱嚅囁著。

「電話可以借給你,不過你沒回答我的問題,」老人搖著頭說,「你是誰?」

「我叫李若菱……」

「李若菱只是你的名字,一個代號,」老人微笑著堅持:「我問的是『你是誰?』。」

「我……」若菱困惑了──他到底想問什麼?

「我在一家外商電腦公司上班,我是負責軟體產品的行銷經理。」若菱試著解釋。

「那也不能代表你是誰。」老人再度搖頭,「如果你換了工作,這個『你是誰』的內容不就要改了?」

在一個奇怪的地方,跟一個奇怪的人,進行這樣一場奇怪的對話?

若菱這個時候感受到了屋子裡的一種神祕氣氛,以及老人身上散發的祥和寧靜氣質。這種神祕和安詳總讓人有所震懾。

於是她不由自主地坐了下來。
「我是誰?」 她的心終於在亂崗上聽到這個問題,像山谷回音一般地在那裡迴響著……我是誰?我是誰?我是誰?

在那一瞬間,禁不住回想起過往的種種,潸然淚下。

「我是個苦命的人,從小父母離異,只見過父親幾面,十歲以前都由外祖父母撫養,繼父對我一向不好,冷酷疏離。為了脫離家庭,我早早結婚,卻久婚不孕,飽受婆婆的白眼和小姑的嘲諷,連老公也不表示同情。工作上老遇到小人,知心的朋友也沒幾個……」

若菱陷入了悲傷自憐的情緒裡,迷濛中,一生的種種不幸、不公,好像走馬燈一樣在眼前閃過。

她自己都驚訝,在一個素昧平生的人面前,居然把釀了很久的辛酸苦水全倒出來,一點也不吝嗇。

老人的目光現出同情。

「這是你的一個身分認同,」他緩緩說,「一個看待自己的角度。」

「你認同你自己是一個不幸的人,是多舛的命運、不公的待遇和他人的錯誤行為的受害者。你的故事很讓人同情,不過,這卻也不是真正的你。」

「等一等!」她的心念突然一動:「我天生聰明伶俐、才華洋溢、相貌清秀、追求者眾!我是臺灣大學畢業的高材生,現在三十多歲月薪就十幾萬,我老公……」

張嘴就提起了老公,卻又嘎然而止。

「是、是,我知道,你很優秀!」老人理解地點頭,「但這又是你另外一種的身分認同,也不是真正的你。」

若菱剛剛被激起的信心又告瓦解,低頭沉思。

「到底老人想得到什麼答案?」

若菱一貫的好勝心此時蠢蠢欲動,她想,老人顯然不是要找一般世俗的答案,我就朝哲學、宗教的方向試試看!

於是她答道:「我──是一個身心靈的集合體!」

說完,她有些得意地看著老人,心想,「這回,總算答對了吧!」


第2章 老人的讀心術──我不是誰? 「那也不全對。」


老人帶著笑意的眼神雖然讓若菱有如沐春風的感覺,但脫口而出的話還是令人洩氣。

「你是你的身體嗎?」

「應該是啊!為什麼不是?」若菱拿出大學辯論隊的功夫,用反證法來反問。

「你從小到大,身體是否一直在改變?」

當然,那還用說,自己小的時候,真是一個大胖妹,可是小學竄高了以後就一直瘦瘦的;三十歲以後,小腹和臀部的贅肉又逐漸增加,唉!人生真是無常……

況且,其實她看過報導,我們的細胞每隔一段時間(大約七年)就會全部換新。

誠然,我「有」一個身體,而我並不「是」我的身體。

「而你所謂的心,又是什麼呢?」老人打斷了若菱的思緒,其實她已經開始想減肥的事了。

「就是我們的頭腦呀,包括知識、思想、情感這些吧!」若菱含糊地回答。

「那我們試著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吧。」老人轉了個語氣:「你看得到你的思想嗎?你感覺到你的情感、情緒嗎?」他好像又在設陷阱了。

「這……這是什麼意思?」若菱不解。

「你自己來檢查你的回答是否正確,我來教你,」老人說,「現在,閉上你的眼睛。」

老人的話帶有磁力和一份威嚴,若菱照做了。

「什麼都不要想,讓你的頭腦暫停幾分鐘……」老人說完,就也定靜不動了。
過了好像一個世紀那麼長,老人指示:「好,可以張開眼睛了。」

若菱皺著眉頭打開眼睛。

「怎麼啦?」老人明知故問。

「根本不可能停止頭腦什麼都不想呀!」若菱抗議。

「是的,」老人微笑著點頭,「那你都在想什麼呢?」

若菱紅了臉,不好意思說,她在想老人是不是邪魔歪道,還是什麼怪人,自己在被他指使做些莫名其妙的事,也不知道反抗。

「你看到你的思想了嗎?」老人理解地不再逼問她想什麼了。

「是的。」若菱承認。

「那你的感覺又是什麼呢?」

「有點古怪,有點不安。」若菱老實地回答。
「是的,你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感覺。」老人點頭,然後意有所指地看著若菱。

「嗯……我能覺知到我的思想,我也可以感知到我的情緒,所以它們都是我的一部分呀!」若菱說得自己都覺得很有道理。

「你的意思是說,主體和客體是一回事囉?」老人狡黠地問道。

若菱知道犯了邏輯上的錯誤了,如果主體的我能感受到作為客體的思想、情感,那麼兩者不應該同為一物的。尷尬之餘,若菱只好退卻,答非所問地說:「其實,我只想來跟你借個電話用用……」

老人不放過她:「所以,『我是誰』這個問題,正面是很難回答的,我們目前用的都是否定法──以上皆非。」

若菱突然福至心靈地發現:「咦,你怎麼沒說靈魂呢?我們就是靈魂吧!」她有中了彩票的感覺!

而老人只是意味深長地一笑。

「靈魂可以說是比較貼近答案的一種說法,但是這個詞被很多宗教、哲學濫用了,貼了太多的色彩和標籤,沒有辦法貼切地表達我們真正是誰。」

「孩子」,他說,「我們是在用言語來表達言語不能表達的東西,這也就是老子說的『道可道,非常道』,所以我說用『以上皆非』來表達,還比較容易懂一些。」

「那真正的答案是什麼呢?」

「以後我會慢慢告訴你。」

說著,老人伸出了食指:「你看到我的手指了嗎?」

「廢話!」若菱心裡想,不過還是順從地點點頭。

「如果月亮是代表我們真正的自己,而且它是無法用言語具體描述清楚的東西,那麼我們所有用語言去描述它的嘗試,就是這個指向月亮的手指,而不是真正的月亮。」

若菱疑惑地歪著頭,不知道該怎麼接腔。

「就好比說,從來沒有吃過冰淇淋的人,你對他再怎麼樣描述冰淇淋都沒有用的,是不是?」老人耐心地解釋,「如果他真正地嚐了一口,那麼所有的語言都是多餘的了……」

若菱有點睏了,真的不知道老人為什麼拉著她說這麼多令人困惑的話。

她瞥了一下四周,要命了,老人像是個隱居的高士,家裡居然看不到一具電話!

「我告訴你這些是要幫助你認清楚一些事實,因為我們人所有受苦的根源就是來自於不清楚自己是誰,而盲目地去攀附、追求那些不能代表我們的東西!」 「你自己就是個最好的例子,不是嗎?」老人似乎有讀心術,猜得出來若菱心裡的想法。

言罷,他伸手從一個櫃子裡面拉出一具老式電話,「用吧!」


第3章 做愛像去迪士尼樂園?──我們到底要什麼?


吵架之後通常是冷戰,若菱可以連續兩、三天對老公志明不理不睬,當他透明。 不過這次,居然第二天就雨過天晴,若菱的臉色好得像朵花。

可是志明總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她似乎有心事。連續好幾天,若菱都有一點心不在焉,恍恍惚惚。兩人之間本來話就不多,現在就更沒有交集了。

若菱和志明的故事可以用才子佳人來形容。

他們是大學時的班對。在理工科系裡,女生──尤其是像若菱這樣漂亮的女生簡直奇貨可居,而志明高大英俊,兩人走在一起順理成章。志明大學畢業服完兵役,兩人結婚、出國留學。若菱念的是企業管理MBA,志明念的是電機的博士學位。

回到台灣,若菱順利地以高學歷和在美國工作過的背景,進入一家外商公司工作,志明則回到母校從副教授幹起,現在已經是正教授了。

總之,兩人從戀愛到結婚,都是相當平穩而順遂。

只是有一個問題。

婚後若菱一直沒能懷孕;志明本人倒還無所謂,就是志明的傳統家庭似乎有點無法接受。

一晃眼結婚十多年了,兩人的感情已經淡漠得像路人。

就是所謂的老夫老妻了,但欠缺了夫妻間的親密與交流。

開始,他說,她說。後來,他們一起說。再後來,她說,他不說。最後,她也不說了。

若菱想法比較偏激,負面情緒很多,志明每次開口想聊聊自己的事情,就被若菱連珠炮似的負面評語搞得不想再說。

問她辦公室的事,就更麻煩了。她開口就會把公司說得沒有前途,老闆和同事都糟糕至極,每天在辦公室過得都是牛馬不如的生活。

久而久之,志明煩了,不願多問多說了,兩人心靈上漸行漸遠。

那一夜,志明加班回家晚,若菱也剛到家。兩人都疲憊不堪,回到沉悶的家中誰也沒好氣。 假如家裡有孩子或者寵物,可以讓回到家中的人一下子能量、興致都高漲起來。但是他們兩人的家裡,就只有靜滯的空氣。

志明肚子餓,看到空空如也的廚房和冰箱,實在一肚子火。兩人短兵相接,唇槍舌戰。多年下來,雙方都已是爐火純青,根本不必多言,戰事立決。

高手就是高手。

志明一句:「不會生孩子,飯總會做吧!」就觸痛了若菱的要害,她勃然大怒,奪門而出。

而那天雨夜的奇遇之後,若菱就經常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了。

她開始思索自己以前從來沒有想過的一些事情。

我們到底是誰?大學、研究所都沒有教過,從小到大也沒有聽人說過這件事。

那夜最後分手的時候,老人還留了一個功課給若菱思考。這個功課是:「我們在追求的到底是什麼?什麼是世界上所有人都想要的東西?」

「李經理,從你們行銷的觀點來看,我們這個產品升級以後,用這個角度切入市場怎麼樣?」業務部門的老總陳達打斷了若菱的思緒,冷不防地問。

「嗯,依我的觀點來看……」還好若菱反應快,可以立刻從思想中抽身,滔滔不絕地說下去,否則在這個重要的幹部會議上肯定出糗。

「我們到底想要什麼?」若菱看著隨後侃侃發言的老闆,私下揣度著。

她的老闆王力是公司的行銷總經理,才四十出頭,在爬升公司階梯的過程當中,無所不用其極,企圖心超強。想必他要錢──當然,誰不想要?

若菱的公司併購另外一間小公司的時候,王力是那間小公司的老總。小公司的人事部經理,大概頭腦阿達還是對老闆不滿,居然把全公司的薪水資料e-mail給所有的人,員工因而知道他們老闆年薪加紅利居然有千萬之多。一般公司併購之後,子公司的老總難免會淪為「黑五類」,然後悄然隱退,但是這個王力反而扶搖直上,愈來愈旺!

「他肯定很有錢了,」若菱想,「但是企圖心還是這麼強,顯然權力也是他想要的。」

「我不贊同你的看法,」另一個業務部門的經理李逵直言無諱地反駁王力,「對老客戶我們可以這麼做,但是對新客戶而言,我們必須有一個更有吸引力的訴求點,才能讓他們願意轉用我們的產品。」

李逵前兩年肝病入院,修養了一年才回到工作崗位上。從此戒煙戒酒戒色,可見惜命如金。

這提醒了若菱:「啊,我們還要健康。」

當然,除此之外,每個人都在追求愛和快樂。
若菱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做好了老人交代的功課,她對於自己感到很滿意。就是嘛!財富、權力、健康、愛和快樂!這不就是人人都在追求的?若菱志得意滿地笑起來。

「李經理,這麼高興,昨天晚上跟老公很愉快哦?」另一個產品部門的行銷經理黃玉魁帶著一貫色迷迷的笑容問若菱。

「咦,已經散會啦?」若菱痛恨他的話中有話,每次藉機就來吃口頭的豆腐。「我還有事,再見!」

回到自己座位上,若菱想著這個討人厭的色鬼,他要的是什麼?性嗎?當然他不是要愛!這傢伙的下屬也很不屑他們的老闆。出去和客戶應酬的時候,黃玉魁帶著下屬去,用自己部門的行銷經費付喝花酒的錢,而且公然就帶著小姐上樓「辦事」,讓下屬看傻了眼。

那麼性是否可以歸入「快樂」這個範疇?

應該可以吧,若菱想。這種人是在追求什麼樣的快樂呢?就那麼幾秒鐘的高潮?這真像去迪士尼樂園排隊玩一樣,費了半天功夫,只為了爽那麼幾下,真是不划算。這些追求性刺激的男人,應該還有更深一層的動機吧?

無論如何,追根究柢快樂是大家都在追求的,但是為什麼真正快樂的人那麼少呢?若菱百思不解,下次一定要好好問問老人!


第4章 我為什麼常常不快樂?──失落了真實的自己


胸有成竹的若菱,帶著準備好的答案和滿腹的疑問再度拜訪老人。輕敲門後,還是那句「進來吧」,門就應聲而開。

若菱進了屋,這次比較有心思和時間來打量老人的居住環境。

老人的住所極其簡單,傳統中式家具,儉樸的布置,就是那一個洋裡洋氣的壁爐顯得有點突兀。

「這週過得好嗎?」一坐下,老人就問她。

「挺好的。」若菱小心翼翼地回答。

然後兩人就陷入了沉默之中。若菱聽著柴火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不知如何開口。 半晌,若菱有些遲疑地說:「關於上次你要我想的問題……」

「哦,你想出來了嗎?」

「嗯,我想,每個人都在追求財富、權力、健康、愛和快樂!」一邊說,若菱一邊偷看老人的臉色反應。

「嗯,」老人點頭,「那你呢?也是追求這些嗎?」

「我,我當然希望有一定的財富……」若菱一直對錢財有很深的不安全感。

「有了財富以後,你會怎麼樣?」老人問。

「會比較開心,不再為未來擔憂啦!」若菱簡直不敢想像,這輩子如果有花不完的錢財的話,那會有多爽!想到可以走進任何一家自己喜歡的名品店,不看標價就隨意選購看中的東西,若菱簡直有點飄飄然了。

「權力呢?」老人打斷了若菱的白日夢。

「嗯,我還不是特別追求權力,因為好像其他的基本要求都還沒有滿足……」

「如果你很有權力的話,你會覺得怎麼樣?」

「那……我應該會很滿足,很過癮!」若菱想像當上公司CEO以後的神氣模樣,對現在的眾多長官可以擺擺派頭、耍耍威風,頤指氣使的,真是酷斃了! 「有了健康呢?你又會怎麼樣?」

若菱除了小感冒外,沒有生過什麼大病。對於健康,她的感覺不深,不過她可以想像那些失而復得健康的人會多麼珍惜健康。「有了健康就很快樂,很好啊!」

「好,」老人的一連串詢問似乎告一段落,「所以,這樣追究下去,我們人類所要追求的東西,也不過五個字就可以表達出來!」

「五個字?」若菱有點失望,她還以為會比自己想的更多呢,豈知更少。 老人拿起一支粉筆,在石灰地上開始寫字──愛、喜悅、和平。

若菱有點錯愕,看著老人等他解釋。

「你剛才說人類追求的東西,像權力啦、財富啦、健康啦,最終目的還是在追求喜悅與內心的和平,不是嗎?」老人探詢若菱的意見。

「是可以這樣說啦,但是快樂和喜悅又有什麼差別呢?」若菱不懂。

「快樂是由外在事物引發的,它的先決條件就是一定要有一個使得我們快樂的事物,所以它的過程是由外向內的,」老人順便理了一下自己長長的白鬍鬚,「然而這樣一來,就有了一個問題啦……」

老人看著若菱,眼裡是意味深長的破折號。

若菱的臉上只有一個大大的問號。

「問題就是:既然快樂是取決於外在的東西,那麼一旦那個令你快樂的情境或事物不存在了以後,你的快樂也隨之消失了。而喜悅不同,它是由內向外的綻放,從你內心深處油然而生的。所以一旦你擁有了它,外界是奪不走的。」

若菱聽得發癡了。她此生連真正的快樂都很少體會到,更別說喜悅了。

「而這裡說的愛,也不是你們一般的男歡女愛,而是真正的愛,無條件的,不求回報的……」老人繼續闡釋。(註哻)

「就像父母對小孩的愛?」若菱雖然這樣問,但是她自己就從來沒有得過父母那種無條件的愛。若菱父母自顧不暇,沒有多餘的愛給她。從小她就只能豔羨別人,或是在看電視、電影的時候,想像自己是個幸運的孩子。

「是的,有些父母的確可以表現出真愛的特質,但是很多父母卻是以愛為名,把孩子視為自己的財產,讓孩子為他們而活,而不是尊重孩子自己的生命歷程。」老人此刻顯得有點嚴肅。

若菱低下頭,紅了眼。她自己的父母好像視她為無物,她倒寧願父母把自己視為財產,橫加干預,嚴厲管教,而不是不聞不問。

「孩子,每個父母也是人,他們有他們自己的限制。」老人委婉相勸。

「但是你要相信,在過去的每一刻,你的父母都已經盡他們所能地在扮演好他們的角色。他們也許不是最好的父母,但是他們所知有限,資源也有限。在諸多限制下,你所得到的已經是他們盡力之後的結果了,你瞭解嗎?」

若菱委屈地點點頭,老人的話的確能安慰若菱受創的心。只是若菱內在始終都有個遺憾,永遠的遺憾。

在迷茫的淚水中,若菱抬起頭,看著老人。

「我知道你要問我什麼,」老人又在發揮讀心術了,「你要問我如何才能得到愛、喜悅與和平,是嗎?」

「是的,而且,我們每個人都在追求這些,為什麼幾乎是人人落空?每個強顏歡笑的後面,隱藏了多少的辛酸?為什麼會這樣?」若菱愈講愈激動,似乎代表天下人在發出不平之鳴。

「因為,」老人等她說完,簡單而平靜地回答:「你失落了真實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