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6-24 12:33:01雪子

破壞

  「昨日なんで帰ったの?」這句話會有兩種解釋,一種是「你昨天為什麼回去?」,另外一種是「你昨天用什麼交通工具回去?」,光看這一句就無法判斷對方的意思,我們只能用對方的表情、聲音、說話的脈絡等(meta message)去判斷。為了避免誤會,我們需要這樣的「讀空氣」的能力。

  但不少日本學校老師不僅不培養善於「讀空氣」的學生,反而阻礙學生提高「讀空氣」的能力。比如說,比賽輸給別校隊時,老師(教練)問選手「你們知道我們為什麼輸嗎?」,這種狀況會造成破壞學生的溝通能力。

  如果選手答對的話,教練罵他們說「為什麼知道理由還會輸啊!」,如果答錯了,也會被處罰。選手知道不管怎麼回答還是會被處罰時,學會只好地下頭忍受這種心理酷刑。

  對要迅速掌握權力、快速確立上下關係的強勢者來說,如此的對待別人的模式非常有利,所以渴望在短期內建構權力關係或把指揮系統明確化的人往往戰略性的採取這個策略(Gregory Bateson叫它double bind)。就像擔任訓練菜鳥兵的軍人或資深的學校老師對這策略很熟悉,為了有效地管理新兵或學生會採取它。

  但如果濫用它,給被使用的人的溝通能力造成嚴重的傷害。人如果不管正確地讀取訊息或不正確地讀取訊息,其結果都沒有變化時,他會失去「想要正確地讀取訊息」的動機本身。被嚴重地破壞「讀空氣」能力的人會有如下症狀;
越來越對自己的解讀沒有信心,無法確定那是literal的,還是背後有另外一種意義的;
如果病狀更嚴重,他本人也開始發出別人無法理解的訊息;
然後他不管聽到什麼,開始相信那個訊息中有侮辱、威脅他的意涵或者放棄解讀訊息,拒絕接受任何訊息,緊緊關閉自己。

  以上是把內田樹的新書第一章的部分用雪子的語言重寫一次,他說在日本「溝通能力開發不足」、「被破壞溝通能力」的人不少。

  我在想,我教書的時候是不是為了管理學生採取double bind?有沒有嚴重地破壞學生們的「讀空氣」能力?

  當我到異文化裡,發現無法使用既有「讀空氣」能力時,就很想知道其他人如何調適、如何學會新的「讀空氣」能力。我在日本唸研究所時,每次聽到留學生的研究題目是如何適應異文化、如何學會溝通技巧等的時候,我跟我指導教授的反應一樣「很無聊」,覺得他們不用功所以才不會想到其他題目,而且說不認同不同國族的人具有不同文化的機械式的想法。但自己成為留學生之後才發現,不管我不相信「同一個國家的人擁有同一種文化」式的想法,常常被身邊人以國族或語言能力來劃分的話,不得不開始強調彼此的差異,也很想學會避免「誤會」的方法。我最近似乎可以了解他們不是懶惰,而是他們無法突破那個問題的話,就無法在日本很自在的進行研究。

  另外,當妳遇到敢採取double bind的人,妳愛上的人就是敢採取double bind的人的時候,妳該如何避免受傷而離開他,或者如何跟他建立平等的關係?或者遇到他之後如果對自己的「讀空氣」能力完全失去信心的話,該怎麼辦?

  我的土地公最近常搖搖頭說,奇怪以前以為雪子有很多很多台灣朋友,且很積極地找新朋友,現在連週末都在一個人關在研究室,怎麼會變得這樣呢?

  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答不出來。最近每次聽到朋友或同學的「妳要更積極地找新朋友啊,這樣才能了解台灣文化!」等好心的建議,就會感到壓力。
當然知道我應該更積極一點,這是必要的。

  我知道我不足的地方,但在不平等的關係之下,不管我的付出多少,對方隨時都可以終止對話。

  雪子有點累了,也深怕再遇到讓我誤會的人。知道既有的「讀空氣」能力沒有用,但新的「讀空氣」能力還沒有培養出來。嗯...到了暑假先去台北電影節好好看電影,換換心情之後,也許會恢復力氣。

圖片:這圖片跟本文幾乎沒有關係,這是台北電影節上演的《綠的海平線》的圖片。聽說很好看,我很期待。

上一篇:因為,我叫獅子

下一篇:功課

雪子 2006-06-24 12:58:24

參考書:
內田樹「態度が悪くてすみません―内なる「他者」との出会い」
http://www.amazon.co.jp/exec/obidos/ASIN/4047100323/qid=1151124991/sr=1-1/ref=sr_1_10_1/250-4368308-12034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