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1-06 23:30:10竹筴魚

【閱讀書】台北情懷總終有詩─【讀廖之韻《我吃了一座城》─反芻台北】

  我並不常寫詩,但我讀詩,尤以文學獎為閱讀重點,所以我是從宗教文學獎敘事詩獎起,才逐漸接觸廖之韻的詩。

  詩人出散文集,總是很容易跌入詩意太甚拔脫不得的困境,初閱讀時的確是抱著拆解文字的心態,以為得花一番工夫去消化這座食慾城市,結果全然不是這麼回事兒。放下了心,讀起來也深感餘韻不絕。

  本文集字裡行間,如果抽掉了被定位為台北的元素,辛亥路、新店溪、師大夜市、西門町、圓山飯店、天母,或者任何關於那些映照於繁華都市台北城的影子,我,或其他讀者應該都會同意,這就是我們棲身的城,不必然是台北。諸如牛肉麵店、冰果店、茶藝館、美式餐廳、速食店、江浙餐館……就此面向而言,台北無異於其他城市;重點在於,台北是最早發展這些庶民流行的原始座標,一個將所有潮流咀嚼消化然後如孢子一路往島嶼南端蔓延飄移的代表性名詞,台北是所有事景的起點,也可能是匯聚江河入海的終點。

  廖之韻小姐藉由人與吃食之間的互動關係,塑造出台北生活同中求異的細微獨特性,低調地寫著有彷彿有鮮活氣味的文字,看似遍布各種食店經歷,甚至挖掘出祖輩的江浙家鄉味,實則非人吃了城,而是由此抒發在與食物拮抗及妥協過程中的體悟與感懷,並與人間情事融合交錯,台北,只是一個點燃寫作的觸媒罷了。

  但這也並非意味著台北這個意象是虛妄的,因為只有台北的溫州街,才有台北的味道,不要正面地去定義什麼才是最精準的結果,關於台北、飲食、人生,即便在同一個城市裡,我們都有屬於自己的聲色味,看似再熟悉不過,卻又面貌模糊。。

  如同伊塔羅˙卡爾維諾在《看不見的城市》裡,敘述忽必烈要求馬可波羅鉅細靡遺地敘述威尼斯,不要遺漏任何記憶所及的事,馬可波羅卻表示,當他在描繪某個(不具名)的城市時,其實就是在說有關於威尼斯的一切。

  「記憶中的形象,一旦在字詞中固定下來,就被抹除了。」馬可波羅說。

  是故,鎮日流轉不停,比任何一座城市都顯得匆促的台北面貌,被鋪陳在細細碎碎的感官敘述之間,反而比抽象的闡述來得更為鞭辟入裡。亦如馬可波羅對忽必烈描繪某座橋墩中每塊石頭的外型、質地、紋路,而忽必烈表示,他只想了解橋墩,不想了解石頭。

  此時,馬可波羅又說:「可是,沒有石頭,就沒有橋墩。」

  因此,如果一座橋象徵台灣,某座橋墩代表台北,那麼,建構橋墩的石頭,廖之韻使用的材料便是各種不同的味覺記憶。

  另外,散文篇章間穿插的新詩,雖然沒有刻意塑造出台北城的氛圍,想來亦應是有意與全書融為文字共同體之作,如一種餐飲之間的輕食點綴在愛情、親情與友情之間,回歸了詩人寫詩玩詩的本性。廖之韻在〈旅行〉這首詩裡寫下:

「我將城市收攏於玻璃罩裡
猶豫該不該抽成真空
讓玫瑰永遠驕傲(可又過於單調?)」

  忽然接收到某種暗示:這朵小王子曾經呵護備至的驕傲玫瑰,或許來自B-612星球,也可能來自每個現代人的心裡。由此觀察,廖之韻寫詩,大抵有一種天馬行空中自成詩趣的優點,老實說,如果整本都是這樣變幻莫測的詩文,我的程度還不見得能吸收得了。所以,詩與文編排,(對我來說)真是恰到好處。

  以一個非台北人,想以「吃」來一回憶老台北、閱讀新台北,甚至想找尋新舊羼雜的流動台北,廖之韻對我來說是個適切的選項,在熟悉與陌生的地界之間,吃食竟為台北找到了一個獨一無二的出口。

註:廖之韻《我吃了一座城──反芻‧台北》將在11/24由聯合文學出版,本文為出版前的搶先閱讀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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