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希小姐帶著紅紅的眼眶和大泡的眼袋出現在座位上，她外婆前幾天去世了，直到昨天她媽媽才告訴她。
「所以那天妳打電話回家，妳很訝異幾乎所有親戚都在妳家，還和他們都講到話，是因為妳外婆的關係？」我問。
「對啊！竟然沒有一個人告訴我。」希小姐說完，眼睛不禁紅了起來。
礙於卡在簽證過渡期，希小姐沒辦法回保加利亞，她媽媽也了解她的難處，才叫親戚不要說。
她已經兩年沒回家了，離家時，外婆身體仍然硬朗，直到前陣子中風，希小姐一直自責之前外婆出院後，打電話回家想和她說說話，她媽媽說外婆情況已經穩定，現正在休息，下次再說吧！沒想到，就沒機會了。

前幾年我外婆去世時，我人在美國，雖然出國前，外婆就住院，情況不是太好，我有再也看不到她的最壞打算。或許是逃避，每次打電話回家，我都不敢問外婆如何。直到有天鼓起勇氣問起，大姊才告訴我，外婆已經走了的事實。在腦袋一片空白下，我只關心她走時痛不痛苦，不希望她辛苦一輩子，走時還要忍受急救的折磨。大姊的回答讓我受安慰，因為外婆走時很安詳，很清楚她要回天家。當天晚上，我整個人縮在棉被裏和當時在威斯康辛念書的表妹邊通電話邊壓抑不哭出聲，怕吵醒隔床的室友，怨恨自己不能回去送她最後一程，後悔以前沒好好陪她。

根據保加利亞傳統，第九天家人要到東正教教堂為死者點蠟蠋，希小姐正努力地打電話上網找紐約的保加利亞東正教教堂和點蠟蠋的方式的同時，原籍薩爾瓦多的同事媽媽過來關心希小姐，談到外婆、談到移民的辛苦和犧牲，希小姐的眼睛又紅了。

在外婆去世的幾年後，我第一次聽到陳珊妮為她已逝的外婆寫的《來不及》，當她輕輕唱著〈你的皮膚都穿鬆了，來不及為你抹點粉〉，想起我的外婆，想到來不及送她一程，不禁鼻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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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不及

來不及送你一程 來不及問你什麼算永恆 甚至來不及哭出聲
來不及陪你一陣 來不及送你一程 來不及為你盡點責任
你的皮膚都穿鬆了 來不及為你抹點粉
過期雜誌上登著 太多早逝青春
路人的嘴裡 全是對別人生命的揣測
我就是 來不及 說一聲
我就是 來不及送你
我就是 來不及
說一聲 我愛你
我就是來不及送你 來不及為你唱首情歌
來不及為你變成好人
我就是 來不及 說一聲 我愛你

圖片取自陳珊妮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