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這是昨晚我由衷對女兒的讚嘆！（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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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女兒將要我的電腦上”肆虐”（我的主觀詮釋），
我心裡緊張，憋著吼聲輕輕地說：「不要這樣對待我的電腦」
女兒安靜了兩下，然後，慢慢地，口吐出她從沒說過的字句，
她看著我，很緩慢地：「媽媽，我怕怕你說這樣的話。」
我立刻聽懂了，只是因為詫異而楞在那裡，
女兒又說了一次：「媽媽，我怕怕你說這樣的話。」
接著，她像是再說給自己聽或是複習，她又說了一次，「我怕怕你說這樣的話。」

於是我跟她確認：「妳是說，妳怕怕我說『不要這樣對待我的電腦』那句話嗎？」
她點點頭。
於是我回憶起，這兩天我這樣對她說話的片刻，再次與她確認：
還有，我昨天說：『不要這樣玩水！』是嗎？
女兒點點頭。 然後萬分輕鬆地依偎在我懷裡。

「了不起！」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我心裡由衷地讚嘆，
於是抱著她去找展，跟他描述整件事的過程。
一旁的樹兒還堅持，旦說的是：「我怕怕跟哥哥去廚房」（註2）
接著我直接幫女兒脫衣服，洗澡。
女兒開始跟我說：「我怕怕妳生氣！」

這是她第一次使用生氣這個詞，原來是我讓她明白了什麼是生氣！
心裡覺得很高興，女兒能這麼明晰表達出她的害怕，還有理解我的情緒。
於是我問：「除了媽媽會生氣，還有誰會生氣？ 爸爸會嗎？」
她說：「不～會」（遠方的展爸像中獎一樣，高興的神情）
我繼續問：「阿嬤呢？」，女兒說：「不～會」，接著她說：「阿樹會」
然後轉了頭又想想：「爸爸也～會」（說也的時候，特別停頓一下）
我問：「只有阿嬤不會，是嗎？」
旦旦想了想，「對，阿嬤不會。」

我問：「那妳怕怕媽媽生氣，媽媽生氣的時候妳怎麼照顧自己？」
旦旦沒回答。 我又補充：「妳會哭哭，還是會安靜不說話，還是去找阿嬤？」
（註3）旦說：「找阿嬤」
我說：「那現在呢？ 妳怕怕媽媽嗎？」正在幫她洗澡的我問她。
她仰頭大笑說：「不～會，千昕喜歡媽媽。」
我認真說：「媽媽會管妳，阿嬤不會管妳，旦旦有時候需要被管，但是媽媽以後知道，管妳的時候可以不用那樣說話。 媽媽會跟妳慢慢說，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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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真是我的修行站，
這陣子的我超好的，有耐心，溫和，而快樂。
連家裡亂或家事堆得多，我都依舊愉快輕鬆，展爸說：「妳快要修成正果了」
但這個禮拜，我就是三次失去中心，都是與旦旦有關。

第一回，週一中午，在旋轉壽司，結帳完，旦要求吃果凍，
我跟她說：「這裡果凍貴，等一下媽媽買布丁給妳吃」
她不依，用一種索求的哭法，一下子我覺得煩躁，
偷偷在她耳邊說：「旦旦，媽媽不喜歡妳這種哭的方式。」
女兒立刻安靜，窩在我懷裡，然後靜脈不語。

等我們過了馬路到公園，已經5分鐘了，她還不說話。
我和展分享這過程，我們一起看她，她睜大眼睛安靜地不語。
展說：「她進入trance狀態」（只輕微的解離與催眠）
我說：「她只是，還在害怕裡」
於是我問：「旦旦，妳是不是害怕媽媽不喜歡妳？」
我跟她保證：「旦旦，媽媽愛你，媽媽只是不喜歡妳剛剛的哭哭」
展在一旁照顧我，他對我說：「無論如何，妳永遠是她的媽」
（還好，當時我沒有這種焦慮，我只是知道，孩子的世界沒有界限，當我不喜歡她的哭，她自然連結到我不喜歡她，不愛她，她連結起所有我試圖不抱她的各種記憶）

後來旦旦恢復了，她活動起來，卻一直黏在我懷裡，
吃完布丁，樹兒上學以後，她就窩在我懷裡睡著了。
到了阿嬤家，我還抱她很久，當我一放手，放她到床上，她就醒了，
睜著明亮的眼睛，看見阿嬤已經躺在她身邊，她安靜地，聽見我離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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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也是週一，晚上，洗澡的時候。
展幫她洗澡，疼女兒的他，放肆讓女兒玩水。
女兒拿著澆水器（玩具）開始從浴缸裡把水倒到地板，
超級喜歡浴室地板保持乾爽的我，有點尖叫：「旦，不要把水倒出來」
女兒有點愣住，我也被自己的尖叫嚇到，旦開始有狀況，她哭。
我理解，她要我抱抱。
於是，不顧她全身的濕，我將她整個抱起，像無尾熊一樣，她扒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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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週二，我送她到阿嬤家，
後座的她，一路一直說：「媽媽抱抱」她要到駕駛座來坐在我懷裡，
我一直溫柔跟她說明，保持讓她坐在後座。
直到哥哥下車，車子快到阿嬤家，她轉念：「千昕要去給阿嬤抱抱」
我說：「好哇～阿嬤家快到了，等一下讓阿嬤抱抱好不好？」（註4）
到了婆家，阿嬤不在，女兒很開心地移到MAY懷裡，
這與平日，當婆婆不在，MAY得千方百計才能幫我抱走女兒很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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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就是女兒滿手油油的，對我電腦發生興趣，
她想要開機，想要看裡面的照片。
我知曉昨夜，我尖叫了一次，憋著聲音說：「不要這樣對待我電腦」
旦還是感受到裡面的能量，於是表達了：「我怕怕妳說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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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讀下來，我整理出女兒的四種應對模式：
1. 反應不過來，陷入害怕裡，靜默不語，恍惚，讓自己縮小，變成BABY，失去主體性，窩到媽媽懷裡，然後睡著。
2. 她大哭，失控，黏媽媽，然後在事後會做出不合理要求，來測試媽媽的愛。
3. 她平靜接納媽媽的拒絕，然後轉而尋找阿嬤的安慰。
4. 她保持主體性，平靜地表達，沒有恍惚，沒有哭泣，沒有轉移，她對媽媽直接表達。 然後，她也沒有特別賴人，當母女溝通後，她回到愛的信任裡，繼續開懷弟與媽媽在一起。

這就是我說的「了不起」
女兒，在兩天內，學會了成熟的方式，
她平靜地表達她的害怕，用覺知之光，照亮自己的害怕，
她有主體性地為自己表達，沒有期待我如何回答，為自己的感受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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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真地寫出這篇文章，因為，這是一般親子關係裡，很常出現的狀況。
父母難免尖叫、生氣或失控，（如同我，喜歡浴室乾爽的潔癖）
而子女都得經歷一次，「我會不會失去父母的愛」的恐懼。
應對恐懼的方式，每個孩子都不一樣，這是我們家旦旦的方式。
別的孩子會用什麼方式，等我有空再慢慢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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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
了不起，是展爸的口頭禪，
他身邊的我們，經常會得到了不起的讚嘆。
我很少覺得了不起，我比較是覺得好喜歡，或，好棒。
了不起，有種，「超乎我能理解與想像的棒！」這樣的味道。

註2：
家裡的”聽懂旦第一名”是我，”第二名”則是阿樹。

註3：
這三種反應，都是我管教她，她的本能反應。
本能反應1：哭哭，然後抱著我更緊
本能反應2：安靜不說話，像發愣一樣，然後害怕我不抱她
本能反應3：當我們剛好要去阿嬤家了，她那天，離開我就很快，立刻投到阿嬤懷抱。

註4：
能學到不與婆婆競爭，是我這一年來的修行正果，
不嫉妒旦黏她，也不輕視自己在女兒心中的重要，
如是地接納，女兒同時需要兩個人，
如是地接納，女兒在我這裡受挫，就是想要找阿嬤，
並深信，這是對女兒剛剛好，也是最好的平衡。
同時，對婆婆的付出，包括順著女兒的教養方式，心懷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