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娘家前，我跟旦旦說：「去抱抱外婆。」
「好～」女兒甜甜的聲音清脆著，窩到外婆懷裡笑吟吟。
我感覺媽媽的心花一下子開了。

我跟樹兒說：「去抱抱外婆。」
樹兒瞥瞥嘴說：「不要」；我堅持說：「去嘛～ 媽媽很希望的。」
小男孩酷酷樣子，到了外婆跟前停留一下，意思到了。

我說：「換我啦！」
我擁抱著媽媽柔軟溫暖的身體，感覺她回應我好有力道的擁抱，
我覺得開心，珍惜被媽媽抱抱的感覺。

我又說：「老公，可以換你嗎？」
展笑了笑，爽朗地抱了我的媽媽，他的岳母，
我不曉得他的心情，而我很開心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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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會用這麼開心的方式跟母親道別，也才幾個月的事，
之前，離開時，我會帶著淡淡的哀傷，
有些不捨，有些畏懼無常，有很多對媽媽的掛念。

爸爸去世以後，老家拆掉，有半年的時間媽媽借住妹妹的朋友家，流離失所。
然後媽媽買了現在的公寓，爸爸在時，媽一直想換房子，
終於在爸爸離開後，媽完成了心願。

媽媽買的公寓，就是我後來回娘家的地方，
也要經過10多年，我才認，那裡是我的娘家，
而不會經常得繞回老家的遺址，憑空比畫，跟展說明，這裡那裡曾是什麼房間。

媽媽一直經濟自足，幾年前從保險業退休。
上大學後我就經濟獨立，直到生命中最困頓的1997,我身無分文，
回家時，坐在浴室門口跟馬桶上的媽媽聊天，她問我：「有錢嗎？」
我坦誠的說，「沒有耶～」
從她手上拿到幾千塊的零花，覺得好窩心，
我天生有種奇特的樂觀，沒有錢時只要有一點點錢都會覺得自己很富足，
那富足感，是能夠從媽媽手上拿到零花錢，像是回到當女兒的位置，幸福。

我看著媽媽，從父親去世後的腳步，
她沒有哀嘆過，她就是積極獨立站了起來，面對她新的人生階段。
這幾年，孩子們陸續離家，
原來妹妹還住在媽媽隔壁的，現在妹妹也住到遠處了，媽成了一個人獨居。

但我不肯說她是獨居老人，我寧可說她是個獨居的歐巴桑。
她有小小的糖尿病，經常去驗血糖，
她有許多朋友，幾乎每天都東跑西跑的，
她沒什麼錢（幾乎沒積蓄）…而她學會不擔憂。
更年輕一些，她還煩憂孩子們，
這幾年，孩子們有孩子們的命，她偶而唸唸心煩，
大多時候，她忘了我們，追求自己的生活，
雖然63歲了，她看起來亮麗而有活力。

媽媽有些仰賴電視，電視的聲音讓她感覺家不空；
媽媽有些手頭拮据，因為汽油漲價，她不太敢開車，減低了爬山的次數；
媽媽沒欠什麼債卻也沒有收入，
我們這些孩子都喜歡也孝順她，就是大家都不穩定，
我一點都不知道，媽媽如何規劃她的財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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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經常出去玩，
她和朋友們經常是她出車出油錢，朋友們出吃出住的錢。
我們偶而帶她出去玩，
出去玩的時候，我們像是專程出門照顧孩子的，與遊樂區沒什麼關係，
只有媽媽，她盡情投入山水，享受湖光山色，悠哉而快活地，讓我感動。

媽媽有一顆很年輕的心，
她看到花會驚呼讚嘆，
她看到河川會凝視呼吸，
她看到步道一定悠哉散步，
她到了溫泉區，會自己先去泡湯。
有時候，到了會睹物思人的舊地，
我們知道她在思念，誰也不去吵她。

媽媽有一顆熱熱的心，
她到圖書館當義工，也做過安寧志工，
在朋友圈子裡，報稅、跑各種文件、有事情不知如何是好，
她雖然退休了，還像保險人一樣，幾乎是朋友圈的家庭顧問。
只要不太貴的社區大學，英文、論語….任何朋友招攬的，她都去熱鬧熱鬧。
前一陣子，她因為經濟沒安全感，跑去受了廚師訓練，考上了丙級執照，
家裡一堆她隨手作筆記的食譜，我們試吃過幾道新的菜色，
聽了許多她考照的糊塗故事。

媽媽即使老了，也經常讓我驚喜，
她與社會的脈動，比我還活絡。
哪裡有好吃哪裡有好玩，經常是她提供訊息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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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我學會，單純當個女兒，對於照顧她這件事，帶著敬意與覺知，
每回，我要拿錢給她，都先回到我的心，感受到充滿敬意才給出。
得知她糖尿病，我為她整理了些資訊，
開玩笑地盯她吃太鹹或少運動，輕鬆地請展幫她量血糖值，
為的就是，敞開一個空間，讓我的信任成為引導，信任媽媽的智慧。
她的血糖已經控制住好幾年了，
飲食與生活作息調整過來，媽媽的氣色其實比幾年前還好一點點。

深層的心，好珍惜能和媽媽相處的日子，
與無常的關係變好了，珍惜中帶著感恩，少了戒慎恐懼。

親愛的天父地母，我不曉得能繼續感受到媽媽的擁抱還有幾年，
而我珍惜每一次，能帶孩子回家，吃媽媽的菜，窩在她身邊聽她說話的歲月，
我遵循上天的旨意，用我人的意志，珍惜這份擁有，
也請你們，讓媽媽留在地球的每一個時光，都能感受到愛與力量。

親愛的天父地母，我不曉得媽媽心裡是否孤單，
而我相信，我們這些孩子對媽媽的愛與敬重，與日遽增，
我請求你們，用光支持我們，
能將心中的愛，用更具體讓媽媽能感受到的方式，時時傳遞給她。

我了解，相愛的人永遠不會真的分離，
如同父親與我，還在心裡溫柔相待，
親愛的天父地母，我請求，提醒我這份聯繫，並讓我越來越具體而深刻地感受到，
媽媽，爸爸，與我…還有弟弟妹妹們，
所有相聚過的悲歡離合，都成為永恆珍惜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