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週末展外出工作，2天1夜，
原本說好週五要帶小朋友們來新竹玩的妹妹也臨時取消。
於是我得面對，和千樹兩母子，怎麼過週末的空白。

一直以為，想念表弟表姊，
想要去南部瘋狂跑一跑玩一玩的是樹兒，
因此當妹妹們不來，失落的會是他。
誰知他週五晚上說，「我會想念阿姨的。」
接著他為自己找了個辦法，「我要發一封信跟她說。」
然後他發了”我想念你”的簡訊，整個人就安定下來。
他很高興，可以有媽媽陪一整個週末，不用去”工作”。
（樹兒的工作就是去阿嬤家”上班”，讓爸媽去工作）

當樹兒的心如此篤定，
我的心才彰顯了她的心願。
原來，”念戀想回南部的人是我”。
我想家，周五晚打電話跟媽媽說，”想吃妳煮的魚”。
眼睛很自然思鄉地濕潤起來。

真是誇張，也才2個禮拜不見～
我為自己的情緒好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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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禮拜和樹兒、展一起在家看了電影”香料共和國”的DVD，
依斯坦堡（土耳其首都）長大的男孩，
因政治與信仰立場的關係，被迫跟著父母離開故鄉，回到希臘（父親的祖籍）。
男孩自小跟在開香料店的外公身邊長大，
迷濛的地中海陽光顆粒下，滿室的香料芬芳。
「煮肉丸子的秘訣就是要加點肉桂，
小茴香味道太外放了，肉桂才收斂，像女人一樣不可捉摸。」
男孩聽著外公的智慧的語言長大：
「嚐嚐看，這是太陽的味道----」（外公灑了把辣椒）
「這是地球----生命的味道」（灑下來白色鹽顆粒）
男孩有了愛戀的小女朋友。

小女朋友提著扮家家酒的盒子到男孩家玩，
兩人在閣樓上煮東西吃，
男孩用肉丸加肉桂的秘密，
換來女孩巧笑欠兮的舞姿。

在舉家被迫離開依斯坦堡那天，火車的月台上，
外公說，「過一陣子帶小女朋友去看你。」
女孩說，「這個送你，下回你煮飯給我吃，我跳舞給你看。」
（男孩帶著小女朋友煮食的箱子上了火車）

外公一直沒有來過，女孩也漸漸失去音訊-----
男孩將熱情全部灌注到：
「煮菜的美食家」與「天文學」-----男孩就這樣長大了，
成了希臘著名的天文學家，
有機會問鼎諾貝爾獎的名教授。

天文學家單身、迷人而孤單，
直到某個機緣他回到依斯坦堡，
與當年的女孩重逢-----
太神似”新天堂樂園”的劇情，
男孩用整個生命等待的愛情----還是只能凝聚在永恆的童年時空。
劇終，天文學家在外公香料店的閣樓地板縫隙裡，
找到許多香料，
夢幻似的，香料們在他的手下，
成了銀河的星雲在空中起舞，
依然燦爛迷濛的地中海陽光，
男人迷濛的笑，看著遠方的眼睛----
注定了，味道才是他不曾失去的鄉愁。

我擁抱著強烈的悲傷看著這一慕，
那是我懂得的心情：”最深最深的渴望，若無法擁有，
一個有天分童年有愛的人，將凝聚成更大的熱情灌注，散播到整個世界！”
可是呵～那是用內心深處無盡的孤獨換來的。

在我們開燈的那一刻，
展的眼角也濕潤著；
陪著全程的樹兒則情感充沛，「媽媽，妳的老家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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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是我永遠的鄉愁，
慌忙中失散灰飛消失的老家，
伴隨著死去的父親，
成了心中永遠得不到的渴望。

現在，每兩週回媽媽的家（非老家的公寓）
還有媽媽煮的菜，超級濃郁的好味道，
而爸爸菜的味道，更精緻多層次的展現，
則永遠藏在記憶裡。
一直以為年輕時最大的渴望是與展能相守，
現在才明白，有一種更深的渴望，
在老家房子被挖土機挖掉的那一瞬間，
在認識展之前的年代，
已經填滿了心靈最深處了。

超過兩週沒回去的我，
竟然鄉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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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鄉愁，我帶著樹兒去找味道，
母子兩到餐廳點了一大盤清蒸鱈魚，
細蔥在油裡的香氣，很接近媽媽的蔥油雞，
魚則勉強滿足了每餐必吃好魚的娘家傳統。

面對鄉愁，我讓自家的廚房充滿味道與溫度，
我細心煮了精緻的晚餐，
和樹兒一起烤鬆餅、作蛋糕----
兩天的週末，母子兩周旋在各種食物與味道裡。
樹兒說，「今天是12月4日，我很快樂，因為我不用工作。」

我的廚房與爸媽的廚房差太多，
不會煮魚，不愛油煙，簡單的煮法，
同時啟動烤箱微波爐與兩個火，
配料上則使用了各國的香料，
是典型留美學子在東方商店買菜磨練出來的廚藝。

我的廚房帶著我生命前期的歷史，
也將陪伴著樹兒往前行，
蛋糕與全食物的調理機最近也進來了，
帶皮的果汁、自製的豆漿，每餐有堅果的搭配。
不曉得未來的樹兒，
若有鄉愁，記得的是什麼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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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週，我靜靜沈思那個週末的鄉愁，
赫然發現重大的真理，
原來，我血液裡有爸媽的味道，
回家則是讓那味道能活著的時光。

記得離家念大學時，
同學們驚訝於我聲音的溫柔與微弱，
他們想像著我家的寧靜。
但答案其實是，「我的家人都是超級大嗓門」
我是家裡音量最小幾近無聲的大姊。

我離家發展的理性與閱讀生命，
那是娘家的爸媽與弟妹們罕見的特質。
孜孜不倦地啃著書，
安靜的思考與閱讀，
遇到困難，第一步就是先念10本以上的專業書籍。

這與每天的時光都用來生活的老家，截然不同。
老家是：
煮飯吃飯說笑玩鬧（除了賺錢以外）
孜孜不倦地聊天，
喧囂的每日時分，沒有笑聲就有電視聲的老家，
遇到困難，街坊鄰居親戚都是最佳顧問。

這狂野散漫的本質，原來是我深層潛抑的人格啊～
年輕時曾小小的輕視過不看書的人，
我同時也卑微著自己的出身。
讀書成了我爬離童年卑微暗影的天梯，
而我，如此依賴著生命底層的混沌與泥沼，
多年不知呵～

我一直以為自己帶著榮耀回家，
萬不知，自己才是依賴需求著媽媽與弟妹們的滋潤。
沒有離開家鄉的弟弟和妹妹煮的菜，
與父母是同一源頭的味道。

鼻子與身體的本能像鮭魚一樣，得回老家產卵，
越接近產期的我，越是以本能活著，
即使理性的信仰成了多年的紀律，
身體能量還是往下走，回到腹部回歸腳跟----
這兒，是我能量的原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