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決定，除非樹答應要剪髮，
不用任何努力違反他意願剪去他的髮。

樹的髮質像我，長得超快。
四個月前他還能在沈睡中被剪髮，
更大後兩次的剪髮都因他清醒拒絕而中途停止。
（所以他現在頭髮像狗啃，大家都以為是我剪的）
於是，小人兒的髮越來越長，
走在路上有9成被認成女孩。

“樹，頭髮不剪，會很長喔！”
“頭髮很長，就像媽媽一樣，會有人說你是女生，你喜歡嗎？”
“我是男生，不是女生。”
“沒錯，你是男生。 長頭髮看起來像男生，別人分不清楚，你覺得有關係嗎？”
“﹍﹍﹍”小人兒思考著，尚未決定。
“樹，還是有男生頭髮像媽媽一樣，長長，你想留長髮，媽媽也不反對。”
“你喜歡頭髮像媽媽長長的，還是像爸爸？”
小人兒想了很久，”我要像媽媽頭髮一樣。”

好啦！ 現在有微詞的就是樹的阿祖了！
阿祖看到樹，100％都提起他的頭髮，似乎像女孩在阿祖的眼裡，不是件好事。
曾祖孫兩人隱隱有著衝突，每回阿祖說起頭髮太長，樹就不語不笑。

＊ ＊ ＊ ＊
中秋節我們帶著阿公和兒子去賞月，用我們的風格陪樹的阿祖。
一路上，我拎著大鼓（廟會用那種），愛打鼓的樹一路從山下打到山上。
我跟樹說，「月亮是你的觀眾，打完要向她敬禮喔！」
於是亮亮的月娘下，有最自然的孩子，最開懷的鼓聲，以及神聖味道的致敬。
那天的阿祖很高興，很難得的，相處近一個小時，曾祖孫兩沒起衝突。
後來回家的路上，樹安靜不語，小人兒低聲對我說，「要阿祖到樹家看我打鼓」，
我鼓勵孩子自行表達，樹很大聲說，「阿祖到樹家玩」
作息規律一輩子的阿祖，聽得出有些心動，但還是堅持要睡覺了。
「白天再去好了，」老人家慈祥的說。 「晚上去！」小人兒大聲堅持。 兩人數度來回，僵持不下。 於是樹大哭，是那種極度失望的嚎啕﹍﹍﹍
一車的人有些慌張，我還是很高興「樹，你今天說話夠大聲，阿祖都聽到了喔！」（阿祖不滿意曾孫的另一時機，在於重聽的他嫌孩子說話小聲。 ）
那天，別離時阿祖萬分心疼的看著大哭的樹，這是第一次，阿祖沒有罵他愛哭。

中秋節後樹第一次見到阿祖，
阿祖指著他頭髮說，「再不剪短就會變成小姐了。」
（帶著慈祥的臉龐，與以前的擔憂臉龐很不一樣）
樹笑了，頑皮的樣子指著我說，「那個才是小姐。」
（啊，當天中午才在角色扮演遊戲裡，提到先生小姐的。）

＊ ＊ ＊ ＊

我們一起拿捏這件事的分寸，
展和我自由慣了，不介意樹男孩子氣或女孩子樣，
長得過於清秀的樹，即使光頭，靈秀的樣子也無處遮掩，
我們喜歡他堅定、有主張時的陽剛，還有打鼓時振奮的士氣。
樹在父母面前是最陽剛了，直接有活力而堅定；
反倒在嫌他女孩子氣的阿祖面前顯得退縮沈靜，
常有因表達沒被聽到的挫折而哭泣後的軟弱。

樹與父母一起生活，太多可以決定的地方：
吃喝拉撒，孩子幾乎無須我們替他想太多﹍﹍﹍
嗯！ 我相信這孩子，到了頭髮太長刺到眼睛時，會開始想要剪髮﹍﹍
在開始有審美觀時，會開始考慮髮型的事情﹍﹍
於是，我決定買本兒童髮型雜誌，擴充他髮型的視野，
等待他自行跟我說，「媽媽帶我去剪髮。」

我不要半夜偷剪他的髮，
不要半哄半拖帶他去美容院，
不要用禮物賄賂，央求他剪髮。

我說，「留長髮也要修髮型喔！ 這樣才漂亮呢！」
展則說，「爸爸也許陪你一起留長髮了。」

至於阿祖那邊，我怎麼讓樹的強壯與意志力長得好，怎麼讓他在阿祖生氣時還能與他共處，怎麼不受阿祖偶而的取笑與指責影響自我價值感，這才是我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