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8-13 12:01:07欣怡

不喜歡鏡子裡的自己?妳可能得了美麗病

<美麗病:不喜歡鏡子裡的自己?和心理學家聊聊外貌焦慮>

Beauty Sick: How the Cultural Obsession with Appearance Hurts Girls and Women

第一章
我能變漂亮嗎?
 
跟年輕女孩說話時,我常常問她們一個許多大人會問的問題:你長大後想成為什麼呢?我喜歡她們各式各樣的回答,其中有老師、科學家、獸醫、畫家、總統。不過,不論女孩們夢想著怎樣的職業,我知道她們最想成為的模樣:又瘦又漂亮。
 
女孩們在非常小的年紀就開始在意自己的體態是否理想。百分之三十四的五歲女孩「有時候」會刻意節食;百分之二十八的女孩說,希望自己的身材看起來就像電視或電影裡面的女人。仔細想想,對一個五歲孩子來說,能夠使用刀叉用餐、從一數到十,便是成長過程一個重要的里程碑。這個年紀的女孩剛學會控制身體,但她們卻已經開始擔心身材,想著如何縮小自己的體積。
 
五到九歲的女孩中,百分之四十希望自己更瘦一點;三分之一的三年級女孩說她們「總是」擔心自己變胖。她們之所以擔心體重,不是因為健康因素,而是因為她們知道,對女孩來說美麗很重要,而纖瘦就是美麗的關鍵。
 
小莉是個迷人、有趣的七歲女孩,她跟著媽媽一起來到我的辦公室。小莉的媽媽同意為本書受訪,而小莉也想要被訪問,於是我先和她說話。小莉的媽媽也留在房間裡,不過坐得離小莉稍微遠一些,這樣小莉回答問題時就不會被影響。對小莉來說,辦公室的椅子有點太高了,她說話時,兩條腿會在空中盪呀盪。小莉的神情中帶有一絲懷疑,她還不確定面談究竟是不是像看診那般無聊,還是比較有意思,因為她可以把玩辦公桌上擺放的玩具。無論如何,她是很有趣的同伴。
 
「小莉,」我問她,「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心目中漂亮的女人應該長什麼樣子?你可以在腦海裡拼湊出她的模樣嗎?」
 
小莉擠擠眼然後點頭答道:「她有長直髮,她的妝很濃,然後穿高跟鞋。她很瘦,手臂跟腿都很瘦。」小莉的描述聽起來像試鏡的甄選條件。小莉強調,這個美女一定很「苗條」,她又停了一下,「我不確定她的頭有多大,」她說,皺起眉頭。
 
這一刻既悲傷又引人入勝。引人入勝的原因是苦惱不已的小莉,她多麼慎重地描述女人的頭顱尺寸。悲傷的原因是,她已經相信女人的美能夠以尺寸來衡量。
 
我問小莉,女孩的美貌是否重要?「你會收到讚美或別的東西。」她說,視線幾乎沒有離開過手裡的魔術方塊

在許多女孩的成長初期,她們對於美麗的渴望幾乎占據了所有思緒。我自認跟其他女孩沒有什麼兩樣。我記得五歲時,祖父母帶我到佛羅里達的絲柏主題樂園(Cypress Gardens),那裡繁花似錦,到處都是魅力十足的年輕美女,她們是這裡的員工,打扮成美國南方姑娘,穿著蓬鬆的洋裝,手上拿著陽傘,遊走在花叢之間。我有一本相簿,裡面滿滿都是年輕時候的自己,當時的我穿著T恤以及短褲,在陽光下瞇著眼睛,和那裡的女性工作人員拍照。
 
我那時太年輕,還不懂她們的工作為什麼只需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到處走動就好;我也不懂為什麼沒有男性在這裡走來走去。我那時太年輕,不知道在佛羅里達的高溫下,明明已經熱得汗流浹背,卻穿著厚重的蓬裙是什麼感覺。我那時太年輕,不知道為什麼那些女孩子一個比一個白皙,且一個比一個瘦。
 
距離兒時的佛羅里達州之旅已經過了很久,但我們的文化仍執著於美麗,且標準更高。我的親戚最近帶孩子去了迪士尼樂園,小女孩看到灰姑娘跟白雪公主的時候,抱怨道:「那不是真的公主,她們只是一般的女孩,但是打扮成公主的樣子。」她有些驕傲地說:「我知道的,我分得出來,因為她們的臉醜爆了。」
 
我第一次聽到這個詞,非常困惑,我真的以為她們的臉受傷了。後來才知道年輕人會用「爆」來強調醜陋的程度。
 
「你從哪裡學到那個詞的?」小女孩的媽媽問她。
 
「YouTube。」小女孩笑著回答。
 
現在,女孩在成長過程中學到美對女人不可或缺,學到唯有「近乎完美」,才符合美的標準。女孩們覺得所有扮演公主的女人「還不夠好」。
 
好消息是,即便小莉知道這些不可能達到的標準,她還是相當滿意自己的模樣。「小莉,」我說,試著把她的注意力從磁鐵玩具那裡吸引過來。「假如有人問,小莉長得怎麼樣,你要怎麼回答?」
 
小莉抬起臉來,發出了一個長長的「嗯」,然後回答我:「大概是,不太高、不太矮,大約七歲的體型。我有一頭橘紅色捲髮,今天穿一件深藍色洋裝跟淺藍色鞋子。」
 
「你說得非常好,」我跟小莉說,「那你的身體長得怎麼樣呢?」
 
小莉已經準備好了,不假思索地回答:「我的手臂很細,我的腿很有力,我的軀幹很正常。」
 
「你喜歡你的身體嗎?」

小莉點頭,並給了一個令人愉快的回覆:「我能跑操場,也能攀爬跳躍。我也會游泳,而且踢水可以促進腿部健康!」
 
「你覺得你的身體能做這些事比較重要,還是你的身體很漂亮比較重要?」
 
「能做這些事情比較重要。」小莉不假思索地答道,小莉的媽媽在她的背後微笑著,眼底滿是欣慰。
 
「你覺得你會一直這麼想嗎?」我問。
 
小莉安靜了下來,「我不確定。」她說。
 
「我希望你會。」我接著說。
 
「我也希望。」小莉說,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腳,雙腿不再擺盪。
 
當小莉進入崎嶇難行的青春期後,我不知道那會是什麼情況,我不願意想像,其實她可能不會接受自己的模樣了。數據所顯示的情況並不樂觀,百分之九十的年輕女性能夠毫不猶豫地說出一個自己不滿意的身體部位;百分之五十的人則做出了專家所謂的「全面性負面評價」;看到鏡子裡的自己之後,許多青春期的女孩們心生失望,她們感覺自己「不夠好」。
 
美麗病
 
多年來,我研究女性為了美麗所做的諸多掙扎。我可以肯定,為了喜歡自己身體而掙扎的女孩和女人,並不是什麼美國的次文化現象。她們不是膚淺的少數人,而是我們的女兒、姐妹、學生、朋友、父母,是我們所愛之人,也是未來的領袖。她們已經厭倦於整日擔心自己夠不夠美麗。她們患了美麗病。
 
美麗病的症狀就是,女性的情緒能量完全受控於她們在鏡子裡看見的樣貌,導致她們難以顧及生命裡其他的面向。這一切開始得太快了,當人們告訴女孩,她們在世界的價值絕對和容貌有關時,便埋下了潛伏的病因。即使我們最常接觸到的美麗病病患都是年輕女性,但美麗病其實讓各個年齡層的女性都陷入苦惱之中。你不可能置身事外,如欲掙脫,女性必須堅忍不拔。
 
美麗病的病根,源於放大檢視女性行為的文化。無論女性做什麼、說什麼、是什麼,所有焦點都放在她的外貌。透過我們的所見所聞,還有我們對自己與其他女性的描述,美麗病一再擴散。除了羞辱女性容貌的舉動,只會稱讚女性長相的人也會讓美麗病更嚴重。
 
美麗病是有殺傷力的,它讓許多女人陷入外貌焦慮與憂鬱。美麗病偷走女性全部的時間、精力、金錢,使她們離夢想愈來愈遠。美麗病讓我們只能盯著一面鏡子,而不是面對整個世界。

嚴格說來,美麗病並不是疾病。X光片上看不到它,驗血也檢測不到病毒。但就像其他的疾病一樣,你能看見美麗病症狀正在迅速地擴散,也能看見來勢洶洶的病徵。有些症狀很明顯,如飲食失調,或是年年增加的整形手術。其他症狀則不易觀察,例如花上幾個小時,只為了拍出完美的自拍照,好放上社群網站。
 
美麗病或許不是外科專家或心理學家能診斷出來的疾病,不過我跟你保證,所有會接觸到女性的醫護人員都知道這種病,我們全都見識過。
 
如果你是女性,你很有可能得過美麗病。如果你曾經因為覺得自己不夠漂亮,就決定待在家裡,不去出席某個重要場合,那就是美麗病。如果你在開會時,因為和女同事較量身材而分心,那就是美麗病。如果你因為不願意在公開場合穿泳裝,而不和你的孩子一起游泳,那就是美麗病。如果在時間跟金錢都有限的情況下,你不斷逼迫自己接近文化裡的美麗標準,那就是美麗病。如果你明明已經不願擔心自己的外貌,卻一再被拉回鏡子前,那就是美麗病。
 
美麗病的徵兆就在我們的想法和行為中,但是同時也深植於文化之中。在患有美麗病的文化中,人們關注女演員的裸照勝過世界新聞。在患有美麗病的文化中,不管是否和當下情況相關,人們總是能找到評價女性外表的方法。如果你還在與美麗病奮鬥,不要覺得那是你的錯。只有生病的文化,才會讓人生病。
 
鏡子的叛變
 
我在社群網站發出徵求訪談的通告時,透過阿提米絲的姊姊得到她本人的聯絡方式,她說阿提米絲是絕佳的訪談對象。阿提米絲在美麗病的文化裡長大,光是想到外貌,可能就像突然被狠狠揍一頓般難受。阿提米絲有南亞血統,但她的雙親都在美國出生,她認為自己是「百分百的美國人」,她在辛辛那堤州讀高中。
 
我當時沒空與阿提米絲面對面談話,於是我們先做了電話訪談。八月的某個下午,我打電話給她。阿提米絲跟我道歉,她無法跟我講太久,因為她剛從家族旅遊回來,還在整理行李。我們開始談話的同時,我辦公室的空調還在背後隆隆作響。
 
「你覺得你姊姊為什麼認為你是合適的訪談對象呢?」我問。


阿提米絲以青少年特有的嘲諷語氣笑答:「我大概知道吧。」不過她並沒有直接回答問題。在訪談的大部分時間裡,阿提米絲都站在一面全身鏡前,手機緊貼著耳朵,同時檢查外表的各方面。我則是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思考著這樣年輕健康的少女,為什麼會因為自己的長相而如此不愉快。
 
阿提米絲國一的時候,第一次受到衝擊,並領悟到外表的重要性。她姊姊給了她一件無袖短洋裝,阿提米絲穿上後站到一面鏡子前。
 
「我記得,那時候我穿上洋裝,然後覺得自己這樣不太好看,因為那時我太胖了!」阿提米絲給這段回憶配了一聲尖刺的「哈」。
 
訪談過程有許多的「哈」,阿提米絲會說一些令人傷心的話,然後「哈」一聲。她會對自己的未來許下悲慘的預言,然後「哈」一聲。我不確定諷刺的笑何時會結束,真心的笑又何時會開始,又或許不會有任何改變。
 
經過洋裝事件,阿提米絲開始費心思索,自己該怎麼做,才能像「每個人」一樣瘦。當她回顧自己七年級時的照片,她了解到自己並不是人們定義的肥胖體型,但她只相信自己「很大隻」。
 
我們從鏡子裡看到的並不是未經修飾的樣子,相反的,我們所見的形貌經過了數年的文化薰陶,在朋友、家人、內在的憂慮中建構而成。阿提米絲好像隱約感覺自己的觀念已經扭曲,但她覺得我不該要她真心欣賞自己的身體,因為她覺得這不公平。她怎麼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太胖了?她實際上並非真的那麼胖,但她在網路上會看到一些女孩,明明與她身材相當,卻被人罵太胖。
 
對於瘦的極致追求是美麗病的顯著徵兆之一,但得了美麗病不代表一定會飲食失調。飲食失調比想像中更加致命而普遍,不過我們更常面對的美麗病,卻是日復一日的流行病,無論是女孩或女人,每天都在掙扎著,希望能夠喜歡自己的外貌。除此之外,許多女人追求完美身材,她們很可能因此患上暴食症與厭食症。阿提米絲的減重行為與態度絕對讓她陷入危險,為了避開晚餐,她很早就上床睡覺,因此她常常覺得飢餓,也沒精神做事情。
 
「許多少女都擔心自己的體重,她們甚至可能患上飲食失調,你不擔心自己也變成那樣嗎?」我問阿提米絲,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卻提到一個患有厭食症的朋友。


「我有個朋友,她真的超級瘦,而且一直在健身。她真的很好看,可是她有過幾次飲食失調的問題,現在還在恢復中。」
 
「可是你覺得她看起來還不錯?」
 
阿提米絲說:「她非常瘦,很勻稱。我就覺得,啊,好想要那個身體,哈哈。」
 
在阿提米絲的生命中,有許多美好的事情正在發生。她在學校表現不錯,也希望在科學領域有所發展,她有一群好朋友,但是這一切都不夠,因為她說:「但如果我不夠瘦的話,一切都毀了。」
 
這個回應讓人心碎,但也是美麗病的完美例子。阿提米絲之所以認為身材能夠定義女人的原因很明顯,我也能理解她只要一離開家門,人們會殘酷地評判她的身體。患上美麗病的文化絕對不會讓女人忘記她們的外表取決於他人的評判,膚淺的流行文化便能證明這一切:
 
•二○一三年的奧斯卡金像獎頒獎典禮上,主持人賽斯.麥克法蘭(Seth MacFarlane)以一曲〈我們看見你的胸〉(We Saw Your Boobs)開場,依序列出著名女星上空出演的電影。
 
•英國公爵夫人凱特.密道頓(Kate Middleton)產下第一胎後,英國一家媒體恭喜她減掉嬰兒的重量,成功再度「塑身」。產下第二胎之後,她又因為狀態「好得過分」被人批評,媒體記者認為,她的出現會讓其他母親很難過,因為她剛生產完,就以完美妝容和髮型出現在眾人面前。
 
•海蒂.史蒂文森(Heidi Stevens)是《芝加哥論壇報》(Chicago Tribune)頗富盛名的記者,她用了整篇專欄的版面,羅列出那些針對她頭髮所做的評價。她分享了讀者寫的一則電子郵件:「報導旁邊附上的個人照看上去像個妓女,頭髮又厚又油、還沒有梳過,這種東西怎麼會有人想看?」請記住,她不是電視新聞記者,而是報紙的專欄作家。
 
•《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一向自行決定「適於刊登」的內容。他們最近發表了一篇名為《美臀養成祕笈》的文章,內容關於女性對臀部塑形的追求。文章中列舉幾組特殊的健身動作,據說可以造就完美臀部,同時附上照片,一位身著緊身衣的年輕女性在地鐵出口做瑜伽,她高高抬起的臀部非常吸睛。但如果這篇文章以男人作為主角,光想像就讓人忍俊不禁。

•部落客佳利.蓓瑞琳(Galit Breen)寫了一篇非常美的文章,慶祝自己的結婚二十週年紀念日。文中談到婚姻,也分享她在婚姻中學到的教訓。她還放了婚禮的照片,照片底下有一堆批評她體重的酸民。某個酸民說,佳利的丈夫並沒有學到「不要娶母牛」的教訓。

 
•有些社群網站拒絕宣傳二○一五年的世界小姐選美,藉此抗議川普的發言,這個爭議很快便傳遍各處。不過新聞媒體多半聚焦於川普針對移民的不當發言,只有少數媒體發現了問題的關鍵。幾十年來,女性為自己爭取了社會權利,但為什麼還有人認為選美是大眾娛樂?看到身著泳裝的年輕女性接受眾人的評分,人們也不覺得這有爭議,我們的文化究竟怎麼了?
 
人們太執著於女孩或女人的外表,網路雜誌《石板》(Slate)甚至發表了一篇文章,講述不要評論女孩與女人的外表。《洋蔥報》(The Onion)發現文化患上美麗病,最近發表了一篇反諷文章,描述美容產業開發了全新的項目,強調女性的手掌也要足夠好看才行。許多女性信以為真,開始端詳自己的手掌,陷入思索。
 

美麗病:不喜歡鏡子裡的自己?和心理學家聊聊外貌焦慮

Beauty Sick: How the Cultural Obsession with Appearance Hurts Girls and Women

作者:芮妮.恩格恩

  • 出版日期:2021/07/07

自我成長


延伸參考: 美麗病潛意識、催眠、深層心理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