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2-11 03:14:52LOGO

(五)市中心至碼頭

  方琪今天心情很好。她穿了一件花布襯衣,配著一條及膝的黑色百摺裙,準備與阿鉻今晚到屯門碼頭吃飯。方琪穿得很樸素,她平日穿衣多是素色,而且甚少穿裙子,但今天要和阿銘到屯門碼頭吃晚飯,一定要穿得體面一點。
  方琪住在屯門市中心,約好了阿銘黃昏六時在屯門碼頭輕鐵站等,但她到輕鐵站時,剛好走了一班車。方琪望著駛去的輕鐵,又望了望手錶,心裡開始焦急──阿銘不喜歡別人遲到,而且沒有等人的耐性。住屯門住久了,方琪能把時間都算準,但她沒想到輕鐵的行車時間的不穩定情況會如斯嚴重。她明白等下一班車要多久,也明白輕鐵的行車慢到甚麼程度。
  她討厭這種交通工具。但她還是渴望聽到輕鐵到站的叮叮聲。
  市中心的輕鐵站有四個月台,方琪站在緊貼馬路的那一個月台上。她左看右看,找到了欄杆旁的木椅,坐了下來。木椅的旁邊都坐滿了公公婆婆,他們都老了,耳朵不靈便,互相說話時聲音很大,而且加上放了學的中學生吵鬧的聲音,月台上變得熱鬧,但也變得更嘈雜不堪。
  方琪皺著眉頭,用手輕輕鎚著自己的小腿。她今天穿了一對有點高跟的靴子,雖然好看,但穿得不舒服。不過,今天和阿銘到屯門碼頭吃晚飯,她心想,算吧。
  叮叮一聲,好不容易等到車來了,她一上車便打電話給阿銘,說要遲一點兒才到,阿銘已經很不耐煩,粗聲粗氣說著話,『甚麼,還有五分鐘才到?』,『你到了再打給我吧。』,『再見!』。方琪知道輕鐵五分鐘是到不了屯門碼頭的,但她還是想阿銘的心實在一點,等她。
  她到了屯門碼頭,一下車便看到一個男孩子,滿頭大汗拿著一本書站在月台上,那本書是阿根廷作家加西亞.馬爾克斯的《愛在瘟疫蔓延時》,書面是粉紅色的,上面畫著一男一女站在一起的全身照。方琪也有一本,於是有了一種十分親切的感覺,自然的站到男孩的旁邊,然後打電話給阿銘。
  『我到了。』
  掛斷了電話後,方琪拿出了儲值卡,走到月台欄杆旁,拍一拍確認出站的機器,又回到拿著書本的男孩旁站著。
  屯門碼頭是輕鐵總站,月台比市中心要多,人們在列車與月台之間進進出出,匆匆忙忙。輕鐵站外西斜的太陽照著石屎地面,碼頭旁種了一棵柏楊樹,由此十步一棵,延綿到看不見的海岸線,樹上都綩蜒爬著一行行的螞蟻。
  方琪對站外的景色只望了兩眼,之後她的目光都放在男孩子手上的《愛在瘟疫蔓延時》,這本書,勾起了她在中學時期拿著書一邊走回家一邊看的感覺。
  若干分鐘後,阿銘從樓上的商場走下來,他穿著短袖直間襯衫加牛仔褲,樸樸實實的樣子。方琪迎上去,急不及待地向阿銘說:『那男孩子,手裡拿著《愛在瘟疫蔓延時》,我也有一本,一模一樣的。』
  『他嘛;我下車時被他手肘撞了一下,他好像等人,等好久了。』
  『哦,對不起,我遲到了,今晚到那裡吃飯?』
  『我剛才發現我想去的餐廳結業了,我們去別的地方吃吧!這裡有專車出旺角,我們就到那裡吃,好嗎?』
  方琪聽著,垂下了頭,看著自己的黑色百摺裙和有點高跟的靴子。良久,好抬起了頭,牽強地笑著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