ㄚ滿的父親是擔負祖父債務出社會的。從軍隊退伍先是倚靠販魚掙錢，那時候市場攤販滿多，ㄚ滿的父親在競爭力弱的形勢下苦思去路。後來他依照記得的顧客的喜好，先把鮮魚殺好，待客人行經就加以推銷，終也穩住固有客源。市場結束後隨即到建屋工地綑紮鋼筋，伊時建築業昌旺，他經常累到晚上就寢時要靠左手的牽引，右手臂才能移動。醫生說是經長久重力壓迫「神經壓傷」。當一天時間尚未結束，ㄚ滿的父親又準備妥到自己的田地裡整飭虫草了。在那時人人自顧自的固守本份時，他當時是兼著三項工作的。直到每逢鄰居出售田地時，ㄚ滿的父親認為較之購屋，田地非但有增值功能，亦可種植莊稼，於是他用30元買下售價50的土地，再努力積存還款。... ... 好不容易在綑紮鋼筋中，他承接了地下室工程。從此他以僅有的經驗、努力和實在，兢兢業業地把握自己可以擁有的第一份事業。在當時人們尚為樸實的年代，工資是養家活口的根源，每到發薪日，ㄚ滿的父親一早就提領現款把腰際的袋子擠得鼓鼓的。人家好奇：「袋裡裝的究竟是什麼？」ㄚ滿的父親說：是傍晚要發的工資。也許有人笑他迂，可是ㄚ滿的父親總有一大票工人放心地跟著他。而他也未曾延滯發放工人全家嗷嗷期待的工錢。... 鄉下人或許不喜歡上餐廳吃飯，可是為的應該不是簡樸，而是他真的不習慣。因為視我們為ㄚ滿的朋友，ㄚ滿的姊姊請我們務必留下吃過晚餐再回高雄，「我們已經很久沒有一家人到餐廳吃飯了。有時即使要請爸媽一起到外面吃頓飯，他們也不出去，寧可再家熱熱剩飯剩菜隨便吃吃。今天是托你們福氣。」ㄚ滿在幼稚園當老師的姊姊這麼說。女主人還是留在家裡，她應該覺得幸福吧？席間未及趕來的妹妹彷彿在爸爸頭上繫了條韁繩一般，ㄚ滿的父親隨著電動門的開啟，一會兒就回頭看看「她們家最美的妹妹」怎麼還未來呢？「吃頓飯都趕不及？」...。 想起這種幸福在姊的「活到近四十歲了父母健全，你應該覺得有福氣。」當時或許以為理所當然？或許根本不願想到不願面對的事？或許一直以來父母從未掛在我的心事裡？好匆促、真的好快！現在望著ㄚ滿的父親，我酸了鼻、模糊了不敢流淚的眼。飯局都過去一半了，我在ㄚ滿的父親好客的挾菜遞肉下，心裡有不願接受「他人父親」關懷的情緒，也自主地「幫」ㄚ滿的父親看起門來了──即使我並不曾見過她。可能是感覺或巧合還是衣著直覺，果然就是妹妹終於到了！姊妹的熱絡贏過父親殷望，一下子嘰哩咕嚕了起來。父親還是那句話：「吃頓飯都趕不及？...來，快坐下來吃飯。」誰能夠質疑這句話：上帝無法照顧每一個人，於是創造父母來照顧每一個小孩。「ㄚ滿這個孩子最讓我耽心，有時想到晚上躺在床上睡也睡不著，...。」ㄚ滿的父親深鎖的眉結、嘟嚨似的嘴，漂浮在我的腦海。嘰哩咕嚕的姊妹和改變為側目以視的父親，我只得提醒遲到的妹妹：「爸爸等妳等到幾乎要站到大門口去了...」這才看到父女視線連接的溫馨。「可不可以拜託妳們這些仍舊擁有父母慈愛、擔憂的人，也愛愛父母。好嗎？」我的心在喊、淚想溢流！但，我已經沒有資格珍惜。話沒有說出口...！「可不可以拜託妳們這些仍舊擁有父母慈愛、擔憂的人，也愛愛父母。好嗎？」我應該提醒她們嗎？還是讓她們和我一樣永遠遺憾？我能夠嗎？我能夠為父母再擔點憂嗎？從來都是他們叫我們多穿一件衣服──免得著涼；從來都是他們聽到我們輕咳，就嘮叨地要問「感冒了嗎？」從來都是我們讓他們受委屈，...他們未曾感到委屈？... 2001-11-21 14:3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