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2-25 09:50:23Ling靈

走在田埂上的野孩子

        
       

        暑假的創客營上,因為一段握著手的羞恥發誓,他成為我這三天營隊的好搭檔,因此締下這段不解之緣。

       我足足大了他三歲,我升大一那年,他剛升高一,於是他便開始阿嬤、阿嬤地叫我,雖然有些不悅,不過我也開始稱呼他孫子。

       當時營隊有3D列印體驗課程,需要使用電腦程式來設計作品,由於高中有學過類似的內容,我得心應手地開始製作。但孫子卻茫然地望著電腦螢幕,似乎從來沒使用過電腦似的。

     「沒用過電腦嗎?」

     「以前學校沒有電腦課。」

      我訝異地望著他,這年頭沒有手機的學生已是少之又少,沒有碰過電腦的人更是微乎其微。我又接著問下去,才得知孫子連通訊軟體及電子信箱都沒有。他就如一位原始人,遠離了文明科技生活。

      都市與鄉村,我們有著截然不同的成長背景。在田埂間追逐,爬到樹上瞭望,跳入溪裡游泳……孫子的生活是我從未體驗過的,也是我所羨慕的————悠閒、清淨,赤裸地與山水共舞,投入大自然的懷抱。

     退休之後,我想住在漁村裡,清冽海風迎面吹拂,規律的海潮聲傳入耳中,望著一陣一陣被風掀起的海浪,由大漸漸地變小,最後回到岸上化為一片寧靜的大海,陸地永遠會等著海洋歸來。我可以漫步在漁村裡,累了就找個位置休息,待到落日沉海再心滿意足地回家。

      日復一日,生活如此我也甘願。

      孫子的成績不算差,足夠錄取前段高中,便選擇每日通勤至城市,就讀我家附近的一所高中。來到新的學校人生地不熟,開學時孫子怯生生地打電話對我說:「放學……可以來陪我嗎?」當時大學尚未開學,又閒來無事,我便爽快地答應:「好呀,校門口等我。」

      於是,放學陪他走到火車站便成了我們之前的默契。就算大學開學,我也會在星期五下午沒課時趕回來,而他就在校門口等我。

       我帶著孫子到附近百貨公司逛逛,一起看看最新款的手機。他對城市裡的每樣事物感到十分新鮮,就如好奇的小孩似的,他讓我重新認識這塊熟識的居住地。我們一起四處逍遙,直到父母打電話過來,才又匆忙地各自回家。

      「人呀,生是一回,死也是一回,反正遲早都要死的。」對於死亡,孫子是毫不在意的,溪邊跳水、炸實驗室……他無不在挑戰自己生命,只想順從當下的自己。「活著,原本就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呀……」他如此感嘆地說道。太多細瑣苦悶的事情需要煩惱,太多渴望追求的會受到挫折打壓,既然如此人生有何意義?活著也不會比較快樂。我和他都崇尚著死亡主義,生如鴻毛死亦如鴻毛,人生本來就是一場醉生夢死、虛幻如夢,本來就不需要太過執著。

       在意的人離開我了,我的世界就如同被粉碎,像煙灰一樣飄散,於是我變成一位盲人,再也看不見光明。既然失去了摯愛的人們,那就化身為喪心病狂的艾瑞克吧,蚱蜢與蠍子二選一,不是就是回到我身邊繼續過著美好生活,讓自己和這段情感一同殉葬。

      我們跑去文具行買一大把刀片,將孫子的木頭削成尖尖的木劍,宛若一把凶器;買一套女僕裝,讓身邊朋友男扮女裝;校園沒有七大不可思議,那就由我們來創造都市傳說。

      我們說著荒唐的話,幹著瘋狂的事。那些不切實際的談話,讓我開懷大笑。和他星期五瘋瘋癲癲地一同度過,糊里糊塗的那段時光,卻是不容許自己錯過的。

      他是我的醉生夢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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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孫子其實是一位很內向的人,心牆又高又堅固,
這點與我相同,不會隨便對陌生人敞開心房,
總是對任何人都有保留,待到熟識了才會慢慢地靠近、揭露自己。
我和他就是這樣的人 。
他曾說過,在他身邊要好的異性朋友,我大概是第一位。
也是他在營隊結束之後,破例辦了社群帳號,在茫茫人海中又找到了我,
否則我們就會停留在短短營隊三天的一期一會。
孫子常常聽我在台北讀書的生活,便下定決心也要考取台北的學校,
以台北科技大學為目標,
希望三年之後孫子能順利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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