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原色中的詩情和詩藝

－－序《紅‧黃‧藍》詩集

／林煥彰

    紅、黃、藍在色彩學中，屬於「三原色」：紅加黃，變成咖啡；紅加藍，變成紫；藍加黃，變成綠……有了這「三原色」，顏色可以不斷變化，陽光底下的所有顏色都可以變化出來。

    詩，雖不屬於「色彩學」範疇，但它的「可變性」，也與「色彩學」中的變化原理相似；如果以詩的「三要素」：情、意、理來說，它也是千變萬化的，多姿多采。

知道這個「原理」之後，我們來讀老羊和楊玲《紅‧黃‧藍》這本詩的合集，大概就能意會到：為什麼他們父女的這本新書要取這樣特別的書名，一定有其特別寓意。

    老羊和楊玲是泰華文壇少有的一對父女檔作家、詩人，而且他們近年來出書的方式，一直是採取合集的方式；在這之前出版的兩本書，是散文、小說、或極短篇(微型小說) 為主的合集，如第一本《淡如水》(2005.07.) 各收20篇散文和小說，第二本《迎春花》(2008.10.) 是極短篇(微型小說)合集 ，收老羊45篇、楊玲25篇；這次出版的合集，是屬於詩(含「散文詩」)的合集 。

    從他們這三本合集來看，這對父女檔泰華作家、詩人的身分，是可以確定的，不論哪種文類，他們都有豐碩的成果，而且也不斷推陳出新，三兩年便有一本新作出版，在泰華文藝界是令人刮目相看的。能有這樣的成果，據我大略觀察，並不覺有何意外，而是他們長期孜孜不倦、辛勤耕耘的必然成果。

    老羊是資深作家，也是資深媒體編輯人，古典文學與現代文學，都有很深的造詣；楊玲的寫作歷程，從現代出發，也有近二十年經歷，她雖非編輯人，但多年來在曼谷兩家重要華文報擔任新聞編譯工作，早已練就一支快筆，翻譯介紹過不少當代泰文名家的散文和小說；對於自己的創作累積了相當有益的寶貴經驗。

    老羊和我，當可稱為「莫逆」之交，而且可追溯到二十多年前，他到台北出席「亞洲華文作家會議」，我們在會中相識，結下不解之緣；他的仙風道骨、幽默風趣的談話，總讓人印象深刻；尤其他健談善談，並喜歡戲稱自己是「廢話協會」一人會員兼理事長的人，有很高的幽默智慧，是我所欽佩的；每回我到曼谷，和幾位前輩文友聚會清談，聆聽他的「廢話」，總讓我回味無窮。

談到「微型小說」，老羊的作品就有這樣的幽默特色。但做為一位資深詩人，我要說的是：他是位寫「情詩」的高手；不論寫給他的「愛人」、還是寫給他的小孫子，那不加掩飾的真情，在字裡行間滾滾流動，令人心癢。

在這裡，我引錄四首老羊給不同對象寫的「情詩」，和讀者分享：

    ＜我倆＞

我倆，常常肩並肩

散步在那清涼的綠茵間。

有一天傍晚，我摘一朵

鮮花，插在你的鬢邊……

我倆，常常肩並肩

散步在那幽靜的河沿。

有一天傍晚，我把一隻

戒指，帶上你的手尖……

我倆，常常肩並肩

散步在這香飄的公園。

多少個傍晚，我撫著你

花白的發，心兒更甜，更甜……

（1996年3月26日）

＜戒子＞

這椰子殼制的戒指

你珍存逾半個世紀

唯有你與我才知道

它比寶石還要珍異

記否？連續幾夜晚

磨去我幾多手指皮

（2003年12月20日）

 ＜笑＞

小娃娃對我笑

小娃娃想說什麼

我知道

我對小娃娃笑

我想說什麼

小娃娃知道

（2005年10月28日）

＜爺孫情曲＞(三首錄一)

1.

小孫兒拉爺爺同踢足球。

爺爺叉開雙腿製成球門。

小比利拉開架勢，起足，攻球，一足破門。

“猜喲！”孫兒歡呼。

“猜喲！”爺爺為孫兒歡呼。

連攻三次，連克三關。

傳來音樂聲——賣雪糕的車子開近來。孫兒宣佈世足球賽結束。

爺爺為小比利的三攻三捷獎予一杯巧克力雪糕。

“猜喲！”歡呼聲更響亮。爺孫倆齊聲歡唱。

      (2004.09.27)

說老羊是寫「情詩」高手，有詩為證，我就不必多加細說。收在這集子裡的作品，廣義來說，都屬於「情詩」範疇的作品，不論寫給人還是寫給物，老羊總不忘也不吝一個「情」字；「情」在詩中是何等的珍貴、又何等的重要啊！

    至於楊玲，她寫的詩，大多與近年在泰國崛起的「小詩磨坊」有關；要談她的詩，就不能跳過「六行以內」的小詩這種新的形式；這也便是她的詩的一種特色。

    楊玲的小詩，簡潔樸素，表面上似乎不知「情」為何物，看起來有一點兒「冷」，實際上，卻又不「冷」；直覺她是有意無在回避「情」字的困擾，少了她老爹那樣收放自如的浪漫情懷；有被壓抑之感。我欣賞她的詩，如珍惜一塊璞玉；這裡我有也引錄四首，和大家分享：

    ＜樹＞

 樹有耳朵，

你聽它在奏樂，

沙拉　沙拉　沙拉

樹有眼睛，

你看它在調色，

嫩綠　深綠　墨綠

樹有鼻子，

你聞它在釋放，

葉香　枝香　根香

樹有嘴巴，

它一直在講述，

一個古老的故事。

＜風說＞

風

路過

一池春水皺了

風說

我是無心的

（2005年6月15日）

＜牽掛＞

牽掛像條繩子

拴在我的心上

你走得越遠

繩子拉得越緊

你離開越久

繩子勒得越深

（2006年5月5日）

＜美斯樂＞

——泰北之行之一

高山  不語

故事太多

大樹  不語

太多故事

孤軍老兵

已經  不語……

（2007年）

做為詩人，「情」是不可避免，「抒情」是必要的，只在乎有無做到收放自如；「情」多了，會變成「濫情」，少了可能就有理無情；「無情」的詩，就難引起激盪讀者心弦的回音。

詩中的「三要素」：情、意、理是一體的，掌握了這個不可或缺的分寸，就能達到詩的「語言藝術」的成就，而且這「三要素」，正如老羊在＜紅‧黃‧藍＞這首主題詩中所揭示的「千變萬化」的真諦；現在就引老羊的主題詩，做為序文的結語－－

紅，黃，藍，

化出千色萬色。

千色萬色，聚成一片白。

聚，散，皆藝術，

聚，散，構成大千世界。

                               (2009.02.17上午. 台北研究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