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法國安古蘭漫畫節(FIBD, Festival International de la BD, Angoulême)頒獎典禮上，漫畫家達佛多(Etienne Davodeau)以「壞傢伙」(Les Mauvais gens)奪下最佳人氣與最佳劇本兩座大獎，可說是一大贏家。安古蘭就像是歐漫界的坎城大獎，專家學者選出的作品或許跟暢銷排行榜有出入，但也具有引薦功能。一位漫畫書店老闆告訴我，安古蘭光環果然有加持作用，達佛多與其他得獎人的書都馬上銷售一空，他喜孜孜地馬上補貨上架。

我是在法日漫畫家合輯Japon裡首次讀到達佛多的作品。老實說，他的畫作放在德魁西(De Crécy)、基佩(Guilbert)或史奇頓(Schuiten)等人的作品旁，不論是線條、用色或人物造型，老實說並不特別出眾。可是，漫畫畢竟是圖文相輔相成的文類，圖畫得再好、再精緻，不見得故事就能說得同樣出色。相對來說，即使圖像看來平淡，如果情節引人入勝，倒也無妨。

Japon合輯邀集了數位歐洲漫畫家來日本遊覽一段時間，每個人畫出自己的心得感想。其他作者大多以第一人稱敘事，到北海道旅遊的達佛多以一位日本老人的角度來反觀自己的旅程，既逗趣又感人。

達佛多也像其他漫畫家一樣畫了不少虛構故事，我個人倒是偏愛他親自現身說法的報導文學作品。「法國小農不低頭」(Rural !)描寫法國西部八十七號國道工程對附近民眾的生活影響。作者走訪工地附近居民，像個紀錄片工作者一樣，陪伴當事人走這一程。有人好不容易胼手胝足起造家園，只得全部夷為平地，到異鄉重新來過。住過的小村落就這樣從地圖上被一筆勾消，成了平坦無阻的大道，連名字也不留痕跡。有些村莊憑有力人士之助，硬是讓原有路線拐了個大彎，讓公路開進別人家裡。藉政治力在公共工程上頭上下其手，看來四海皆然。

即使無法阻擋推土機與高速公路輾過，當地農人仍試著尋找自己與土地的出路。不論是發展更健康有益的有機農業，或是結合組織起來，他們只希望能夠在溫飽之餘，保留土地之力。

「壞傢伙」(Les Mauvais gens)延續了達佛多的報導文學路線，描寫達家藍領出身雙親的奮鬥歷程。二次大戰後的法國滿地是工作，跟現今高失業率的低迷景象有天壤之別。達家爸媽跟許多鄉下小孩一樣，唸完國中，就直接從校園走進工廠，貼補家計。

單調的工作日復一日，即使是年輕勞工也會逐漸折損疲憊，人，畢竟不是機器。所幸有宗教社團活動支持，讓許多人心靈有所依靠。他們開始成長蛻變，從宗教社團漸漸地轉向社運與政治團體，開始醞釀出自我的想法與行動，不願只淪於資方或教會治下的無知順民。教會人士說：「你們這些窮人有福了，你們以後會上天堂。」與其等待未知的承諾，達家爸媽選擇參與社運，寧可用實際的行動去爭取應有的權益。作者從小看著爸媽與朋友夜晚在家聚會商議，自嘲這是他家特有的搖籃曲。

最後，1981年法國大選，達家老爹投入地方選舉，當年也是密特朗與季斯卡(Valérie Giscard d’Estaing)左右派對峙的局面。開票日當天，達家人與親友都擠在電視前等著結果揭曉。當選者的肖像一點點地顯現…三、二、一，螢幕上出現了社會黨黨魁密特朗的照片！小小的客廳裡人們相互握手、擁抱，不知道為何，我也跟著鼻頭一酸，或許是想起了故鄉的民主奮鬥歷程…

何時才會有像達佛多這樣的創作者，為我們的土地留下更多記錄呢？


■ 達佛多官方網站http://www.etiennedavodeau.com/
■ 2006年安古蘭漫畫節相關報導http://www.bdangouleme.com/accueil/index.ideal?action=galerie&rub=11

(下圖左邊那個兩手各捧一個安古蘭獎座的，就是達佛多，右邊為義大利漫畫家Gip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