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1-25 15:56:40

對象

曾妹妹跟她交往一年多的男友分手了。據曾媽媽偷偷跟我說,那個男的遇到他國中時很喜歡的一個女孩子,「想去追看看」,於是呢,兩人就說掰掰了。曾妹妹大為傷心,為此以淚洗面、哭哭啼啼。

我涼涼地說:「早說那個男的不是個好東西,看吧。」(其實我根本沒有說過這句話,不過這種情形呢,放點馬後砲似乎是必須的。)

從暑假曾妹妹開始在話題中提到男朋友、慢慢放風聲,到後來把對方帶回來,然後熟近親戚朋友都逐漸知道這號人物後──所有的人看到我都會問:「那、妳、呢?」然後向我問東問西的。

關我什麼事啊。
我做了什麼好事這麼千夫所指?

幸好我一向以裝瘋賣傻、置身事外來面對這一類詢問。現在曾妹妹戀情吹了,請原諒我的夭壽,我居然有那麼一點點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

在曾媽媽一個隱密的抽屜裡,有一張泛黃的、年代久遠的紅紙,上面用毛筆洋洋灑灑地寫滿了字。我去年有幸看了它一眼,這張紙,據說是我出生時,某位江湖術士為我相的命,二十幾年來,曾媽媽簡直把它當寶般的妥藏。

當時她煞有其事地讓我看了一眼這張號稱是我「生命密碼」的東西。很嚴肅地說:「有沒有看到,這上面寫說,妳會在27歲結婚,而且不要超過27歲會比較好。」我當時看她拿一張紅紙,如此認真的表情,我有一刻,覺得我媽要像電視或小說演的那樣,做出「告訴我我真正的身世」這般嚴重的事情。

「算命的還說,妳自己交的都不會成功,要靠長輩或親友介紹。」停了一下,補充說:「欸,妳不要自己去外面亂交嘿。」

我的天啊,受不了。「媽,妳不要一直相信江湖術士妖言惑眾啦。」之後我一直吐嘈,然後一副嘻皮笑臉的樣子,曾媽媽最後終於惱怒了,於是那次談話自然不歡而散。

這件事後來我並沒有放在心上,因為我媽找的江湖術士一直都不太準(哈)。而且不管有沒有對象,我是怎麼樣都不可能在27歲就乖乖就範的。

本來我已經快要忘記這件事了,但最近曾媽媽又想起有這麼一回事了,每次只要有客人來,她總不忘說:「幫我們介紹一下。」而且去年還有不知道住在隔幾條街的「鄰居」企圖來「說媒」,天啊,我是生在哪個年代啊?我們家不是一向標榜自由文明的嗎?

雖然情況沒有糟到「逼我去相親」這地步,但眼見我的「27歲大限」一步步逼近,我想她該不會是認真的吧!

到底是哪個江湖術士要這樣害人呀!

*******

碰巧又有一件事。想我到這個工作環境也快半年了,半年來,我客客氣氣、小心翼翼地跟這些年紀大我不少、且都已結婚生子的同事「博感情」,最近終於感覺比較熟了。同事中有一位林老師,再半年要退休了,她很有趣,因為退休後她準備進軍媒人界。事實上在往媒人界發展之前,她已經促成很多對佳偶,其中有一對是男生49歲、女生49歲,合起來88歲的新人。她目前手中有一個case是50幾歲的老師,她說這個如果成功的話,她決定要掛牌營運的;而這個case如果成功的話,我也相信她會在媒人界大紅大紫的,因為難度真的很高呀。

那天我正坐在位置上發呆,斜對面的林老師突然說:「琦惠,我近期要幫你介紹一個在茂德科技上班的男生。」

「嗄?」我還在想我要回答什麼,我們辦公室的同事已經幫我回答了:「幾歲啊?」
「62年次的,我上次幫他介紹一個66年次的,他說想要年紀再小一點的,我馬上就想到妳,69年次的。」
「老師我71年次的。」我哭喪著臉。

大家哈哈大笑,先是一致同意我「看起來比較成熟」這回事。當時社長不在,辦公室的另外四個女生都站起來了。(我們辦公桌間有L型隔板,講話要站起來才看得到對方的臉。)然後,顯然對這次話題很有興趣……
「不過差9歲耶,妳可以接受嗎?」
「妳們家有三、六、九忌諱嗎?」
「差9歲好哇,疼老婆。」
「……………………………………。」
我相信我的臉上一定有三條線。
我是不介意差9歲啦。可是大家不需要這樣熱烈討論吧,這樣我不是很尷尬嗎?

最後是最細心的方老師說:「妳喜歡什麼樣的男生,把條件開出來。不然到時林老師幫你介紹,你不喜歡又不好意思拒絕,這樣就不好。」然後大家就開始問我外表、學歷、個性、職業這些條件,老實說我真的期期艾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我講的一個非常抽象的──「要談得來。」事後想想,我好像講了一個很爛的答案。

回家後,我跟穆提到這件事。穆說:「如果林老師介紹你們認識,可是阿茂(阿茂?又亂取綽號!)長得很糟,而且禿頭妳會怎麼樣?」剛好電視廣告出現一個很禿的人,「像這個那樣。」我說:「如果其他OK,那無所謂。」

我再心裡補充說:如果禿頭不要還硬要一九分就OK。我對男人禿頭可以忍受的極限還頗大,張泰山那樣我都喜歡他了,何況如果禿成蘇貞昌、胡志強那樣,其實也不會太醜嘛。所以追根究柢,對一個人的順眼程度,取覺於這個人的個性和氣質,而不是他的長相或頭髮吧。

那時我們正在看「新聞挖挖哇」。穆說:「如果像駿耀那樣呢?」我猶豫了一下,說:「OK。」「駿耀你也OK喔?」我有點後悔,說:「可以選弘儀嗎?」穆說:「妳以為有弘儀可以選喔!」接著又說:「那揮文OK嗎?」揮文雖然降講話有時還滿機車的,不過在「新聞挖挖哇」跟美人鬥嘴還滿好笑的啊。我說:「OK啊!」此時剛好陳揮文做了一個非常醜怪的表情,讓我們兩個同時倒抽了一口氣,穆笑翻了,她說:「妳range那麼大,怎麼會到現在交不到男朋友?」

欸,嘴巴需要那麼賤嗎?
重點不在外表,不在外表!

*******

最近我迷上廖玉蕙的散文,我去現代文學館尋寶般地找來一推她的書,一篇接一篇地看,覺得這個人也太有趣了。正好讀到一篇〈那年春天〉,寫的事她27歲那年,被母親逼著相親的故事。

那時她正從一段嘔心瀝血的戀情中走出,礙於母親權威下,「一邊舔著舊創,一邊行屍走肉地應付著每個禮拜一次的相親會」。有一次她的對象拎著一個包袱來赴會,而且那個包袱定睛一看,上面有「松鶴延年」的字樣,還畫有一棵松樹跟一隻鶴。她心想「什麼時代了還有人拿舊包袱」、「誰要嫁給一個老奶奶時代的人」,便很快地將這個人否決掉了,剛好這個人對她好像也沒太有興趣的樣子,結束後也沒再繼續聯絡。

許久之後有一天,她正在跟兩大盆髒衣服搏鬥。卻是這名男生打電話來約她吃飯,她想了一會兒,在他和兩大盆髒衣服中做了選擇,赴約了。廖玉蕙形容說,「那個人後來糊裡糊塗成了我的丈夫」。而且,她後來才知道,這個人當時同時有4個相親的對象,那是打電話,打了前面3個不行才輪到她,她是剛好可以赴約的一個。

後來她又無意中看到她老公那年的日記,發現學科學的他做了一張很「科學」的表格,針對四個女生的外表、性情、個性、家世、學歷打分數,她發現她的積分居然是最低的,他當時想找一個溫柔文靜的妻,覺得她太囂張。當下她想起那年春天的委屈,悲從中來,放聲大哭。她恨恨地跟老公說:「我不要別人挑剩的。」她老公慢條斯理地安慰她:「不是這樣說的。應該說,這種科學的東西看似科學,其實最不科學。有時候人們並不真正知道自己喜歡什麼。」

有時候人們並不真正知道自己喜歡什麼。大哉言啊!就當作是這篇既長又沒重點文章的結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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