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19:45,[台北之音]正播放著[Up Where We Belong]的曲子,只知道那是李察吉爾在1982年主演的[軍官與紳士]主題曲.而06.04這天也是離開軍中滿1年的日子.正式期滿退伍則是明日的事情.

而最近,亦傳出不少對國軍負面的新聞,像是[陸軍XXX訓練中心中,有20位新兵拒吃早餐抗議SARS管制休假]、[某基層部隊:士兵請假未果,整連群起呼喊抗議,軍官安撫士兵情緒卻被噓下台]、[陸官學生考試作弊事件]、[某裝甲旅負債民間100萬元事件,多位軍官被法辦]等等,我想,軍中本來就很黑暗了,很多事情,也只有服役較長的職業軍人才能體會.另外,過去當軍官的我時常也會想著,究竟,支持他們繼續服役的動機是什麼呢?而在軍中受到壓力與打擊時,我都會懷疑著轉服之前的決定與想法......

曾經也問過那些尉級軍官與校級軍官這個問題,可是大部分回答的軍官幾乎是為了錢才當軍官的,所以才忍著在生活環境較為封閉的軍中一直工作著;這個回答也蠻令我失望的.可是也無法怪他們,畢竟軍中太多不為人知的黑暗面了,有時,我會蠻佩服他們再續服軍官的勇氣.

還記得很清楚跟朋友L提過當軍官的想法,那是在民國87年8月23日時,我從海院畢業後回到宜蘭,L君知道我從高雄回到宜蘭,那日下午,就約我到跨港大橋看看(跨港大橋是當年夏天啟用的),順便聊著未來要走的路.我們就在跨港大橋上喝著咖啡看海閒聊時,我就跟L提到進軍中磨練的事情.不過L君很認真的說:[你要考慮清楚.]我明白他的意思,因為當時民國87年夏天,台灣的經濟景氣十分好,像是我一位僅國中畢業的同學,他的月薪就在台幣70000元的水準了;或者像一般的工作,隨便也有30000-40000元的水準(一般是30000-33000之間),而普通的少尉軍官,月俸也僅不到35000元,而且工作壓力極大(過去時常有軍官自殺的新聞).幾乎,絕大部分的人會認定"轉服"(俗稱的簽三年半、又稱賣身)是件天大的傻事.況且軍中十分黑暗,不過,既然已經決定了,就嘗試看看軍官這個職業吧!不過,卻被老爸跟老媽阻撓好幾次,幸好還是說服他們蓋下轉服申請書才能受訓.

我也記得新訓中心的值星班長在晚間新聞的時間中對我們大聲問著:[有沒有人要轉服軍官?]那天很冷,那位值星士官口氣也冷冷的, ,我覺得對他這個問題是多餘的吧!而全連的新兵們一致的沉默地如此認定.不過我沒有猶豫,就全連第一個舉手,因為已經決定要轉服軍官了.只是,我舉手後所有弟兄們十分訝異:[想退伍都來不及了,怎麼還有人想不開要當三年半?](還不包括軍官基礎訓練與專業訓練)最後,全連百餘個新兵中,也僅有7個人"頭殼壞去",我也包括在內.之後,即使魔鬼班長"用力地"狂操其他新兵們,使其屈服而轉服的詭計也無法得逞;金六結的下士班長可是出了名的"變態",有機會被操一頓就可體會.

有一次印象十分深刻,我還是二等兵身分時,所屬連隊的中尉連長曾對我們轉服的7員士兵問到:[你們為什麼想轉服呢?]其他6位弟兄一個個很認真的答:[報告連長,我為了錢才轉服的.]而連長也笑著回答:[其實我也是為了錢才簽軍官的.]最後連長問到我時,我很認真的回答:[報告連長,我是為了中尉官階才想轉服的.]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指著連長左邊領子上的金色中尉官階(現在已改為黑色),雖然指著長官十分不禮貌,但我還是做了.連長與另6位弟兄卻愣了一下,也許很少人這麼回答的吧!

之後,接連的受訓,順利結業掛接當上軍官後,才知道教官所說的軍官的壓力與一般人所說的軍中的黑暗.有次,我初任少尉軍官到前線報到的那一日,我雖是連隊上的排長(是領導職務,擔任值星軍官時,得領導130個軍人的,雖然我是[行政軍官],非戰鬥軍官,但也是要帶部隊,況且連上僅2個排長,我曾連背28日的紅色值星帶過,一般只輪值一週而已),但卻曾被一位義務役的軍官所[陷害],他要我一個人銜接[軍官人事官](那位學長的職務)、[士官兵人事官]、[行政官](那位軍官十分惡劣)與[差假官]的業務職掌;而差假是行政官的業務,但是那三個軍官因為職務上的不當分配而互踢皮球,其實該旅部無[差假官]的編制(這是部隊所謂的[黑官],我曾因為部隊的[不當用人],即所謂總部的嚴禁[不按照編制派任],未依法行政的問題跟直屬的上校、中校軍官消極地抗議過,最後我被整得很慘,部隊很黑暗的).我沒有抗拒,就直接承受這些龐大的業務,而且那三位軍官也沒有認真去指點這些業務如何執行,當時我才僅是初任的少尉軍官而已,也僅21歲.

此外,前線的生活狀況極差,我在外島服役期間都是睡坑洞的房子,十分潮濕,尤其夏天,得用除濕機除去濕氣,地板也會"冒水",潮濕的嚴重度,只要返台休假10天回來就能瞭解,你將可以看到你的迷彩靴發霉的情形,還有書本紙張會因潮濕而捲曲,或者是連公文上的關防也會因受潮而模糊.而我也曾經問過比我資深的士官,他曾提到他的關節酸痛也許就是因為外島的潮濕環境所造成的;而他過去剛到前線也十分坎坷,他的業務也接不完,當時軍中學長學弟制仍舊存在,我都有觀察到他的辛苦,所以時常在領導部隊之後的勤務分配時,我都第一個讓他直接馬上下去作業.而他是位不錯的士官.

外島的冬天更是寒冷,一到晚上,大概約攝氏2-3度而已,還得適應"穿少一點",否則你將"無衣服可穿"(也就是先提高身體的耐寒度,先穿少一點,之後氣溫再降才可多添禦寒衣物).還有用餐更是無法習慣,前線伙食之差,與台灣部隊的伙食無法相較,我用過其他部隊的伙食,像是台中成功嶺、宜蘭金六結、台南XX師、中正理工學院、彰化的某基地訓練中心、南投的某武器單位、X指部,甚至也吃過國防部的伙食,就屬前線的伙食最差,歸咎原因,其實是外島的環境所致,尤其是"馬斤"(是當地重量的單位,沒記錯的話是0.5台斤等於1馬斤)的存在,造成軍中一天的伙食費時常不足,菜色十分之差.我時常以泡麵果腹,曾有連吃9次泡麵的紀錄,吃到都快吐了,而吃素的弟兄更是可憐,菜色更是差勁.我曾經與排上一位弟兄吃同樣的食物,也就是素食,但僅吃2-3天我就受不了了.最後只好在用完晚餐對那位弟兄講:[晚上你來我寢室吧!我那邊有素食泡麵跟麵包......](我有個小塑膠箱,是放衣服用的,但我常用它放置一點食物)沒辦法,前線的伙食無法讓人吃飽.

還有旅部壓力之大,尤其軍官更能感受;我所待的單位是防區最兇的少將,與防區司令官是同期,幾乎所有防區的軍官曾被他罵的狗血淋頭,也有較資深的尉級軍官(他是軍校專科班畢業,得服役6年)也受不了壓力,而在用餐時間中竟然暈倒在餐廳過.而我的一位學長(他是教我如何帶兵),也曾被那位將官狂罵特罵,幾乎超過不合理的範圍.而我則因為一個人獨自接任4個業務,無法分身完成,也曾被責罵近1個小時,就當著全旅參謀面前(似乎那群參謀們也習慣如此了,見怪不怪).當時我一邊咬著牙,一邊在腦中一直想著:[我為何來當軍官?我不是來這邊被罵的!]之後,這段期間,我都有想自殺的念頭(像是跳樓自殺,割腕等),或者想請長官讓我辦理[不適服現役退伍],但最後我也熬過來了.

後來,那位少將最後被強迫退伍......

都一年了,我有時還會想起在軍中生活的片段,像是在前線帶部隊時的情景、一位弟兄問我:[排長,你為何想當軍官呢?]、我也永遠也不會忘記當我別上中尉軍階的那天、在2001年3月18日深夜,前線的肅殺氣氛十分凝重,我寫著遺書的心情、2001年的夏日到中部基訓的疲累、因纳莉颱風到汐止救災的6日的回憶與退伍那天的返鄉的記憶等等.甚至,我竟然還會懷念我退伍之前,我最後調至某營部擔任三個月的營人事官時,在一場會議中,我坐在參謀的第一個位子(參一是幕僚之首),對我不錯的營長因某件事情克制不了脾氣而當著各營部軍官前面抓起椅子猛摔地面的一幕(原因是營長生著後勤官的氣,但我還是站起來替後勤官說話,我在會中說明他彰化的阿媽病危,所以才無法準時歸營).他是很好的營長,而我是很爛的參謀.我得坦承我並不適合當軍官.

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還是得感謝在軍官時代期間,那些教導我的人們,我由衷地感激,他們教我很多事情.

不過,尉官身分不像平時義務役的士官兵一樣,後者是45歲就除役,而尉官得到50歲之後才能除役,尚未除役之前,一但國家發生戰爭,還是得上戰場的.

再回憶過去的軍官時代時,我還能夠確信,一件事情雖然受到很多阻撓,但如果下定決心要去完成,終究是可以實現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