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生元年一書序:「異想」的火花—陸生交流的燦爛經驗
大陸來的同學們,都說在我的課堂上,為了受到肯定,會非常認真地準備。而他們上課的反應,提出的意見,也經常讓我們這些閱人多矣的教授「愛不釋手」:作老師的,遇到準備充分、敢發言,程度好的學生,誰不開心啊?在此同時,原本被問問題總是害羞地低頭的政大同學們,忽然間也變得更大方,更勇於辯論。整個課堂的氣氛都被「燒」起來!這樣的經驗,一次次在我們課堂上重演。
「異想」的火花—陸生交流的燦爛經驗
廖元豪
(政治大學法律學系副教授)
老友家興這本「陸生元年」,讓我想起許多美妙的經驗。
我第一次接觸「陸生」,是2000年在美國印第安那大學法學院留學的時候遇上的。當時我們班約有六十多人,台灣學生七、八個,大陸學生五、六人,都在攻讀法律學位。
我們彼此都很興奮在海外相遇。除了一塊兒出去玩以外,也常常聚在一起交換對美國的看法,比對各自在國內的生活經驗,甚至聊起兩岸中華民族的未來。那種「同中有異」的感覺,非常新鮮!這些「陸生」不僅開啟了我對中國大陸那塊既熟悉又陌生土地的窗,他們的「觀點」更讓我經常「皺眉」或「眼睛一亮」。無論是皺眉或亮眼,都會讓我激動一陣子—原來用著相似語言的人,可以有著這麼不同的看法!同樣的,這些「陸生」也發現,「我們」台灣同學隨口說出的一些想法,也能讓他們喊出「哇」的一聲。
舉例來說,有個大陸朋友聊起大陸國企員工「下崗」後慘況,眼眶泛紅神情嚴肅地說:「共產黨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勞工?」那樣的神情與語調,讓我到現在還難以忘懷—對啊,共產黨應該是工人的政黨啊。可我們在台灣只把共產黨想成是專制獨裁殺人放火,或是現在的「走資」,卻沒想過共產主義的真正精神其實還是曾經深深影響、感動了好幾代人。
過了幾分鐘,我們聊到台灣剛剛解嚴時的五二零事件等警民激烈衝突,他的反應也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原來台灣也有這一段!太好了,明明不用開槍也可以處理的!」天啊,我心目中最慘烈的一段打鬥,在他們看來是台灣可以提供給全中國參考的「和平演變」耶。
自此我體會到美國人常常提的「多樣性」(diversity)為何可貴。與來自不同地方、背景,擁有差異經驗的人相處,我們會知道自己既有的觀念不是天經地義的。這種「不同」帶來的刺激,挑戰了我們的預設,打破了自己的成見。我相信每個願意成長而有自信的人,都會喜歡這種衝擊。尤其「陸生」跟我們其實相同之處頗多:在校園裡相遇的台灣與大陸學生,在語言、人種、民族,以及學歷背景方面是相似的。但也正因為這些「同」,讓我們更清楚看到彼此的「異」,進而深刻思考「為什麼?」我真的喜歡這種感覺。
這種「刺激」,也是兩岸學生交流,可以帶給彼此的。無論是「台生」在大陸,或是「陸生」來台灣,雙方的對話、生活,都可以產生類似的化學變化。
近年來在政大碰到過許多大陸來的研究生。有短期訪問的,也有修課的交換生,以及修習學位的學生。經驗顯示,他們與台灣的研究生,有一種「遇強則強」,相互搧火,逼出彼此潛能的效果。
大陸來的同學們,都說在我的課堂上,為了受到肯定,會非常認真地準備。而他們上課的反應,提出的意見,也經常讓我們這些閱人多矣的教授「愛不釋手」:作老師的,遇到準備充分、敢發言,程度好的學生,誰不開心啊?在此同時,原本被問問題總是害羞地低頭的政大同學們,忽然間也變得更大方,更勇於辯論。整個課堂的氣氛都被「燒」起來!這樣的經驗,一次次在我們課堂上重演。台灣同學知道這些大陸同學的「厲害」,再也不會鄙視「阿六仔沒水準」或「大陸人不懂民主法治」;而大陸同學能夠在台灣這個「中國民主的燈塔」,暢言網路自由、權力分立、政府向人民負責等(在書上讀到但始終不太用得著的)憲法理論,同樣感到無比興奮。這樣的接觸若是能普遍發生在兩岸人民之間,你要他們之間如何「敵視」呢?
「陸生元年」這本書,說出了太多太多相似的故事,同時也誠實地點出了兩岸學生交流的一些障礙。我真切相信,只要我們真心開懷擁抱這些有心來台學習、交流的學生,這些令人忍不住「按讚」的經驗會不斷重演,而無謂的心結與障礙則會漸漸消逝。「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我為台灣人民勇於接受挑戰、接納異見,並歡迎朋友的心胸,馨香以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