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2-28 22:52:00。Veritas。

美人獨白

『遺恨江東應未消,芳魂零亂任風飄。八千子弟同歸漢,不負軍恩是楚腰』
            -清˙何浦《虞美人》

               一、花幽獨
  清風陣陣,黃坯土墳上,開滿點點紫色、白色遍野的小花。是上蒼用美人的鮮血和精魂幻化而成,世人管那花叫麗春花,又名,虞美人草。
  王,您看到了嗎?是臣妾來了。
  是我請求上蒼,不要將全然的、我們的一切都帶走。我要千百年後的人們,看到花兒就會想起,似乎曾有那麼一段模糊的記憶-公元前209年,項梁大人宅前,見證了一段不渝的月下姻緣:一位征戰報捷的武將,偶然在庭院裡撞見了一個正在舞劍的少女…….。
  你總喚我為虞姬。那時我就知曉,後世若留名,我也定是要留此芳名。只因遇見你之後,虞薇便不復存在,我早已擺脫那個嬌弱的軀殼,以一個嶄新的姿態出現在眾人眼前,因我是要隨軍而行的妃子。虞薇蛻變成為一個不得不堅強的靈魂,只為觸及到,王的心另一端-你總說與我等重-那顫抖大地上的江山。

               二、迷夢處
  在山谷、在河畔、在田野、在心頭,麗春花終究是要開滿你的墳!一世也訴不盡的情,前生有太多春秋大業鎖上你的眉、囿住你的心,容我在現世繼續貪婪的掠奪所有關於你的氣息,人們耳語你已不在,然閉上眼,我依舊能感受得到風中的、你的足跡。泠泠流水,潺潺似你枕邊細語;遠處馬嘶鳴,是你打下半邊河山的英姿,怎說這世界沒有你,怎說?你是跨越時空的愛戀,而我是如此心甘情願追隨。
  王,在千迴百轉的每個夢中,誰的容顏使您留連?
  王,在您閤上眼,長眠於此的剎那,誰在您心上鑄為永恆?
  於我輪迴的每個子夜裡,念及的都是你傲氣凜然的神情、溫柔呵護的呢喃,孟婆說我的紅塵執意太重,看似水柔情竟可為利刃斬斷奈何橋,呵!故我帶著每個不容遺忘的片刻悠晃在人間,王,我想虞姬的冥魂,只怕早已生生世世禁錮在您霸氣磅礡的名下。只是想,再見你一面。
  「山無稜,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我在江南花飛的季節裡,打著絲絲細雨等著你,等著那千萬分之一也絕不會錯認的背影。

               三、水長東
  那夜,兵孤糧盡,四面楚歌。
  帳內,一個高大的身影已醉得搖晃。
  「霸王別姬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離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您自顧自的唱起垓下歌來。
  我心頭顫動著,別唱了王,別唱了。外頭正攻城掠地、軍心搖動,君何苦更來垓下一曲。
  「虞姬,虞姬,我的虞姬,妳要怎麼辦才好……。」你像個大孩子,雙手掩額覆面,歎息了起來。
  我幽幽的望著你,就是這張臉,這個人,這顆心。我記住你了,便不會放手。
  「王,讓臣妾為您舞劍一曲?」
  「好!既然美人自願,怎能錯過!」你真是醉了,一會喪志一會大笑的,但我感激的看向你,嘴角泛起了一絲微笑,連在這種時候,你都不肯錯過寵溺我的任何一次機會。我拿起了白玉劍,身影開始游走於帳幔間,並緩緩地扯起了嗓子,「漢兵已略地,四方楚歌聲。」王,如果我還是流淚了,不是臣妾寧苟生,而是不捨您,天下不會再出第二人,用真心換臣妾此生。
  「大王義氣盡,賤妾何聊生!」刀光劍影一閃,反向便抹上了白皙的頸子,在倒下的瞬間,不敢接觸你眼瞳中的驚恐,卻又得意的感受到你眼神裡那抹湧動的異樣神采!那才是我求之已久的,也是令我忌妒發狂著已久的!每當你手下那批驍勇善戰的武將凱旋歸來,你在筵席上都時常透露出那種神采,是歡心、是得意、更是敬重。那時我也暗自發誓,除了決不棄離你之外,我也定要為你做些什麼,項王呀項王,我不要只做你羽翼背後的美人,更不要成為你的負累。
  (答應臣妾,別惦記著臣妾,你的心你的身是這天下的,虞姬雖求,卻知是不能獨佔,項郎,你是江東的子弟呀,回到江東去吧,那裡有能助你的人...。)
  烏江長流東逝水,王,為什麼我又想起了那個寒冷的夜裡呢?世人都知道最後你並沒有回江東去,你的一身傲骨不許諾你敗戰歸鄉。江水很冷吧,臣妾陪你了,一點也不冷的,天涯海角,虞姬都會陪著您。

               四、燕雙飛
  據說,那是一個飄雪的季節。
  「項羽大人,您,明日是否還會前來?」少女紅著臉,謹慎地斟酌著最體面的用字。
  男子莞爾並輕點頭。
  心底升起幽微的光,小小的虞薇卻知道,她已找到了一個,令今生不悔的理由。
  
  「王,花開了滿路旁。」我自言自語著,在這麼多年以後,依然眷戀著你的莞爾一笑,這樣的盼望,還要輪迴幾世實在不太清楚,我也曾幻想過,與你平平凡凡的過一生,褪隱山林,閒雲野鶴,那些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
  「王,您明日是否會前來?」在淚眼朦朧中,彷彿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你嗎,項郎。晚風忽起。幽徑旁的花兒謝了一地,是誰笑語盈盈。
  (愛姬,我是否來晚了? 不,王,一點也不…..)
  
         -『花間幾世紀,博君一回首。此情若已證,何如待來生。』  

                           於 2005.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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