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6-15 06:45:04li
魔戒三部曲與侯麥「四季的故事」觀後感
最近看完魔戒三部曲與侯麥四季的故事這二組片,頗有感懷:
魔戒的成功絕非偶然,故事的內容並不複雜,甚或是簡單――有機會想看原著小說,因為就兒子閱讀的感想,文字與影音畫面終究是不同的介面,文字的繁複架構與詩趣、史趣,在限量的時間考量下,必作相當程度的切割――但他磅礡的史詩畫面,活靈活現的動畫效果,如「咕魯」這個變形哈比人,呈現的種種表情動作,令人嘆為觀止,就技術欣賞而言,真是一種美的饗宴。至於各種戰爭場面,盡可能的穿插各種場景特效,其中精靈殺巨象一段,畫面流暢,力度與美學巧妙融合,予人行雲流水,意態從容的的完美驚嘆。不得不佩服製作群「落實想像」的深厚功力。就像臥虎藏龍一片也是充分運用聲音動作舞蹈,將中國武俠虛構的世界,具體的呈現於西方觀眾之前,但這種欣嘆大體是建基於「技術」「外在敘事故事的配備」上,而非故事的本身內蘊,就算製作群有這樣的企圖好了,我個人感受上仍是平淺些的。
侯麥的作品,恰是一種相對,在外在的鋪陳包裝上,可以說極盡簡約,但人物的內蘊,則是繁複幽微,難以一言道盡。透過語言的傳達、偽裝、辯解、示弱、求歡、武裝……,人物與人物進行不確定但實質的接觸與相應的角色變化,故事的本身並不複雜,但透過故事所承載的思維密度則是極其濃稠的。而且影片是無法剪輯介紹的,因為他在主人翁的日常生活中不斷累積情緒壓,到了影片四分之三左右,壓力累積到必須面對或逃躲的關鍵,而主人翁所賴以解決的工具只有「思維」和「語言」。最後主角在個人特質與主客觀的條件運轉下,處理問題,不是英雄式、聖哲式的;而是被主角既定原本特質所左右,當然故事必定穿插事件,只是這些事件大抵是較生活化的,而非如連續劇般的「戲劇」。
我對「夏」印象深刻,不是喜歡而是佩服,男主角的個性並不討好,但很真實,忍不住令人揣測這是導演的某一種私密日記嗎?他將年輕男人的小小貪婪、不確定、僥倖、迷惘表現的極盡致,宛如身邊那些無意製造紛亂卻總是紛亂不斷的少年郎,他不會承認他無力解決,私心裡總覺得上帝沒理由的會仁慈待他,他絕不能忍受自己是沒品的,但其實他真的也未必有什麼品,……相較魔戒,這種電影該是「小眾」。因為人總仰慕英雄,花錢去看和我一樣庸碌的人,感受生活軌道的無力,實在不符「娛樂」宗旨。
我最喜歡「秋」,機智靈巧,在相應的體貼互動,揣測試探中,無論「解」或「無解」,終得在生活軌道上,繼續推進。馬嘉麗賭氣下車在火車站停佇,最後折返伊莎貝拉家那一段,情緒波動十分有層次,從欣喜找到心儀者、懷疑他與好友的關係、自卑、疑問、憤怒、壓抑、爆發、質問、……諒解、期盼……這是平凡人的無盡自苦,導演能敘說的如此明晰,對人性的確是作足了功課。
「冬」的執著,就女主角的主觀敘事角度而言,是純粹明晰強力無可取代的。他不適用複雜的哲學論辯去證驗,如「春」的哲學女教師,冬片中的菲利絲是直觀內在感受,不願屈就或閃躲的。但如果不是以女主角的角度思維,守到地老天荒真能有成嗎?另二位深愛女主角的紳士,他們也是付出所有,只因為愛人的不相應,便注定了這場失意,但如果不深入相屬,如何知道這終究是無望的?女人也試圖付出過,這過程不是讓對方墜入更深嗎?
「春」中珍妮謹慎的不願成為第三者,不願干擾次序,不言輕易付出,但就在他原本的付出中,他何嘗不悵然於他和男友本質的未必契合,想理性的保有自己,與感情的全然相應,原非易事。
對照這二組電影,我覺得要看懂四季需要較昂貴的入場卷,他必須能理解語言,有一定文化文學鑑賞能力,沉穩的讓自己靜靜的投身於靜夜微語中,心不靜,畫面就失去了色彩。而魔戒製作成本雖昂貴,但對觀眾欣賞要求的入場卷是很低的,除了實質的門票費或租片費,觀眾只要帶五官入場,即可輕易的與劇情一起探險,看完後,一句「好看!」,便已是完美句點。對大多數觀眾言,這就是完足的歷程了。
但在教學上,我們在這兩組影片中艱難跋涉,有魔戒這樣影音效果十足的吸引,課堂上平板的講授會死得更快,但要在繁複影音中除概略的好看外,再整理什麼,再如何去掉包裝突顯本質,並進一步發展成有系統的文字邏輯表達,最後能欣賞多元形式,能建立自我,……談何容易!
而入場卷的高昂也注定「曲高和寡」的必然。偶然看到公視傳統戲劇的表演,常不自禁的跟隨鑼鼓點起落,眼神投注於優美的劇場身段,但這些表演的式微是一種必然。因為無論是演員與觀眾養成的入場費都是相對高價的。
但是我仍然堅信:人在一定層次後,必會尋求一種更高階、更細密的自我實現,這也是精緻小眾藝術發展的必然,當然這也該是教學上努力的具體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