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9.27
親愛的外婆，妳終於擺脫了這些身體的病痛離開了。
我一直一直都還記得，幾個月前我和弟弟陪著媽媽去耕莘看妳的情景，
所有的孫子裡面，妳還是最最擔心我們兩個吧？
我和弟弟握著妳的手哄妳逗妳笑所有人也都笑了。
外公離開後妳就越來越衰老而且越來越像小孩子，耍性子而且口無遮攔。
我本來還打算著過陣子要陪媽媽回去看看妳，
但妳卻還是先行離開沒有任何告知。


我當然明白有時候上天會給我們一些考驗和試煉，
弟弟去了美國，咪咪也跟著離開，然後妳也是。
當然我不是很清楚我是不是能夠堅強到可以照顧媽媽的情緒，
但我知道妳希望我可以。


我總是無法忘記妳偷偷從口袋裡拿出一捆錢，
然後塞給我兩張千元大鈔的模樣，
每一次回去我們就要上演一次這種推來推去的遊戲，
記得有一次妳偷塞給我的時候被外公發現，
外公生氣得幾乎要哭出來的罵妳怎麼可以自己這樣做，
然後擦了擦眼淚也偷偷拿了錢塞給我。
我那時候實在被你們兩個弄得好氣又好笑，
怎麼兩個人都像小孩子般。


我實在太難忘記小時候和你們一起居住的時光，
爸爸離開後媽媽一個人要開始工作，所以只能把我們托給你們帶，
雖然想起來很臭，但我還是懷念你和外公房間裡那個尿臊味，
在我念大班之前，我們兄弟每天都在三合院裡追著麻雀跑然後在妳的懷裡睡著，
那一次我和弟弟貪玩，弟弟額頭上撞了個大洞，
我哭著，而妳背著弟弟不知道跑了多久多遠的距離去看醫生。


上大學那幾年，是我最常回去看妳的時候，
妳和外公每次總是忙著在我一剛坐下，就急著要到隔壁去端碗肉圓給我吃，
然後你們兩個就坐在沙發上重複著一直看著台語連續劇，
看一看就會開始泡茶給我喝，然後開始講起那個對你們很孝順的我的爸爸，
每一次講每一次都要兩個人一起哭，我總是很尷尬的又要逗你們笑。
同樣的話題在每一次同樣的沙發上都要重複一次，我都懷疑你們已經背好了。
你們好擔心我和弟弟，你們好擔心媽媽很辛苦，你們好擔心一切的一切，


妳知道我和外公好像，每次回去我都要陪他喝點小酒然後配小魚干，
外公出殯的前一晚，妳和我坐在門邊然後我緊緊握著妳的手，
妳低聲但帶點生氣的跟我說：「阿公沒有了」，我都差點崩潰了。
去年去墾丁之後，我又自己一個人回去看看妳，我才發現妳老了好多，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幫妳拍照，就自顧自的拍了一些，
現在才發現，那是最後一次替妳拍下的照片。


媽媽常跟我說，妳可能上輩子業障太多，
外公一輩子在替人調停，從來沒有下過田，
就連得了鼻咽癌都奇蹟似的痊癒，最後還在睡夢中安穩的離開。
而妳卻是辛苦了一輩子，一方面要下田耕作，回家還要撫養七個小孩，
因為糖尿病截肢了好幾次，但最後連走都無法走動。
下輩子妳肯定不會再辛苦了，因為該還的都已經還完了。


我想起妳大聲爽朗地用流利日文唱著桃太郎，
我努力地將這些回憶一塊塊撿起來放進回憶的盒子裡，
這次妳終於可以見到那個愛和妳逗嘴卻生活了一輩子的男人是我的外公，
請幫我告訴他我很想他，他怎麼可以只來看過我兩次呢？
這次妳終於也可以見到你那個永遠孝順的女婿是我的爸爸，
請幫我告訴他我很愛他，請他一定要好好照顧你們並且保佑媽媽。


妳要好好走，
腳不方便就不要走太快，
如果可以，我想再聽妳唱一次桃太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