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佬語.第19日:讀書心得—《Grandfather's Journey》
這是我到今上長个一篇hò-lo語作品。為著予hò-lo話較無輾轉个朋友好勢讀,我kā北京語插佇逐節(tsat)中央。
(這是目前為止,我最長的一篇福佬語作品。為使並不那麼熟悉福佬語的朋友容易閱讀,我將北京語穿插在各段落中間。)
〈正文〉
我較早佇誠品冊店食頭路。我上班个分店,逐年參加台北國際書展。展覽期間,我每日透早tō去佇會場。彼tsūn人客猶未入來,我tō趁時間佇遐(hiah)看冊。
(我從前在誠品工作。所屬的分店,每年參加台北國際書展。展覽期間,我每天早早去到會場。那時讀者尚未入場,我便偷閒看書。)
有一日,去看著一本囡仔冊(gín-á-tsheh)。規本金鑠鑠。kā掀開,一頁一幅(pak)圖,畫kah若相片,下跤(ē-kha)一兩句仔話。冊中人敢若(kán-ná)用一幅一幅圖、一句一句話,teh講in阿公个故事。
(有一天,看見一本童書。金色裝幀。翻開一看,一頁有一幅圖,一似照片。下頭寥寥數語。書中人好似用一幅一幅圖畫、一句一句話語,講述他祖父的故事。)
伊講in阿公少年時,孤單一个人去到美國走傱(tsáu-tsông)。看大海、看城都、看無邊个原野;流浪過濟濟所在,拄(tú)著濟濟無仝族群个人。倒轉去故鄉娶某了後,閣kā新娘仔𤆬(tshuā)去美國。翁仔某兩人生一个查某囡仔,佇美國成家立業。囡仔大漢,冊中人in阿公日思夜夢suah攏是故鄉。
(他說,祖父少年時,孤身去到美國遊歷。看大海,看城市,看一望無際的原野;流浪過許多地方,會見許多不同族裔的人種。祖父回到故鄉娶妻,將新婚的妻帶往美國。兩人生下女兒,在美國成家立業。孩子長大了,書中人的祖父日夜思念起故鄉。)
袂堪日夜數念(siàu-liām),in阿公將規家伙仔𤆬倒轉去故鄉。
(不堪日夜想念,他的祖父帶著全家返鄉。)
冊中人就按呢(án-ne)佇原鄉成長。過程中,伊發覺著in阿公不時懷念伊佇美國个生活,不時teh講想欲閣(koh)去美國四界看覓。未去進前,二次大戰來爆發,較(khah)無幾年,in阿公suah來過身ì。
(書中人於是在原鄉成人。成長期間,他發現祖父不時懷念在美國的生活,不時說,多麼想再返美國四處遊覽。還未出發,二次大戰爆發;不出幾年,祖父過世了。)
等候伊大漢,嘛離開故鄉,四方遊覽,看in阿公所看過大大大个世界。伊體會著,這世人个路途,敢若分兩爿(pîng)。一爿故鄉,一爿他鄉,中央隔著飄浪;佇這爿數念彼爿,佇彼爿懷想這爿。伊講:
(等他長成,也離鄉背井,四處遊歷,遍歷祖父曾看過的廣袤世界。他體會到,他的生涯,彷彿分作兩半。一半是故鄉,一半是他鄉,中間以浪遊間隔。在他鄉思念故鄉,在故鄉懷想他鄉。他說:)
「tsit-má我已經會當(ē-tàng)瞭解阮阿公个心情。我足數念伊。」
(「現在,我已能夠體會祖父的心境。而我多麼思念他!」)
一leh看著這兩句話,我个目屎連鞭(liâm-mi)輾(liàn)落來。
(一讀到這兩句話,我隨即流下眼淚。)
彼本冊號做《Grandfather’sJourney》(阿公个走傱),作者是日本裔个AllenSay。彼當時,我並無理解家己是án-ná會遐爾仔(hiah-nī-á)激動。毋過(m-koh),頂pái出國,我kā彼本冊嘛紮(tsah)ì美國;提醒家己,飄浪閣較遠,我嘛欲轉去故鄉。
(那本書叫做《Grandfather’sJourney》(祖父的旅程),作者是日裔的Allen Say。當時,我並不清楚自己何以會那樣激動。不過,上一次出國求學,我將那本書帶到美國;藉以提醒自己,流浪得再遠,我也要回家!)
我真正轉來啊。轉來了後,我也體會著,我參(tsham)Allen Say佮in阿公無仝。我轉來台灣,並無懷念曾蹛(tuà)過个New York。
(我的確回家了。回來以後,我也體會到,我和Allen Say以及他的祖父並不同。我回到台灣,並不懷念曾經客居的紐約。)
若按呢,彼tsūn个目屎位佗位(tó-uī)來咧?
(那麼,那時的眼淚何所為而來呢?)
昨ng,我閣提彼本冊來讀。篤篤仔(tàu-tàu-á)kā讀,斟酌(tsim-tsiok)kā讀。掀kah上落尾,看著彼兩句話,目箍(ba̍k-khoo)隨閣紅。這pái,我聽著心肝頭teh吼:
(昨天,我再次讀那本書。緩慢地、仔細地讀。翻開最後一頁,看見那兩句話,隨即又紅了眼眶。這次,我聽見心裡的嗚咽:)
「我足數念阮阿嬤⋯」
(我多麼思念我的祖母⋯)
Allen Say講:「tsit-má我已經會當瞭解阮阿公个心情。我足數念伊。」我出世進前,阮阿公就過身ì,我未赴(buē-hù)kā瞭解。我hò-lo話會輾轉(liàn-tńg)進前,阮阿嬤就過身ì,我未赴予伊瞭解。我申請著博士班進前群仔年,阮大伯就過身ì;伊上愛我gâu讀冊,我suah未赴予知。
(Allen Say說:「現在,我已能夠體會祖父的心境。而我多麼思念他!」我出生以前,祖父已經過世,我來不及體會他。我能夠流利底使用福佬話以前,祖母已經過世,我來不及為她所體會。我申請到博士班的數年前,我的大伯已經過世;大伯總會為我學業表現優異而歡欣,而我竟來不及告知他這消息。)
tsit-má,我已經會當瞭解家己个心情。我足數念我未赴好好kā奉待个親人。
(現在,我已能夠體會自己的心境:我多麼思念我未及侍奉的尊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