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人哪有不吵架的。吵完了架哪能不計較誰對誰錯。
這是一紙以誌記戀人吵架的八股作為體例的懺情書。
也是一則辨析一旦吵架了究竟誰對誰錯的個案研究。
結論是，需要為自己找下台階的，就是錯的那一方。


萬．「起」之「斤斤計較那時候」

台北時間二零零八年九月廿八日上午十一時四十分：

張咪咪在即時通訊軟體的線上連絡人當中再也看不見石小民，因為石小民把張咪咪封鎖了。不在線上的石小民的暱稱，停留在他慣常使用的「伊斯威特式孤僻」。張咪咪心想：她的莽獅子石小民真的生氣了。

台北時間二零零八年九月廿八日上午十一時四十五分：

在石小民的即時通訊軟體連絡人清單中的朋友，看見他們熟悉的暱稱「伊斯威特式孤僻」變成了「我送給妳的衣服，妳『永遠不穿上身』。那就立刻剪碎，沒有第二條路。我會為妳買新的衣服，但是這一件必須毀掉！」朋友們心想：石小民和張咪咪吵架了，石小民生氣了。

美東時間二零零八年九月廿七日晚間十一時四十分到十一時四十五分之間：

莽獅子石小民的心情從生氣逐漸變成心虛。莽獅子石小民若是生起氣來的心理狀態演變分析如下，

第一階段：認為馴獸師張咪咪不知好歹，竟然鄙夷莽獅子石小民懷著全心全意的讚美而送給她的禮物。

第二階段：理智喪失，三十年如一日的獸性接管腦神經中樞。其行為特徵是採取玉石俱焚的手段，也就是必須造成傷害，必須造成毀壞；莽獅子石小民痛恨對女性施加暴力的行為，所以牠毀壞器物，或是傷害自己。要求張咪咪將衣服剪碎，符合此一階段的典型特徵。

第三階段：獸性消退，理智逐漸重新接管腦神經中樞。感到後悔。但是，太驕傲所以不可能將說出口的話收回，太驕傲所以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道歉。

第四階段：發揮想像力，開始設想既可以讓災難圓滿結束，又可以保持無缺的驕傲，全身而退的辦法。

美東時間二零零八年九月廿七日晚間，莽獅子石小民的心理狀態從第一階段發展到第四階段費時五分鐘。他開始想：萬一馴獸師張咪咪硬是不把衣服剪碎怎麼辦呢？總不能永遠不跟張咪咪說話哩。這樣張咪咪會哭，他自己知道張咪咪哭也會受不了。怎麼辦啊怎麼辦？

怎麼辦啊怎麼辦？

這時候他想到了他在「偏激獨立點」（註）的兄弟食神皮皮，打一開始就見證了莽獅子石小民和馴獸師張咪咪間愛情的兄弟食神皮皮。


兔．「承」之「煞車失靈那一年」

莽獅子石小民即將愛上馴獸師張咪咪的那一年，石小民對食神皮皮說：「我發現最近有兩個女生似乎很喜歡我。」

引起石小民注意的女生一號是誠品台大校園店樓下「快可立」的奶茶少女。打從石小民買了一杯「葡萄水蜜桃蜂蜜奶茶加椰果和珍珠」以後，每一次都睜大了眼睛等著石小民說要什麼奶茶，並且每一次都不讓石小民付錢；吃飯時間偷偷跑上台大校園店假裝看書，下班以後也跑上台大校園店假裝看書的奶茶少女。引起石小民注意的女生二號是在新生南路上的書林書店工作的書香女孩。幫石小民訂過幾本外文書以後開始沒事就藉故打電話給石小民，在台北國際書展時帶著妹妹和酸梅湯到誠品書店的攤位來探班，石小民看過了〈末代武士〉（The Last Samurai）以後驚覺她長得真像小雪的書香女孩。（延伸閱讀：〈以布魯克納為底藴相愛吧！〉）

「那你喜歡誰？」食神皮皮問。

「唔⋯⋯，奶茶少女應該只是一時對我意亂情迷啦；書香女孩很可愛，而且最可愛的是，我跟她說過話以後仍然覺得她很可愛⋯⋯」

食神皮皮馬上說：「噢！聽你這麼說，我只有一句話要告訴你。理智一點，慢慢來。」

莽獅子石小民知道他應該要慢慢來。他知道他愛得快，迷惘得快，仇恨得也快。兄弟食神皮皮沒有說出來，但是她知道她的「慢慢來」讓石小民想起了從前因為迷惘、因為仇恨而失去的兩個女孩。但是她仍然不免擔心她的兄弟石小民那火和獸的性格⋯⋯

才不到兩個禮拜，莽獅子石小民苦笑著對他的兄弟食神皮皮說：「來不及了。」（延伸閱讀：〈胡作非為與為時已晚的情書 - 戀人的視訊使用說明〉）

美東時間二零零八年九月廿七日晚間十一點四十三分，處於獸性退潮的第四階段的石小民這樣底回憶起他的兄弟食神皮皮初次知道了張咪咪這號人物的過往。他心生一計。他知道同樣是獅子座的兄弟食神皮皮很懂他的脾氣，他知道熱心雞婆跟他一樣的兄弟食神皮皮「一肚子壞水」這事也跟他一樣。他們都知道壞水有時候會變成好點子。他心生一計。


水．「轉」之「借刀殺人那一招」

「全身而退」計畫：

前提一．當張咪咪像典獄長阿典說的那樣「偏執」起來的時候通常很白目。
前提二．張咪咪有時候實在很笨，要是白目起來更是笨到只會哭不會思考。
基本招．先解除對張咪咪的封鎖。這樣，要是馴獸師張咪咪自己受不了跑來跟莽獅子石小民說話，就可以不着痕跡，假裝還很生氣地自己讓步了事。
保險招．把即時通訊軟體暱稱改成「我送給妳的衣服，妳『永遠不穿上身』。那就立刻剪碎，沒有第二條路。我會為妳買新的衣服，但是這一件必須毀掉！」。這樣一定會引起食神皮皮注意，食神皮皮一定會先去問馴獸師張咪咪發生什麼事；一問之下，食神皮皮一定會忍不住要幫張咪咪想辦法。

想到辦法。氣頭上的莽獅子石小民心理狀態第四階段正式結束。時間是美東時間二零零八年九月廿七日晚間十一點四十五分。


貨．「合」之「比傻更傻那一個」

莽獅子石小民的「基本招」一敗塗地。他沒有料到他用的蘋果電腦版本的即時通訊軟體和張咪咪用的微軟系統實在不太相容。一旦把張咪咪封鎖了，就算解除了封鎖，張咪咪還是看不見他。

所以，當食神皮皮真的問起張咪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後，馴獸師張咪咪根本沒看到莽獅子石小民「我送給妳的衣服，妳『永遠不穿上身』。那就立刻剪碎，沒有第二條路。我會為妳買新的衣服，但是這一件必須毀掉！」的新暱稱。

「他把妳封鎖了，再把暱稱改成那樣妳根本不會看見啊！」食神皮皮對張咪咪說。

「他那個人喔，生起氣來根本不管青紅皂白啦！」

「真是個白癡，我看他比石大傻更傻，以後就改名叫『石更傻』好了啦！」

食神皮皮和馴獸師張咪咪一起嘲笑莽獅子石小民的時候還不知道她自己其實中招啦！因為食神皮皮真的幫張咪咪想了一個辦法。她真的教張咪咪動刀把「綠正妹T-shirt」剪了。不是剪碎，卻剪成了雜誌裡賣弄性感的女生會穿的那種破爛上衣，東缺一角，西缺一塊的破破爛爛。馴獸師張咪咪耿耿於懷的「正妹」字眼於是被剪掉了，也遂了莽獅子石小民寧為玉碎的拗脾氣。

馴獸師張咪咪在視訊裡把剪破了的衣服亮給莽獅子石小民看的十分鐘以前，莽獅子石小民還在線上應兄弟食神皮皮的要求，將食神皮皮啓發自柏拉圖的〈會飲篇〉（Symposium）文案裡的一些字句翻譯成英文。他們兄弟倆，始終沒有談到過馴獸師張咪咪和莽獅子石小民之間的「綠正妹之變」。


壞．「餘」之「死不認賬那個賊」

事過境遷以後，馴獸師張咪咪對改了名號的「石更傻」說：「你對我那麼壞。這個事件，我覺得我沒有受到足夠的安撫。」

石更傻抓耳撓腮，說：「蛤！我送的禮物被討厭，最後還被剪得破破爛爛；我覺得，這件事需要被安撫的人是我耶！我覺得，我沒有受到足夠的安撫。啊！我要去上課了！」

石更傻就這麼跑掉了。

還含著眼淚的馴獸師張咪咪又氣又好笑。她的馬戲團裡最頑劣的獅子於是有了新的諢號，是為「一溜煙．石更傻」。



註：總有人要拿文章分類中的「偏激獨立點，一心愛台灣」來扣我帽子。還以為這個分類寫得就是台灣獨立的理念，還以為我是在說只有台灣獨立才叫愛台灣。我只能說，會這樣以為的人，顯然沒有仔細看我的文字，所以顯然不是我的朋友；顯然不是懷著閱讀的誠意前來，顯然只是想看見黑影就放槍。「偏激獨立點，一心愛台灣」這個分類，寫的是一群朋友，一段生涯。想要指責我，想要攻擊我，但是沒有精神仔細觀察的諸位大德，請到文章分類中的「袖手集」，那裡比較適合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