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6-08 11:40:13石牧民

一則關於名、實的慈悲

我的爸、媽今天去到了那個在威權統治時代,
獨裁者的黨羽為他樹立起的廟堂。

那個地方究竟要被叫做中正紀念堂或者是台灣民主紀念館,
近來成為了島嶼上兩種政治勢力的角力場。

為了一個地方應該叫做什麼名字而僵持,
我以為,該歸類為一種為了事物之「名」而進行的爭論。
而事物之「實」呢?

以我一己的角度而言,我以為是這樣的。

那個地方,是我欣賞藝術演出的場所。
我曾經在那裡緊握日前才故去的提琴家羅斯托波維奇(Mstislav Rostropovich)的雙手,
用我囫圇吞棗地學來的俄文向他說:大師,生日快樂!
大師聞言樂得又在我的第二張他演奏的巴哈無伴奏大提琴組曲的唱片上簽名。
我曾經靦腆的走向剛剛結束一場音樂會的亨利‧梅哲(Henry Mazer),對他說:
Maestro, thank you, really, thank you!
而梅哲卻抓住我的肩膀,說:No!”I” thank ”YOU”!I thank TAIWAN!
我也曾經不只一次地告訴與我一起聆樂的朋友,那個緊緊的關乎於音樂廳的愛情幻夢。
對我而言,
那個地方是這樣的,棲息著我的整個青春當中自以為對於美麗的熱烈的追尋與耽溺。

而那個廣場深處的白色大廟,I just did not even bother to go in!

我知道那個大廟裡坐著一尊巨像。
我知道那個人。
我的父親曾經告訴過我,在他年幼的時候,在面對著〝我的志願〞這樣一個作文題目的時候,
不假思索的寫下他的志願是長大了以後要當蔣總統。
我知道那個人。
我曾經被灌輸過那經過杜撰的,關於他的故事。而我甚至反省到,
人家走到河邊會觀察到魚兒奮力逆流而上,
而我只會憚精竭慮地研究怎樣讓我的水漂遠遠的彈跳到對岸;
真是該體認到有為者亦若是。

我後來更在書本中讀到那個人,那個只不過渡海到日本就讀砲兵士官學校的人,
在日後即將幽禁維吉尼亞軍官學校畢業的孫立人將軍之前,
竟然告誡他:
應該好好沉潛,多多讀書。
想一想, 他要孫立人將軍〝多讀書〞?

那個人,他的黨羽為他樹立起了廟堂,並且要這個島嶼上的人永遠紀念他。

從我一己的角度所能夠演練的〝名〞、〝實〞之辨是這樣的。
即使是現在,
我仍然不時地為我的張咪咪演唱叫做「先總統 蔣公紀念歌」的那一首歌。
(你看看,再順便想一想,當初千叮萬囑你記得要在 蔣公前面空一格的那個,只肯教導你南京大屠殺而不准你知道

(如果他也要空一格,這裡該空八百格)

二二八的教育體制。)

當我唱到「自由的燈塔」、「世界的偉人」以及「民族的救星」這些字眼的時候,
我想我的張咪咪一定注意到,
我隱藏不住我的語調中的輕蔑。
而我甚至不願意再用我的文字去覆述民族救星曾經的行徑。

我只是知道,
當我想及「大中至正」,我深深的確信,我在民族救星身上和他的行徑當中是無法獲得印證的;
我只是知道,
當我說「中正紀念堂」,我深深的確信,我其實真的想要紀念的是那些曾經為民族救星和他的黨羽如同螻蟻般抹殺掉的生命。
我只是知道,
我的父親和我都在我們某些反骨的、不服膺教條的閱讀品味當中,
識破了民族救星和他的黨羽們佈下的、撒下的漫天大謊。
那個,
足以體現為那一整個威權體制所有謊言總合的虛假神話。

現在,有一群人啊,其中包括了其發言之顢頇讓我的母親恨得牙癢癢的叫做李永萍的那個人;
這一群人,
緊緊地擁抱著民族救星和他的黨羽們構建的「中正紀念堂」的名號。
對於更動「中正紀念堂」這個名號,期期以為不可!
為了此〝名〞,他們張牙舞爪還聲嘶力竭;
對於我已經拆穿了他們用謊言與欺瞞去掩飾的〝實〞視若無睹、充耳不聞。

經過我在心裡的一番折衝,
我決定對民族救星及其黨羽,還有時至今日依然甘於為其黨羽,
其中包括其發言之顢頇讓我的母親恨得牙癢癢的叫做李永萍的那個人的一干人等,

寄予同情。

此〝名〞對於他們是如此如此、這麼這麼、那樣那樣的重要又重要。
我於是決定將「中正紀念堂」還給他們!
我絕對會繼續的稱呼那個為民族救星樹立起來的大廟叫做「中正紀念堂」,
而且這輩子都不改口了!
就叫「中正紀念堂」!
因為「中正紀念堂」這個名字對前述一干人等是如此如此、這麼這麼、那樣那樣的重要又重要。
以致於即便今天這個名字,
對照於廟主人的行徑以及那些為他所屠戮的生命,
不免使得這個「紀念」對於他們的民族救星顯得極端諷刺並且屈辱都在所不惜。

那麼,就許他們這個名字吧!
畢竟,這就是他們想要的名字。
畢竟,這個名字真的是是如此如此、這麼這麼、那樣那樣的重要又重要啊!

我將之視為一個關乎於〝名〞、〝實〞的慈悲。

我們,一起,讓他們安安穩穩的繼續擁有這個名字。
我們都清楚獨裁者的嘴臉,
就允許他的黨羽繼續地生生世世去死死地擁抱那個他們所僅剩的名字吧!

--敬請諸位大德、仁人志士廣為轉貼散佈;當然,如果您認同。
又當然,如果您著實不爽,這篇文章就是我石牧民寫的,這事就是我石牧民幹的。
咬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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