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我並沒有成為一名棒球員。

現在，我曾經就讀的小學校舍多半已經改建。但是，坐落於半山腰上傾斜的地勢並不曾稍變。從穿過校園後方的馬路，可以朝下俯瞰，穿過了那一整排日復一日被一個又一個老師蕭規曹隨地要求著，經年向右開啟的玻璃窗，教室裡頭的景況可以一目了然。

從前，在鋁製窗框尚且沒有取代了漆成青綠色的木質窗櫺的某一個下午。我騎著單車經過了橫亙校園後方，在年幼的當時顯得十分寬闊的馬路。視線越過了校園的圍籬，朝下俯瞰。發現我理當身在其中的教室裡，說起話來鄉音濃重，教授書法的老先生已經發現了我！寬大的老花眼鏡滑落在鼻樑上，吊起了雙眼直勾勾地瞅著。讓我直覺得自己原先以為萬無一失，而現在已經原形畢露的逃學劣跡是被四隻眼睛逮個正著。猛踩踏版，加速逃離的當口，眼角餘光瞥見了老先生舉起了他用以批改點劃的筆桿，朱紅色的筆尖衝我指過來的那股狠勁兒在說：小兔崽子！

那個夏天，我初初學會了放空雙手騎單車。在夾道的菩提樹下，舖成滿地金黃色陽光印子的馬路上穿梭，卻成了個人贓俱獲的逃學現行犯的那一個下午，騎著單車的我，一手提著並沒有盛裝著筆墨紙硯的書道用具盒兒，另一手，拎著我的鋁棒。

想盡辦法將我慣用的棒球手套擠壓得比每一個同伴都扁，是因為這樣才能將它順利地藏進書道用具盒中，好掩人耳目。鋁棒？鋁棒平時藏在巷口鄰居家的花園裡，逃學打棒球當然不好扛著球棒招搖過市。

過了一個禮拜之後的書法課，老先生把我招到了跟前，問：「泥嗨香不香靴啊？」也難怪老人家痛心，說穿了他其實是特地為了當時讓師長們覺得頗具資質的我遠道來授課，順便也指導其他同學。不想，缺席的總是我。

後來，每一堂書法課之前，我必須在出門前打開我的書道盒兒，讓我媽確定棒球手套沒有再鳩佔鵲巢；而上了高中的後來，我在學校圖書館中珍藏的名家字軸中，發現了老先生的落款…。

(未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