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2-02 21:07:29石牧民

毛哥幫我加油

毛哥是我的大學同學。

我們以前會一起走上文華樓的二樓,
那是F大歷史系的走廊。

毛哥現在在補習班教理化。

毛哥因為畫錯了志願卡,所以變成我的同學;
毛哥說:要沒畫錯,他應該是政大中文系的學生。

很久以後的現在,我想,give me a break,毛哥在中文系會出人命。
毛哥告訴我,他在唸台中一中的時候,專門操汽車大鎖參加「街頭景觀現場改造活動」,幹群架是也。
毛哥到中文系,頂多幹架的時候操個吳戈、披個犀甲,該受傷的人還是會受傷,
我想...

因為不管是歷史系學生的毛哥或者補習班名師的毛哥,
都住在一個圓滾滾的流氓的身體裡面。的確,毛哥自己也不諱言。

毛哥小時後的志願是當乩童,和我同班的時候說,以後要去賣便當。
至少,歷史系的毛哥不參加景觀改造活動了,他轉任我所導演的希臘悲劇裡的男配角,
飾演太陽神。
我把他用大毛毯包起來,毛哥上場的時候,悲劇變成喜劇了...
喔...
我忘了說,那些毛哥說的話,我都已經把「幹!」用逗點換去。
不過,我告訴太陽神毛哥,上了台,說神諭的時候,
別忘了把「幹!」加回去。

我從以前到現在都很喜歡毛哥,也敬佩他。
原因,其實可以說出來的原因實在很多,但是都只有一個根本的理由,
毛哥是有氣魄的人,毛哥的氣魄在很多時候讓我勇敢。


就是因為毛哥,我這個老覺得自己應該住在洞裡,
其實很羨幕土撥鼠而且膽小的人,
至少在萬不得已真的必須幹譙一聲,

「幹!」

的時候,畢竟還是能夠嚇到人的。

有一天,剛剛在歷史系認識的一群人在一起扯淡。
後來發現,會掉到F大歷史系的人,通常只有兩種原因。
要不,數學很爛,
要不,英文很爛。
結果只有我和毛哥不能歸類,因為我是爛在數學和地理,
毛哥是因為填錯志願,

毛哥數學很好。

我和許智淵到台北至大街小巷去找一張Toscanini的Respighi唱片的時候。
翹掉了一堂思維方法的課。
推邏輯就像算數學,所以一堂課缺席已經足以讓我全部不會。
所以那天晚上理二舍裡的毛哥很生氣,
我學不會那是蠢到自己,他教我不會是墮了他的英名。

毛哥說:「幹!小民,你知道我最討厭哪種人嗎?」
「哪種人?」
毛哥吼:「笨人!幹!」
我氣不過,頂了回去:「幹!你不是說你最喜歡自己嗎?」

很多年以後,當完兵的我到板橋找毛哥,
毛哥撇撇嘴,下巴一揚讓我進屋以後,我才發現他袒胸露體的一臉落腮鬍。
可是,
隔壁毛哥用來充當教室的房裡還有一個小胖子被罰站在那裡。
我一來想到多年以前,我怎麼會有勇氣頂毛哥的嘴;
一來在想小胖子以後的人生,會怎麼回憶他的國中生涯中,
有一個穿一條運動短褲,胸毛、落腮鬍擺明了就是用來嚇人的理化老師。

後來我去上洗手間,補習班的學生們常常在毛哥的衛浴裡尿頓,
我看到馬桶的正上方一方紅紙大書:

幹!不想被張老大殺掉的話,就給老子尿準一點!

我縮縮舌頭嚥口水,走出洗手間的時候,想必就像個國中生。

毛哥不是沒有誇獎過我。
多半的時間裡,我在F大歷史系時的成績總是很好。
我喜歡上古史。
古代近東史和希臘羅馬史的老師的分數很難拿,可是位儒雅卻熱情的先生,
我們都喜歡他,和喜歡上他的課。
儘管,有進當舖的危險。

後來,聽說系辦公室裡的學長、學姊有人很討厭我了,
他們發現,我總是拿到那嚴格的老師從來沒給過的高分。
毛哥和我一起修了兩年的古代近東史和希臘羅馬史,
他不管分數,只是以一個流氓的立場,
他很欣賞一位可以如斯溫文風趣的學者。

但是他還是納悶,
有那麼一回,他問我要了發回來的試卷,說是要帶回家研究。
隔天,
毛哥只說:「小民,幹!你實在有夠會唬濫!」

大四的時候,一群人定時擠在小電視前面好幾個禮拜,看Beach Boys。
後來,
我做了一個夢,我和毛哥就是反町和竹野內,峰哥是開民宿的老爹。(峰哥的故事以後再說。)
一起衝浪和在海裡游泳。
很奇怪地,
這些年我總是一直沒有忘記夢裡,

我和毛哥正浮潛,我越過毛哥圓呼呼的肚子,看到射進海面的陽光。

我現在寫論文,
常常,我在腹內無文章的困窘時刻,
想像自己又在碧海裡,
而毛哥會來大吼:

幹!小民,你實在有夠會唬濫!

(毛哥叫做張廷毫,你看,毛哥真的是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