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皮皮臥在膝頭，隨我雙腳擺動笑得咕嚕咕嚕的時候。
皮皮比一歲多那麼一些些。
會走路和說一些他以為我能知曉的語言。
皮皮不知道，我已經長得太大；於是也已經太愚笨，
忘了天堂的修辭和語法。

在那之前，
只比幾個月多一些些的皮皮，
已經有了遠赴台北市，並且在遠企中心的lobby攫取在場所有人愛憐的目光；
最後驚動飯店經理，親自前來表達關切與歡迎的成就與壯舉。

而且，
皮皮是我所僅見，其笑容具有「言外之意」的baby。
怎麼說？
皮皮會瞅著你，並且抿嘴微笑。
可是那眼神富有太多超乎尋常的機智。於是，
你會覺得，皮皮給予的每一個笑容其實都是一句不僅僅只是笑容的話語。

「嗯...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喔！」

「我知道你覺得我可愛，但是一直衝著我笑又不能讓我飽。」

「咦...這傢伙長得跟舅公有點像...」

「我來想想，讓你抱抱會不會有意想不到的舒服。」

......

我幾乎以為，我有幸看到的，他的笑容，
就已經足以編成一本語錄。(駑鈍如我，只有作註腳的份。)

島嶼上頭劍拔弩張的時候，
皮皮示範了一次偉大的寬容與原諒。是情是這樣的：

我手裡拎著叫我上了癮好些年的Diet Coke。皮皮盯著它冒出的褐色氣泡。
見他瞧上去饒有興味。
我把杯盞湊到他嘴邊。
皮皮小心謹慎掀動圓呼呼小鼻頭嗅了嗅，
決定不具危險性以後伸出舌頭夠不著！

我再往杯中添一些，再湊上，短短舌尖硬是只差一些些。
索性斟了個滿杯，「這次不會掃你的興了吧！」我想。

果不期然，杯子輕輕一晃就嚐到生平第一啜可樂，的皮皮。
立時皺起眉頭，退了幾步，
眼看著委屈的眼淚就要奪眶而出...。

可樂對比一歲只多一些些的皮皮而言，是太刺激了...
(也太噁心...)
於是皮皮吐了。
警覺到，皮皮的味覺要求單純，排斥過多的調味，
不像我，這涉世太深的濁物。
雖然吐過了以後又是一派天真爛漫，小客廳裡東奔西走。

心頭卻揪得死緊，我。心想這世上要有拘禁蠢蛋的牢獄，那我肯定該得個終身監禁...。

...一個禮拜以後。

我讓皮皮臥在膝頭，隨我雙腳擺動笑得咕嚕咕嚕的時候。
皮皮已經原諒了我。
而且是二話不說的攀到了我身上。
(又或者，皮皮寬容到認定我還夠不上需要被原諒。)

有著饒富深意的慧詰笑容，不記仇的皮皮。
一歲多一些些。

~~獻給皮皮，二姐與姐夫。您們要是看見了，可否惠賜皮皮可愛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