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專櫃小姐(17)--他鄉遇故人
布魯斯說十二月要來看我。簡直不敢相信,他真的要來台灣了。
布魯斯是我的男朋友,如果不是胖媽阻止,差一點我們就結婚了。
我們怎麼認識的?說來有點好笑。我唸的是服裝設計,他唸的是建築,在奧克蘭科技大學,這兩個科系的學生都是在同一棟藝術大樓上課。這兩個科系的學生每天都會照面,卻是誰也不甩誰。他們批評我們衣著太招搖,奇裝異服波大無腦(唸服裝的嘛,每天當然都要精心打扮,絕對不能被別人比下去!)。我們認為他們眼睛長在頭頂,太臭屁,故意把佔面積的作業模型堆在通道上排排站,把我們的路都擋窄了。我們經過時,會故意大聲批評得一文不值,把他們氣得牙癢癢的。但兩科系的學生除了互相耍耍嘴皮外,倒也各據戰線,井水不犯河水。
有一天,我急著要趕赴下一堂課,手裡抱著作業,你也知道,我們的作業也很龐大啦,都是一大堆的設計圖,實在不能怪我沒注意,只能說他運氣實在是太背。地面那麼多的建築模型,就這樣一腳給他踩下去。聽到保麗龍板「啵」地碎裂聲及一聲好像心也跟著片片碎裂地慘叫,我就知道大事不妙。果然,一張英俊但極其憤怒的臉龐,表情揉合著複雜的情緒,那氣勢好像己經一拳打到我的頭上:「噢…哦,天哪!妳踩到我的建築模型了。」
「真的非常對……對不起……」我囁嚅著說,看著地上那堆小碎片裡面倖存的精緻小紙燈籠,天啊,做那個小東西鐵定要花上一個禮拜。苦主蹲在地上設法挽救他的作品,扶起傾倒的一面,可是因為是保麗龍板做的,扶起一邊另一邊就折為兩半,災情更為慘重。
他的朋友--一個長得像土撥鼠的小胖子--在一邊幸災樂禍地鼓噪著:「妳可賠不起哦,這可是他三天三夜沒睡,趕工要交給老師的作業,現在,居然給妳這大腳婆一腳給毁了,看妳怎麼賠啊?」
身為設計科系的學生,我當然了解事情的嚴重性,學校課業繁重,作業多,老師嚴得不近人情,他們是不會管你前因後果的,反正作業不交就當人,絕無二話。正在我心急如焚研判這次是否脫得了身之際,他卻盯著我,表情混合專注與驚奇。他說:「咦,妳不是胖媽家的茱妹嗎?」
「他鄉遇故知」有時並不是愉快的,馬上我就想起小時候住在煙波新村被那個可惡頑皮男孩欺負的鏡頭。布魯斯後來很興奮地說他一看到我的大蒜鼻,蓬亂的頭髮,臉上的雀斑以及做錯事時泫然欲泣的表情,馬上就認出是「胖媽家的茱妹」,他說這是地球上獨一無二的一張臉,即使把他扔到外太空他也認得,何況還只是在南半球—New Zealand。
雖說,這種形容有點……,但我還是很高興終於可以脫困,我答應布魯斯週末過去他家拜訪,留下聯絡電話,也留下可憐的布魯斯—他蹲在模型邊試圖把那些碎片一片一片地黏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