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拼出這篇文章，我特地去GOOGLE查了一下常聽到卻一直懶得去弄清楚其定義的「熟女」這個字眼，結果發現日本色情網站跟這個名詞頗有關係。不過台灣媒體會開始引用這著個詞，想必是HBO影集《慾望城市》Sex and the City（以下簡稱SATC）熱烈延燒所帶來的後遺症吧？三個年近四十外加一個四十好幾的的慾女，終日相約風味別具的餐廳、Club品味人生，或是手拿星巴克咖啡討論這週又睡了幾個男人…SEX、LOVE、TASTE……於是，從好萊塢、日劇、韓劇、港片到台劇，我們在大銀幕小螢幕甚至是舞台劇裡，聞到無所不在的SATC氣味。


˙《愛你在心眼難開》Something’s Gotta Give
堪稱戴安基頓近十年最佳演出的《愛你在心眼難開》顯然就是一部SATC電影，我甚至懷疑一直放消息說要拍劇場版海撈一票的SATC計畫假如成真，拍出來的成品會不會就是男女主角平均年齡小十八歲的另一版《愛你在心眼難開》？瞧瞧老在電腦前敲敲打打，注重生活品味，偶而和情人透過即時通Q一下的戴安基頓跟Carrie是不是有些兒神似（一個把周遭情事寫成專欄隨筆，一個則是編成劇作…就差後者手上那杯外帶的星巴克咖啡了）？而一直沒膽去作出承諾的傑克尼克森，當然就是更老更猥瑣的Mr. Big了。

在SATC的世界裡，年齡、性別「似乎」永遠不會成為問題所在，然而，就如同片中高檔名牌貨的表裡不一般，SATC老是弔詭地偷偷暗示觀眾：「其實…還是會有一點點問題啦」。相較SATC終於讓漂泊不定的Samantha對著明星小男友吐出一句發自真心，卻有點不情不願的承諾，《愛你在心眼難開》顯得保守畏縮多了。遊戲人間的女兒Amanda Peet毫無跡象地從母親一席感性告白中獲得啟發，嫁給年紀相當的老公然後懷孕生子；老牛吃嫩草的老爸娶了貌美如花的的女醫科大學生的勁爆安排，原來是為了堆砌出戴安基頓驚見傑克尼克森Dating辣妹的高潮戲。最最最可惜的是，難得基諾李維接到了這麼一個有趣的角色（跑龍套的法蘭西斯麥朵曼就別提了），卻在電影的最後三分鐘無聲無息地引退，甚至連他到底跟戴安基頓上床了沒都得遮遮掩掩地帶過，到底是怕觸怒救世主尼歐的迷姐迷妹們，還是身兼編導的南西梅爾其實根本沒勇氣安排小鄭與莉莉從此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似乎只有法國片會這麼做）？

《愛你在心眼難開》把Carrie在電腦桌前自問自答的招牌場景轉化為戴安基頓令人動容的誇張哭笑，成功發酵出某種人生如戲的後設趣味。但比起詹姆斯布魯克斯讓都會男女撤除心房的《愛在心裡口難開》（或是與百集SATC中拍攝較細膩的幾集相比），《愛你在心眼難開》除了立體地素描了戴安基頓這位停經女人的心境（尤其枯井逢春的興奮與中後段哭著對尼克森說：「我到現在才親自體會了原以為只存在於我的寫作中的那種感覺」兩段實在太經典）外，其他轉折都嫌明亮膚淺。好些別有用心的設計（例如做為主景的海邊度假小屋）在起了個頭後，竟換來粗糙急切的Happy Ending（片尾虛浮得過份的巴黎景象）。好吧，至少南西梅爾撮合了兩位年齡加起來超過一百歲的奧斯卡帝后繼二十年前的《烽火赤焰萬里情》（當時兩人甚至無啥對手戲）後的再度合作，他們在本片中的角色又與各自的銀幕形象（《安妮霍爾》Vs《愛在心裡口難開》），甚至是戲外真實性格（知性Vs風流）那麼地相互呼應，配合八卦雜誌繪聲繪影的來電花邊，也足以讓影迷津津樂道一陣子了。


˙《辣嬤寫真》Calendar Girls
以英國小鎮風土人情發展出來的輕喜劇儼然成為某種類型，從《脫線舞男》、《舞動人生》、《愛美麗漫遊仙境》Very Annie Mary到《大放異彩》Blow Dry等幾部以藍領階級為主角的地方輕喜劇，我們不但有機會一窺非倫敦的英式鄉村風情（從北英格蘭、威爾斯到約克郡），更是領略英式苛薄幽默的大好時機。這類喜劇較誠懇的如《脫線舞男》或《舞動人生》（還可加上《甜蜜十六歲》）可以趁機咆哮值得關心的英倫底層社會議題，讓故事探測人性情感之餘也放大了社會歷史背景的深度格局。沒這般野心的例如《辣嬤寫真》及《搶救貧窮大作戰》Saving Grace，除了讓觀眾看看可愛的約克山城及康瓦爾漁村，也就只能享受幾位硬底子影后的飆戲功夫了。

《搶救貧窮大作戰》及《辣嬤寫真》都是Nigel Cole的導演作品，因為《辣嬤寫真》的票房告捷，他已獲邀前進好萊塢執導艾斯頓庫奇主演的喜劇。《搶救貧窮大作戰》描述由坎城影后布蘭達布萊辛飾演的寡婦為了償還負債，憑著園藝天分異想天開和毒販種起大麻；《辣嬤寫真》改編自真實事件，描述以海倫米蘭為首的一班地方婦女會成員為了籌募醫療慈善基金，而號召幾位近（或超過）更年期的歐巴桑（甚至老阿嬤）拍攝藝術裸體月曆。兩部電影天馬行空的背後，不約而同包裝了五十多歲婦女的渴求冒險的夢想與失落，只可惜有趣的點子、精彩的演出，終究注定被被「政治正確」的道德禮教束縛著，而沒能如麥克李的《祕密與謊言》或《折翼天使》般尖銳而深入地直指中老年女性的情感核心。

《辣嬤寫真》年初配合《托斯卡尼豔陽下》、《鍥而不捨》及《冷山》，以「金球影展熟女系列」身份聯袂上映，結果很不幸地因為策略錯誤成為票房最差的熟女電影。出乎意料的是，這回Nigel Cole安排向來沈靜嚴肅的海倫米蘭演性格急躁，鬼點子特別多的活潑歐巴桑，茱莉華特絲反而演出甫失去丈夫的憂傷婦人。幾個中年婦女或為成名、或為自己胴體留下紀念、或為紀念亡夫而籌款等心態各異，然而Nigel Cole卻重蹈《搶救貧窮大作戰》裡頭腦簡單地放大種植「毒品」的政治正確議題的「天真」老毛病，只知不斷地強化「裸體」對保守英國鄉下中老年人的認知衝擊，卻放過可以趁機研究諸辣嬤性格差異的大好機會。於是，前半段除了窺奇心態創造出來的喜劇效果外，對於辣嬤家人們、對於保守的婦聯會地區主席的打壓，未免流於膚淺刻意而未再進一步深究中老年女性對裸體的看法與反應。

片子中段描述辣嬤成名後的副作用，她們甚至獲邀至好萊塢拍廣告，然後無端端地陷入資本主義的冷酷陷阱，不但為醫療慈善募款的原始用意遭到扭曲，連辣嬤們的堅定情感也受到質疑。遠赴好萊塢發展卻因價值歧異而漸行漸遠的關鍵戲是極可惜的失敗處理，尤其故事節奏在兩位好朋友撕破臉後失了重心般漂浮起來，Nigel Cole以略帶超現實的畫面設計來烘托辣嬤面對好萊塢的格格不入與不協調，創意夠了（這恰好跟《搶救貧窮大作戰》片尾大麻滿天下的超現實場景遙相呼應），情感層面的描述卻失之粗糙。如果不是茱莉華特絲與海倫米蘭這兩個實在太精彩的演員，我們真的會懷疑最後十分鐘草草交代結局（包括海倫米蘭與丈夫團圓）的處理方式是否太過草率，難道大夥兒真能就這樣忘記一切，每週繼續在約克郡山巔一起打太極？